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学子也有些脸红,他当然知道,凭借这点原因,便断定卞彦材做了坏事,这着实是有些不讲理的,但……是萧家这千金不是很灵么……
自萧姑娘出现后,大家都比较注意卞彦材的表现。
他和之前有点不同。
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不说,而且还时不时请假,就算在书院里头过夜,也睡得不好,同寝的学子都被他吵醒了几回,据说是卞彦材连连做噩梦。
他们在卞彦材面前提到萧姑娘时,他言语更是闪烁。
只说是丢了东西、被萧姑娘找到,这才机缘巧合认识了,可具体丢了什么东西、在哪里丢的,他都说不上来,而且,若只是丢了东西这么简单,他会特地将人请去后山详谈吗?
总之,是处处透着古怪。
当然,若是后续没有事情发生,大家最多也就是好奇一番,过一阵儿就不多想了,可偏偏,闹出了学子买凶之事。
“我那日虽然不在寝室,可听闻卞兄也不在,他去买凶的可能……也很大!”这位同窗又道。
衙门立即去提人。
黑衣人那日是对上了买家眼睛的,多少有些印象,朱家女又说出了年纪,凭着这些,想要找人并不难。
卞彦材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快。
萧云灼她们被请过去作证的时候,卞彦材已经被抓了。
卞家父母也得知了消息,一对老夫妻连忙赶了过来,都跪在了堂下,霍碣背后是霍家,萧云灼也是官家千金,再加上她们三人是行了好事的证人,便被免跪落座。
卞彦材一看到朱父,脸色便一片惨白。
而朱父看到卞彦材那张脸,整个人也惊了:“志儿,你肯定是我儿子!这疤痕小时候就有了,一模一样!大人,我们不告了,都是误会——”
上位大人一听,脸上立即浮现怒意:“刑部大堂,岂容你儿戏!”
“大人,我爹……我爹这些年念子心切,早就有些糊涂了,求大人给我们做主,抓、抓住凶手……”胭脂连忙磕头说道。
朱父听着那镇堂木的声音,也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多言。
很快,大人便仔细询问卞家父母,卞彦材究竟是何身世。
卞家父母还稀里糊涂,但也不敢说谎,当下便言明,卞彦材乃是被卞母捡来,又说了些当年捡孩子的细节,朱父一听,更是老泪纵横,表明这孩子不是他们扔的,是不小心跑丢了的!
萧云灼坐在那里,没说话。
可卞彦材看到了她,便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
“萧姑娘,你明明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不说的,为何骗我?你言而无信!”卞彦材怨气满满。
“我没说。”萧云灼淡定的看着他,“当日瞧出你有弑父之心,但又觉得,人心易变,或许你只是一时想不开,待静下来之后,也许能变一变想法,所以当时我并未多言,事后,为了以防万一,便去朱家附近小住,只是没想到,二十年后,你仍旧做了一样狠心的选择。”
“我的选择没有错!”卞彦材突然愤怒起来。
“当年若不是我选对了,我怎能过得了如今的日子!”卞彦材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整个人也肆无忌惮起来。
他愤恨又不甘,直接起身,指着跪在那里的朱父:“软弱无能之辈,怎配做我父!幼时你便是这般唯唯诺诺,便是有赚钱的机会放在你眼前,你也把握不住!如今呢?我的刀都送到了你的脖颈,你依旧如此胆小怯懦,你连一介女流都比不上!你这样的人,怎配生儿育女?”
“你……你……”朱父颤抖着嘴唇看着他。
“没错,我都记得,我记得你连妻儿都养不起的废物样子,我记得你跪在畜生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若能选,绝不要落入你们朱家这样的泥沼之中!我拼命地爬出去,好不容易远离了你们,可你们呢?为什么要找我!?你们不是又生了个孩子吗?有她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打扰我的好日子!”
“我明白,因为她是个小女子嘛……你们这样的人,生儿子只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懂教养、不会筹谋,与畜生有何异啊?”
卞彦材站在那里,有些癫狂地笑着。
后面的卞家父母都蒙住了:“彦哥儿……你怎如此糊涂?为何不与我们商量!?”
“商量什么?从一开始,一切就是假的,难道我要告诉你们,二十年的孝顺都是有所图谋?”卞彦材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弑父杀母十恶不赦,我如今死路一条……”
“可不是我选错了,是我运气不好。”
“……”
如果没有萧姑娘,那一切都不同。
朱家人没那么容易找到他,即便找到了,他也能将人解决了,杀手不会失误,小小牛医一家,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掀起很大的风浪。
“哥哥!”胭脂突然喊了一声。
卞彦材从前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妹妹,如今瞧着,确实像他。
都是一样的心狠,血脉至亲,说扔就扔了。
“如果你说明白的话,不论是我还是爹娘,我们都不会阻拦你去过好日子的,爹是软弱,可是他不坏,爷奶在世的时候,娘的确是想要找到你,这样她就有了底气,就不会受人笑话,但爷奶走了之后,就没人逼她了,她更想知道你究竟是生是死……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总要对自己、对你有个交代的……”
胭脂看着他,心情很复杂。
如果大哥不找杀手灭口,她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大肆宣扬的。
可是,他不信任他们……没法子。
卞彦材看了看她,双目微闭。
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没后悔过,两次选择,他都没错,只是他匆匆动手,不够仔细和小心,若能给他足够时间,他能保自己全身而退的!
像他这样的人,算计二十年,得到的也不过是别人天生就拥有的,他真的很不甘心,为何这世道如此不公。
“爹、娘……”卞彦材回头看了卞家父母一眼。
这二十年,他们对他视如己出,他只差一步,便可以获得卞家所有的东西,他就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卞家的儿子。
卞家父母震惊、后怕又心疼,心情复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