“向河哥!”
不等秦向河走近,最前面的一辆车里,就传来熟悉的叫喊。
车还没停稳,一个穿着新褂子,身材略显瘦小的少年,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望着少年飞奔而来,秦向河笑意招呼,“是泥冬啊。”
是的,这少年就是从曾和他一起做过黄鳝生意的泥冬,现如今在茅塘加工厂里做事。
去年时,还经常头脸全泥巴的,今非昔比,不仅干干净净的,明显还捯饬一下,身上衣服、裤子,和脚下的鞋子,全都是新的。
刚才被林四丫拽了下,看到一排几辆大货车运人过来,他还纳闷着。
随即就看到,边上探头往外四处张望的,基本都是茅塘村的。
正确的说,是茅塘十三香加工厂的工人们。
早前从听大哥提起过这事,只当是大家说说呢,没想真的过来了。
看这架势,像是全体出动了。
被上下打量着,泥冬有点不好意思,别扭得展示稍稍显大的新衣服,局促解释,“大亮和二亮说,来这得穿的好点,到城里不能给向河哥你丢脸!这是俺娘找人去县里特地给买的,买大了……”
“怎么会,城里人又怎么样,他们还没你挣得多呢。”秦向河笑了笑。
下意识要抬手去抚泥冬脑袋,毕竟只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可马上又想起,而今的泥冬,已经是厂里的一个大组长了,手底下管着十多号人呢,后面俩车上,难免就有,遂又把手放下。
“看,我是不是说了,向河怎么会嫌弃你们,巴不得你们多往城里走,给他店里送钱呢。”
一阵爽朗笑声响起,从前面驾驶舱下来的刘剑,微微踮着脚走来。
到跟前,打趣完,又忙让泥冬去管自己手底下的人,这广场上人太多,基本都是第一次进城,别乱跑,不小心给挤迷路了。
之后,刘剑对秦向河顺口道,“为放今天这假,大家可是都加了两个晚上大班,存够货才过来的。”
陆续停稳的卡车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想是看到刘剑正在和秦向河讲话,以为商量什么紧要事情,才没过来打扰。
秦向河听到,微笑的一一挥手示意,嘴里对刘剑说,“宿阳你也熟,等中午,找家好点饭店,请大伙吃一顿,也不能白来一趟城里,算是厂里发的福利。”
“有你发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刘剑声音一振。
转身,他指向那几辆大车继续道,“可别以为带他们是来捧场的,个个带着家里攒的广告纸,等着换鸡蛋呢。还有泥冬他们,就奔着大奖来的,路上一直在聊,抽到大彩电怎么办,是卖掉,还是带回茅塘自己家留着看,愁得唉声叹气的。”
秦向河笑笑,往人群里瞅去,却不见花姐。
“虽然放假,可厂里不能断人,最近也不少直接去村里拉货的,阿花走不开,要买什么东西,早叮嘱我了。”像是猜到秦向河所想,刘剑解释了下。
俄而,他往广场上黑压压人群扫去,不无担心的道,“对了,这边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尽管使。”
“基本上都安排好了,这样吧,你带几个人,去找一下朱彪,看他那是不是还需要人手,等下开业,帮忙维持门口的秩序。”
秦向河可不会和刘剑客气。
主要是今天来人数量,委实超出他的预计,所以,多几个人手,总归是好的。
刘剑听了,扭头就大声喊名字,只见下车的众人里,立刻跑来几个体格强壮的青年。
待人到齐了,秦向河让林四丫带着去大楼后门,从那边进去找朱彪。
目送刘剑等人离开,没等他回过头,大腿就突然被撞来的小家伙给一把抱住,不用低头仔细,他就惊喜的笑出声。
“爸爸,你都好久没回来看妞妞了。”
奶声奶气的叫喊声中,秦向河蹲下,一把将扒着自己大腿的妞妞给抱住,接着,又把跑到跟前,磨磨蹭蹭似在考虑着是不是抱另一条大腿的大宝,也抱到怀里。
两只胳膊,一边一个的起身,再抬头望去,果然,大哥从最后那辆大车方向走来。
意外的,他爹娘也来了。
像泥冬几人一样,爹娘全换了一身新衣服新鞋,连娘平时扎的头巾,都换成了新的。
“俩孩子听大家商量要来城里,就闹着要跟来。正好,就着大车,让爹娘也一起过来看看。”
秦广山来到跟前,见两个孩子在秦向河怀里左摇右晃的,怕抱不稳摔到,就把妞妞给接了过去。
“爹,娘。”秦向河喊了声。
“你别乱捣鼓什么房子,我和你娘在乡下住好好的,我们可不习惯城里。”秦开胜严肃的发声,手里下意识要装烟袋。
可看着广场上汹涌人群,又看看有栋有些炫目的五层高大楼,又给忍不住了。
背过手,秦开胜继续训话,“有那闲钱,留着,好好干你的事业。”
“你这人,真是!有好事,也没个好话来。”王桂云在旁斥了秦开胜一句,却也对秦向河道,“你爹说的对。好好忙的你,我们你不用管。”
其实,秦向河之前和大哥去找房子,除以后来宿阳有个稳定住处,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有意以后将爹娘接到城里来生活。
想来,大哥上次回去,是把这事和爹娘说了。
“我就说吧,在茅塘左右邻居的,过习惯了,到城里住个一天、两天的还行,再久,就这不是那也不是了。”
秦广山笑声了一句。
而后,他转开话题,对秦向河道,“看,昨天硬逼着我去县里买新衣服,他们身上的,还是你上次从南宁带回来,一直没舍得穿的,就等这样的日子……”
被戳穿心思,秦开胜正要教训这口无遮拦的大儿子,忽听广场那边锣鼓喧天。
远处,大楼正门方向,传来一阵阵高声喊话。
然广场上人太多,闹哄哄的,加上离的远,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
秦向河翻手腕,看时间刚好九点半,应该是市里的人到了,要剪彩了。
刚这么想,就听“噼里啪啦”鞭炮声齐鸣。
大楼入口的那几扇大门,缓缓打开,附近人群,如潮水般灌入,顷刻,整个广场都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