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燕千扬最担心的事。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当初红谷县官银一案,是老三害的老六。
因为老六是冯天春的孩子,身上背着冯家的事,冯家从前手握兵权,盛极一时。
人人都以为老六肯定觊觎皇位,所以他们将更多的目光都集中在老六身上。
殊不知,还有个老三也跃跃欲试,想要分一杯羹。他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不停地设计陷害老六,包括让他的人在朝堂上力荐老六为太子,颇有逼迫老头子必须立太子的意味。
但我却总觉得,这一切也很有可能不是老三做的。包括老头子中的那个毒。
去了一趟广阳宫就中了毒,傻子也能想到是谁做的,老三能那么傻吗?丽妃也不傻啊!”
“所以你觉得,真正隐藏在背后的人,是谁?”
燕千扬摇头,“想不出。人人都有可能,包括我,包括老九。甚至都有可能真的是江皇后下毒,以报失去三子之仇。所以这事儿没法说,看谁都像凶手,就谁都不是凶手了。
总之你心里有个数,除了老三和老六,还要再防着点其他的人。
另外还要跟你说个事儿,云家人进京了。你们陆家那位管家给带回来的,一进了京就住进了前太子府,一个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真叫人看不起。
人人都说江南云家百年清流,你说这样说的人是不是都瞎?就那样一户人家,还百年清流,他们哪里像清流了?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抓人家手上的扳指,这还清流?”
燕千扬说起云家,一脸的不屑。
“不过陆辞秋你可真行,这个节骨眼儿上把云家人给弄到京城来,是打算一锅端了?”
陆辞秋笑笑,“算是歪打正着吧!原本我是想把云家引入京城,让他们跟着陆家一起玩儿完的。不过如今京城动乱,倒也用不着我费那个劲了。就自求多福吧!但欠我的东西,我得找机会全拿回来。”
他问:“需要我帮忙吗?”
陆辞秋想说倒也用不着,我自己走一趟,见什么收什么就是。
但燕千扬却紧接着说:“我带人去吧!不能让他们稀里糊涂地就没了东西,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清楚,死也让他们死个明白。不是为了他们好,只是得让他们知道,拿别人的东西不是白拿的,总有一天要还回去,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很没脸面的被拿回去。
我知道你回京一趟有很多事情要忙,云家的事儿不用你管,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燕千扬站了起来,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但凡我成婚早,孩子都有你这么大了。陆辞秋啊陆辞秋,你可好好的吧!少让我操心,以后也好好过日子。”
陆辞秋把他手扒拉下来,“别整的跟我爹似的,你就算成婚早也当不了我爹,三十出头正当年,在我的观念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行了,回吧!各忙各的。”
燕千扬问她:“你要去哪?回陆府吗?可是你回了陆府,消息肯定就要走漏了。可惜我那庄王府最近也不太平,到处都是眼线,皇宫也一样,哪都不太好。要不你去宣王府吧!虽然千绝不在家,但那里依然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哦,冬天也没苍蝇。”
陆辞秋失笑,“就别跟我操这个心了,我这里有吃有喝有床,我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我自己有房子,为什么要出去?你回去吧,我若有事,就去你府上找你。我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你屋里,你不要害怕就行。”
燕千扬摆摆手,“我都习惯了,有什么可害怕的。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云家的事我去替你办,你不用操心。拿回来的东西会送到宣王府,你也不用惦记。只管做你的事,但前提是注意安全。事情可以不办,但人必须没事,懂吗?”
陆辞秋表示明白,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燕千扬放了出去。
再出去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燕千扬感叹这一日过得是有些快,不知不觉就跟陆辞秋说了大半天的话。早知道外头是这个时辰,他应该再蹭她一顿饭才对。
但出都出来了,不至于为了一顿饭再回去。他整整衣衫,大步走出巷子,一拐弯就看到一队官兵正在街上巡逻。有人看到前面有人影晃动,问了句:“什么人?”
近日望京城有宵禁,酉时半天全黑,就已经不准人出行了。
燕千扬迎着官兵走了过去,官兵到近了才看清楚是他,赶紧行礼:“二殿下。”
他们并没有问二殿下为何这个时辰还在街上,因为最近这一个月来,二殿下跟他们府尹大人走得非常近,京中大小事务都是两人商量着办的。皇上虽说没有明着授意,但也没有阻拦,那便是默许。再加上府尹大人一向办事谨慎,若非他心里有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旁人插手衙门的事。二殿下能插手进来,就说明这事是走过明路的。
官差如今见着燕千扬就跟见着莫顾之是一样的,行礼之后也没说什么,就默默地跟着燕千扬,又在城里巡逻了近一个时辰。
最后巡到城北时,下雪了。有官差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城北今年人多,怕是冻死的人也要更多。这些人近来也不怎么做事了,就整天在街上瞎转悠,一看就没好事。”
正说着,有人眼尖,看到路边墙角窝着个什么东西。抱成个团,黑乎乎的。
走近一看,竟是一个人卷着件黑色的、又脏又破的棉衣缩在那里,身子都硬了。
官兵叹气,“这就冻死一个。这还没下大雪呢,今年开始得竟这样早吗?可是明明官府已经给他们建了房子,他们只要住进去,再找些活干,养活自己一家是没有问题的。”
另一个官兵说:“你也说了,得找些活干,可他们并不愿意找。他们宁愿上街要饭,也不想耗费些体力去干活,那能怨得了谁。”一边说一边叫了人上前去抬尸体。
这样的事往年望京府也常做,望京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北边一带全是贫民窟,每年不冻死几个就跟这冬天没过似的。官府习惯了,他们自己也习惯了。
莫顾之不是没想过办法,但就像官差说的,有的人他们就是懒,不想做事,就想等着天上掉馅饼,还得掉到嘴里去。但凡掉偏了,都懒得捡。
莫顾之也是个硬气的府尹,当时就说了,因为懒冻死饿死的,那是活该,没人管。
但今日这人,燕千扬看了一眼,却觉得可能不是因为懒才会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