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轻轻敛下长睫,“凌裳,我已经没事了。”
楚凌裳心口有一点点的堵,喉管处又像是被人死死卡住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才出声,“坞佳要想为难一个人,不折磨到尽兴怎会善罢甘休?”
“凌裳,别听春梅冬荷她们乱讲,宴席那天坞佳是来过玄月阁,但也只是闹了一阵子就走了,是我身体不适无法出席而已。”
楚凌裳抬眸看着她,一双清眸却像是锋利的刀子似的盯着南华的脸,看的南华有些全身不自在,将眸光闪躲了开来,低声笑了笑,“凌裳,你这是怎么了?”
“赫连御舜当时是命令管家辛扎准备汉服,为何最后是你来准备?”楚凌裳的语气很轻柔,像是无心的一句。
南华眼神一愣,顿了顿说道:“辛扎不是汉人,又生怕有何闪失,所以过来救助于我,我见王上有心要你恢复女儿神自然也是高兴,所以就亲自着手准备了,凌裳,你今天这么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楚凌裳的眸底慢慢腾起一丝灰蒙蒙的东西,就好像青瓦冷霜,簌簌纷落,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茶杯放下,看着南华公主——
“辛扎找来了一些丫鬟准备汉服的事情,你通知春梅亲自告诉辛扎要准备汉服一事,在府邸之中,你一向默然,却因为出席宴席而得罪了坞佳,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是你让她知道了你是多么热衷想要出席宴席,你为自己精心备好汉服,甚至挑选首饰都不假手于人,如此高调行事,无非就是想要坞佳知晓这件事,你早就料到坞佳会来玄月阁大闹一番,最后让你无法出席宴席。”
南华公主听得征楞,眼神忽明忽暗,又窜过一丝慌张,“凌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料到坞佳会来玄月阁,而且,当时我真的只是有心要帮管家。”
楚凌裳心头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凉,她的慌张她全都看在眼里,就在回府的路上,她已经同抬着车撵的侍卫们详细打探过这件事,有侍卫亲眼见到南华公主派春梅找来了辛扎管家,还有巡逻的侍卫也见到受了伤的南华出现在禁楼一边的身影。
“那好,我问你,当时你为什么会在禁楼附近出现?”
“我”
“如果你想找王上,王上那个时间正好在宴席,如果你想来找我,那你应该是直接进来,而不是在禁楼的相反方向出现。”她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想找谁?”
“我当时受了伤,再加上天黑,也许我走错了方向——”
“公主的记性是这么不好吗?王府再大也不及汉宫吧?在汉宫之中公主都可以行走自由,单单一个王府又岂会迷路?”楚凌裳咬了咬嘴唇,黛眉泛起一丝隐痛,“要我来说说看吗?”
南华公主的手轻轻颤抖着,这一次她没有说话,神情却像是一只迷茫的兔子。
门豪团体幻幻。幻。楚凌裳也不想强迫她,但心总是堵得难受,闭了一下眼睛,再抬眼,清澈无比——
“在你听说王上要举行宴席时,你已经精心做好准备。你让所有下人都知道你来亲自准备汉服和首饰的事情,无非是想借着下人的嘴巴告诉坞佳这件事,坞佳沉不住气,原本她就看你不顺眼,自然会来玄月阁大闹一场,甚至用尽各种办法阻止你去参加宴席。结果坞佳如你所愿真的来了这里,你受了伤,去了禁楼附近,原因就是你知道会有一个人在那附近出现,你很清楚他的行踪他的心思,你去禁楼见的就是他,对吗?”说到这里,她轻轻吐出一个人来——
“你要见的,就是军臣单于!”
“咣当——”南华公主手中的茶杯打翻了,她慌忙站起,不知是因为楚凌裳的话还是因为打翻的茶杯,总之站在身后,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楚凌裳,手指有那么一点点的轻颤。
楚凌裳也坐着不动,静静地与她对视着,用她的冷静来面对着她眼底飞快闪过的慌张。
南华的呼吸有些急促,良久后才又重新坐了下来,拿过锦怕慢慢擦着手,“凌裳,我知道你有出揣摩人心的本事,但这次你错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军臣单于会在那里?”
这也是楚凌裳很想知道的事情,从她刚刚神情上看,她的猜测已经**不离十了,可是她就弄不懂南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想要引起单于的关注?很明显,她已经成功了,但引起关注之后呢?她已经嫁给了赫连御舜。
如果一切正如她所猜测的一样,那么就说明南华是很清楚知道单于的情况,甚至连他出现在禁楼附近都知道,单于为什么又会出现在禁楼附近?
室内一阵沉默。
良久后,楚凌裳才站起身来,看着南华公主叹了口气,“你我同样出自汉宫,无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我都不想知道,如果你不说,我自然也问不出来,只是,你要知道,我不想连你这么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失去。”
说完,她准备离开。
“凌裳,你不会失去的。”南华公主在她身后轻柔开口,“虽然很所事情我无法同你讲,但请你相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就算伤害任何人,我都不会伤害你。”
“保护好自己吧,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也是你对朋友的承诺。”楚凌裳的心头没由来的泛起一阵悲凉,是不是身在汉宫的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一样身不由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临行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还有,我师兄夜崖迹,许是快到了。”
南华公主随着她最后一句话的落下,身子猛的一颤,待她的身影消失后,她才六神无主般地跌坐在椅子上,手死死按住胸口的位置,眼底慢慢凝聚成泪,顺着眼眶滑落了下来
夜崖迹,这个名字镌刻在她心头太久太久,已经形成了深深的烙印,轻轻一碰,却还是疼痛不已,血流不止。
她永远记得初见他的时候,惊鸿一瞥却成永恒,那个男子像是梦一样地出现,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潇洒温润之人,举手投足便令她深深迷恋,这种情感挤压越深,她就越恐怖,最怕的不是天涯相隔,也不是永远见不到,而是——即使置身咫尺,也难以——相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