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就是稀罕那些老娘儿们那个骚劲儿!捞不着也乐意跟她们一块堆儿嘚瑟!什么善良,他那是好坏不分!”。老高太太依然忿忿不平,高雪兰却累了,帮着老高太太捡了碗,要躺下睡一会儿。老高太太这才注意到女儿身上有伤,还穿着从没看见过的马甲哩!老高太太终于闭了嘴,站在洗碗池前把碗洗了,回了里屋,躺下玩手机。高雪兰一直睡到快晚饭的时候,才醒过来。窗外天色尚早,还是亮堂堂的,高雪兰要回家,老高太太不让:“你一个人能行吗?”“行。妈,我把花儿拿回去,给它们上个盆,不然一住院就没时间了。”这是肯定的,老高太太喜欢花儿,是喜欢开花的,高雪兰的多肉是不开花的,这是新玩意儿,她不会摆弄。
“那你不吃完饭再回去啦?”老高太太还是觉得担心,没看见伤也就罢了,女儿身上带伤,这让当妈的怎么也是不放心了。“我没事儿妈,这就是一个小孔,绑这么紧是怕毒血污染了周围组织。”。高雪兰想说窦道得压紧,防止穿刺后癌细胞转移,但这话太专业,也太惊悚,怕老高太太接受不了,就捡着她能听懂的说了。老高头儿还沉浸在不可能这种想法儿里,看着活蹦乱跳的闺女咋会得那种病呢?不是刚从bj回来嘛,那时候还挺好的呢,还能跟着上长城上故宫的,一路上推着她妈,这才几天啊?会不会是误诊了……
可现实就活生生的摆在眼前,这叫人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听高雪兰说要回家去,便自告奋勇的到隔壁去帮高雪兰开箱子。别的东西明天再送过去也行,把花儿找出来带走,还得带一些腐殖土,这玩意儿老婆子多的是!没多大一会儿,老高头儿帮高雪兰拎着零七碎八的东西,老高太太给女儿装了一些剩饺子,高雪兰抱着装多肉的袋子,小心翼翼的坐上了老高头儿的电动车。小三轮跑的还挺快,到高雪兰家楼下的时候,不用高雪兰开口请求,老高头就主动帮着高雪兰把东西送上去,然后掉头开回去了。
高雪兰站在门边,看着地上的土、沙子、多肉植物出神。在燕郊的时候,这些精灵一样的多肉们是高雪兰的心头好,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花盆,上面用粘贴写着名字。这次搬家花盆们也都寄回来了,不过,路上的颠簸打碎了不少,就像高雪兰破碎的爱情,千疮百孔碎了一地,再也补不回来了。这种心情在疾病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凄惨。到现在高雪兰都不知道为什么,谢天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蹲下来细看那些多肉,在高雪兰层层纸巾的包围下,大多数还是好的,掉叶子是免不了的,好在这种植物很粗生,叶片也可以繁殖出成苗,只是形状没原来那么好看了。可是,多肉植物就是看状态的呀!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假如人都留不下了,花儿们只能随着主人流浪,高雪兰没得选,它们就没得选。控制着自己内心的伤感,高雪兰从沙发扶手下拉出一个小墩子坐在上面,把寄回来的花盆摆在附近,土、沙子、铺面的麦饭石、拌土的小药和花肥都一一准备好,带上手套开始在拖地水桶里拌小苗土。这个拖地水桶也是在燕郊的时候用的,为了花盆不被摔破塞满了厨房用百洁布装花盆寄回来的,可花盆还是碎了。这些花儿如果还用以前的盆是不够用的了,只能拼盆,真是一锹土一行泪,高雪兰细心的栽培着这些饱受颠沛之苦的小苗,心里对谢天恩越发的怨恨。无情无义的家伙!也许,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懂事理又深情,那应该是他多年混社会经营出来的人设。
无论谁看,怎么看,从外表上他谢天恩真的是尽心尽力,挑不出半点毛病。唯独对高雪兰,冷淡、冷漠,不交流、不沟通,实行冷暴力。
一个多小时在上盆、比对中很快就过去了,累得几乎直不起来腰儿的高雪兰这才注意到,自己是个病人。穿刺术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手术,紧嘞着的棉布马甲提醒她,该休息了。这一下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路灯斜射进来,满地都是花盆的阴影。这得是多集中精神,才能这样忘我啊?高雪兰想洗漱去睡觉,可这满地的花盆需要擦干净、摆到北面的窗台上。地也需要擦干净,还有这么多原材料也得收起来。唉,收吧!没人帮自己,这么多年这已经是习惯了。
从前母亲上班,高雪兰和哥哥高英雄是大的,自己学着蒸馒头,自己学着做菜。长大以后结了婚,章秀林是个甩手掌柜,不管吃不管穿、只管自己出去玩麻将,也是高雪兰自己负责打理一切。认识了谢天恩,跟他在一起生活,还是老样子,谢天恩这个记者忙得就快安上翅膀了,出差、出勤,出勤、出差,三、五天不在家是经常的事,夜不归宿也是极正常的事。只要把他的工作群聊天记录给高雪兰一亮,这个假就算请完了。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也许自己就是这个命吧,高雪兰常常这样想。
她已经对婚姻和感情失去了信心,对这样的链接很失望,深深觉得自己没有经营感情生活的能力。浑浑噩噩中,高雪兰在家里呆了三天。这三天几乎每天高雪兰都在重新整理家里的每个角落,打扫、擦拭,把每样东西放得妥帖、规整。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大脑闲下来。然而,每到了夜里,还是禁不住在手机上翻看和谢天恩的聊天记录,整个人沉陷在焦虑和失落里,不能自拔。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越不愿意去提及这件事,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忘记了,不再觉得痛苦了吧。
这几天,谢天恩有微信发过来,寥寥数语,简单而约略:你的病,有最终检查结果了吗?我的工作还没交接,找不到人替代,暂时还不能去海拉尔……高雪兰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当初谢天恩急匆匆的跟自己说要结束在bj的工作,去海拉尔上半年到一年的班,好混个退休,这个说辞似乎是假的。他并不着急走,根本没打算走,根本没有走这回事!他之所以这样说,目的是骗自己交出财权,结束燕郊的生活,离开那里……这后知后觉的顿悟,让高雪兰觉得窒息。谢天恩,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到底在玩儿什么?自己不是早就跟他说了,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地方,结束这段感情,只要他明白的说出来,他对自己没感情了。可他为什么直到自己走都没任何表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