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呼吸一紧,但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她不认识这位李二师兄,但也跟对方没有旧怨。只要能找到去地府的门路,甚至是见到陈氏,即使跟着一个陌生人跑上一千多里路,她也是无所谓的。筑基真人又如何?她也不是没有自保的法子。
李俪君淡定地看向那位二师兄,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二师兄皱眉看着李温齐,没想到师弟会给自己找这么一个麻烦。可若不答应,师弟兴许还要坚持往蜀中去。想了想,他转头问李俪君:“你一定要去么?一定要现在去?”
李俪君眨了眨眼:“我是不着急,但我怕两位李真人会贵人多忘事,回头就把我丢脑后了。”
那二师兄笑笑:“别喊我们李真人了。我们师门四个李真人呢,若论真仙观里李唐宗室出身的筑基真人,那就不止四个了。你张口一喊,谁知道你是在喊哪一个?我单名一个‘祏’(音同‘实’)字,师弟名为温齐,你……”他顿了一顿,“世间几番轮回,要论起辈份来,实在算不清。如今我们年纪都比你大,你就唤我们师兄好了。若是将来你有望入真仙观,早些习惯这称呼也好;即便你不入真仙观,装作真仙观弟子入地府的时候,习惯了叫我师兄,也不容易叫人看出破绽来。”
李祏?这个“祏”字可不是常见的字。若是从偏旁论,李俪君觉得这有可能是晚唐时皇族子弟的字辈。可李温齐是盛唐时出生的,他的师兄怎会反而是晚唐时的人呢?既然是筑基真人,也不可能是上上次世间轮回时入道的修士了。她有些搞不清他们师兄弟是怎么排序的,面上却不露异样,一脸单纯地问:“那我是唤你祏师兄吗?还是李祏师兄?”
“哪一种都行。”李祏显然并不在意这一点,“瞧,你唤我们做师兄也挺顺口的,真不考虑拜师么?同姓同族无法婚嫁,你正式拜师入门也是一样的。我们这一脉都是李唐宗室,比起真仙观其他人都要更亲密几分。师尊平日就拿我们当自家骨肉,关爱有加,你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到手。等你进门后筑了基,天下就基本任你横着走了。即使是别门别派的金丹真君,也不敢小看了你去。”
李俪君无语了。虽然李祏已是筑基真人,但他跟玄应道人这个炼气五层都是一样的脾性,见到个天资好有前途的好苗子,就想往自家扒拉。区别只在于李祏对李唐宗室成员感兴趣,而玄应道人则是不挑出身广撒网而已。
李俪君只能告诉李祏:“同为道门弟子,我见谁都是叫师兄师姐的。真仙观驻咸阳的玄应道人,我就管他叫师兄。我已经有了师门,修行功法又顺利,如今都修炼到这个阶段了,放弃未免太可惜。”
“不必放弃,你只当是带艺投师就好。”李祏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你小小年纪,入道有十年了么?能炼到这个水平,功法相当不错呀。我看你气息中正平和,想来修炼的也是正道功法。只要是正道功法,真仙观都不会拒绝。你只管进门来,等筑了基再改修别的功法就是。若是你觉得如今修习的功法更好,那继续修下去也无妨。”
那她带进真仙观的功法,是不是就会成为真仙观的东西?
李俪君心中更加无语了,只能严肃地说:“李祏师兄,我真的没有另投他派的打算。”想了想,索性再找个理由,“我这套功法是配套的,从炼气、筑基到金丹都有,可后面的功法,我师尊还没教我呢,中途放弃真的太可惜了。只要修炼有成,在哪个门派有什么不同呢?”
“可不同的门派,能给你的支持是不一样的。”李祏显然还没有死心,“你是哪门哪派的人?告诉我,我也好回总坛去打听一下,看门内是否收藏了你们门派的功法。若有,你就无须有后顾之忧了。”
李俪君沉默地看着他。
李温齐在旁插言道:“我记得葛师叔曾经提过,她好象是广寒剑派的人。”
“广寒剑派?”李祏皱了眉头,“虽然曾经风光过,但已是日薄西山,跟着她们混是没有前途的。反正她们也经常把门下弟子嫁到别派去,你又何必死守着门户之见不放?”
李俪君道:“我不是广寒剑派的人,葛真人当初是误会了。”
“那你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李祏非要寻根究底不可了,“真仙观的藏书阁收藏了大量其他门派的典籍,只要你给个名字出来,我一定能查到消息!”
李俪君企图转回正题:“李祏师兄,我们就这样在山路上纠缠下去吗?万一有人经过怎么办?地上的尸首是不是该处理一下?你说要陪温齐师兄去王家庄的,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出发了吧?再晚一些,可能就会引人怀疑了。”
李祏随手一挥,便把那四具尸首收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用储物装备装了。他又再用了几个小法术,山路上便再也没有了半点血污,连李温齐使用筑基法术时留下的痕迹也跟着消失了。
只是李温齐身上沾的血迹有些麻烦。他穿的道袍虽是法衣,却因为破损已经失去了本来的自洁功能。李祏便掏出一件自己的道袍,让师弟去换上。反正都是真仙观的制式道袍,他的衣裳,李温齐也能穿。
李温齐转到山路旁的大树后更衣,李祏继续追问李俪君:“说吧。一个门派名,用得着这么藏着掖着么?你总不会是上清派的人吧?”那就是真仙观的死对头了,李俪君坚持不肯说出来,也可以理解。
李俪君只好说:“我的师尊出身瑶剑门,是一位金丹剑修。”只不过她这个徒弟是星云仙宗的弟子而已。
李祏歪头想了想:“瑶剑门?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有金丹剑修支撑门户的,断不可能是无根无基的小门派。你师门在哪儿?”
“不在关中,离得很远。”李俪君谨慎地回答,“师尊偶然路过关中时遇见了我,觉得我天资不错,才收我为徒的。李祏师兄,你看,我不可能放着金丹师尊不要,改投真仙观拜一位筑基真人为师吧?不是我对你师尊不恭敬,而是……我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让我师尊记恨上你们。你是因为我也出身李唐宗室,才想拉我进门,修行路上也好彼此照应。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只要心里怀着同样的梦想,是否在一处修炼,并不重要。”
李祏挑了挑眉:“哦?你知道我们师徒怀的是什么样的梦想?”
多少猜到一点。方才他不是跟李温齐说了吗?他们师门“无力改变世间”,“倘若将来有一人能突破金丹,甚至是元婴,未来或许还有力挽狂澜的那一日。”
作为李唐宗室成员,谁会乐意看到大唐兴了亡,亡了兴,永远都在演绎同一段历史故事?不管是铲除一切导致唐亡的因素,还是放任它自生自灭,都好过永远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