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公主见她的情绪不对劲,担心不已,轻步上前,“凌裳?”
楚凌裳伸手抚过汉服,纤纤手指如同轻抚美玉,却窜过酥麻和疼痛之感,这些汉服做的如此精致,精致到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凌裳,喜欢这些吗?王上知道你喜欢白色,命人吩咐了下来,我叫春梅几乎寻遍了集市才买到的,这裁衣的师傅原来也是中原人呢。”
何止是中原人?那师傅一定也是楚国人,汉服虽为中原人的服饰,但每个地方制作手艺都会略带不同,汉服之中,只有楚国才能将汉服中的袴褶(注:是指披在最外层的长衫)制成绛纱袍的式样,楚国人向来素以制衣美轮美奂着称,这种汉服穿在身上,犹若仙女翩然下凡,清新脱俗。
楚凌裳是楚国人,虽说自小长于山中,但身上穿得一向是楚服,如今再见这楚服,难道不是莫大的讽刺
“凌裳?”南华公主不知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见她沉默的样子令人担忧,再度开口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楚凌裳挺直了身子,闭上了眼睛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胸口上的窒息,良久后睁开眼,终于开口,不过声音却极为冰冷—
“公主,你远嫁匈奴,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华公主闻言一愣,春梅和冬荷也狐疑地看向了楚凌裳
“你到底为了什么?”楚凌裳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凌裳,你到底怎么了?我来匈奴的目的你是知道的。”南华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轻声说道
“能够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只为了一个刁钻蛮横的妃子?南华,如果真如此,你也太情深意重了。”楚凌裳知道她曾说过是为了栗妃娘娘,她是栗妃娘娘派来的细作,栗妃有坐上皇后之位的野心,自然要安排人手在各个环节,可是,依照南华的格,怎么会为一个栗妃如此费劲心力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才感觉到南华公主的隐忍力完全超过她的想象,就算她喜欢的是师兄,那么至少在这个府邸之中她是王妃,赫连御舜命令她这个王妃亲自前来为另一个女人梳洗?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就连春梅和冬荷的脸上都挂着无法容忍的埋怨和不忍,南华怎么还能够云淡风轻?
只能说,南华要的始终不止这些!
南华公主脸上窜过一抹尴尬,轻蹙着眉头,轻叹一声,“凌裳,我视你为知己,但有些事还是不要管比较好,正如我不会多问你的情况一样,我们同是一条船上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处事方式,这样难道不好吗?”
“你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楚凌裳胸口的窒息感瞬间爆发了出来,经过了昨晚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危险,有多么难以窥视,她颤抖着身子,朝着南华提高了嗓音——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命春梅和冬荷送来汉服,更不会命你来为我梳洗打扮,南华,他是个很危险的男人,你斗不过他的,别说是你,就连我的心思他都死死捏在手心了,了然于心,他明明知道一切却笑而不语,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羞辱我们,报复当初我们带给他的羞辱!”
“砰!”地一声,说到激动处,楚凌裳挥手将托着汉服的金盘扫落在地,紧接着又抬手夺过全部的首饰扔到了一边,金钗、珠饰散落一地,吓得春梅和冬荷一个劲地后退到南华公主身边,瑟瑟发抖。
南华公主也惊呆了,她没见过楚凌裳放过脾气,就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可今天她就在她眼前发泄着,拿这些汉服和首饰发泄着,一件件砸落在地上,襦裙、深衣散落了一地,又被她狠狠撕破。
也许,经过了昨晚,她再也无法平静了。
“南华,你明明知道当天他就是在郡主面前纯心故意,对你好只会将你推到更深的火坑,你明明知道今天你帮我梳洗后这府邸上下该用怎样的眼神来看你,你明明知道他就是一个没良心没人的,为什么你还要忍?为什么你不反抗?你到底要什么?”楚凌裳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是喊出来的。
春梅和冬荷已经吓哭了。
南华公主的脸色惨白,良久后才小心翼翼来到楚凌裳的面前,轻声说了句,“那么你呢?如果他就是杀害你师父的凶手,你会怎样?你会杀了他吗?”
如一盆冷水直接泼在了楚凌裳的头上,全身瞬间冰冷。
“凌裳,你这么激动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的心?我能够平静面对,其实跟你能够平静面对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是一样的道理,那么,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的不平静?你又为了什么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呢?”南华的声音始终是轻柔的,却一针见血。
楚凌裳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是啊,她这是怎么了?她的冷静呢?她的理智呢?是不是全都是因为昨晚的一切而销毁了?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目的如此简单为什么完成得如此艰难?
春梅在这个时候低叫了一声,冬荷也低呼一下。
她抬头,目光触及内室门边的男子,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颀长的身子只是倚靠在那儿,像是在欣赏了一场闹剧似的。
他来了。
南华公主见状后连忙上前,春梅冬荷也赶忙跟着公主一起行礼。
只有楚凌裳,像个破碎的娃娃似的,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手指还在轻轻颤抖,在与他目光对视的瞬间,莫名惊颤将她笼罩。
赫连御舜没有理会南华,径直从她身边经过,来到楚凌裳的面前,看着满地的狼藉,面无表情。
“春梅,还不赶紧收拾一下?”南华见情况不妙,连忙出声吩咐。
春梅也从王上的神情看出危险信号来,连连点头,却见赫连御舜抬手做了个阻止状,只好胆战心惊地退到了一边。
楚凌裳死死盯着他。
伟岸身躯半蹲下来,他也同样与她对视,半晌后淡淡说了句,“发泄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