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恩的内心里狂风暴雨,悲从中来难以自拔,脱口而出那么惊人的话,让高雪兰一秒破防:“天恩!你别这样,你这样说我心里难受。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咱们在一起了就是夫妻,我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扛的。”。
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高雪兰搂紧了谢天恩,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后脑,这个动作和这些话,慢慢的让谢天恩平静了下来。他挣扎了一下,从高雪兰紧贴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打开床头灯,翻身下地去了卫生间。
哗哗的流水声仿佛在发泄着无法言喻的烦恼、痛苦,高雪兰默默地听着谢天恩开始折腾,听他到厨房烧开水、冲咖啡,听他在厨房里叮的一声,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半晌之后,谢天恩回了客厅,玩了一会手机,喝光了一杯咖啡,这才困倦了,回卧室进了被窝。
这回角色对调,高雪兰用体温暖着谢天恩,谢天恩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的颤抖,高雪兰依偎在他脸颊的时候,自己的脸上忽地触到一片湿凉。
他哭过了?高雪兰顿时心疼的五内如焚,他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会这样失态?高雪兰亲吻了一下谢天恩的脸,轻声问道:“你有心事吗,能告诉我吗,宝宝儿?”谢天恩动了一下,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尽量显得轻松:“何哥退休了,就今天晚上。明天他就不用去上班了……”哦,就这事儿呀?退就退呗,也值得你这样,真是多情的人呢,这是舍不得老同事呗?高雪兰轻拍着谢天恩的后背,劝慰道:“别那么感性,年龄大了都要退休的。你不是说,想跟朋友们在画家村弄个小报吗?那就去呗,哪里黄土不埋人,何必单恋一枝花!”。
谢天恩的眼睛亮了一下,心里活动了起来,你还别说,高雪兰安慰人挺奏效的,谢天恩感受到了高雪兰绝对的信任和支持,好像又回到了俩人网恋那个时候,对高雪兰有无限的爱恋:“也是。睡吧,谢谢你!”。
高雪兰失笑,看着闭起眼睛的谢天恩,睫毛下一团阴影,薄嘴唇抿成一条线,这叫释然了?不像嘛,倒像是在跟自己较劲。算了,一会儿天就亮了,让他睡吧,以后再劝也不迟。谢天恩的眉头渐渐放开,终于打起了均匀的小呼噜。高雪兰像保护不懂事的婴儿一样,默默地守护着伤心的谢天恩,知道他睡着了,才疲极而眠。
早晨快七点的时候,高雪兰悄悄儿爬起来洗漱,给谢天恩准备早餐。谢天恩一动不动,睡得很沉。高雪兰煮好了馄饨,端来放到餐桌上,又准备了一些榨菜丝、火腿肠片,这才进到卧室轻轻地拍打谢天恩的肩膀:“天恩,起来吃饭了!”谢天恩睡得正香,被高雪兰打扰有些起床气,翻了个身还是赖在床上不动。高雪兰好笑:“喂,你今天上午不上班呀?”谢天恩不吱声,趴在床上嘣的一声放了一个响屁,这才慢慢地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卫生间洗漱。
高雪兰苦笑了一下,这就开始不避讳我了?这算是个好现象吗?等他洗漱完毕再洗了头发,用吹风机吹干,馄饨都坨了,整个粘在一起,泡的虚浮膀肿的,很不好看。高雪兰包的馄饨有点大,比饺子小不了多少,看着自己的杰作被弄成这样,高雪兰有些失落。
谢天恩看了一眼桌上的馄饨,没说什么,自顾自进厨房把开水又烧了一遍,冲了咖啡端过来,这才开始用勺子吃馄饨。泡馕了的馄饨肯定没有新煮出来的好吃,谢天恩挑剔的皱了皱眉头,吃了几个整个的,然后把破了的馄饨吃掉馅儿,皮儿碎了,就那么扔在了碗里,不吃了。
好在他吃了一些火腿肠,又喝了咖啡,早饭应该也够了。高雪兰放心的自己吃饭,他的确是糟蹋了自己的手艺,有肉烂在锅里,面和馅儿都在汤水里,吃吧。
谢天恩没睡好,眼皮耷拉着,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跟高雪兰敷衍的拥抱了一下,慢慢腾腾的上班去了。谢天恩刚坐进驾驶位,还没等系上安全带,手机响了,是他母亲胡秀丽:“天恩,上次妈跟你说的那个女的,人家同意跟你见个面儿,今天晚上在老字号一品香,等你!呵呵呵,你可别跟我说你没时间,我告诉你小子,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谢天恩听得头大,不自觉地往楼上看了一眼,心虚的怕高雪兰知道了这件事,随即释然,十一层楼,她怎么会听得到呢?谢天恩怕胡秀丽再啰嗦,他就该迟到了,于是敷衍道:“行,晚上再说吧。”胡秀丽不依不饶“什么晚上再说?到了晚上我再给你打一遍电话,那姑娘要是跟我告状你没去,或者去了不给人家好脸儿,你等着我收拾你!”。
谢天恩想了想,又抬头看了一眼十一楼,高雪兰正站在窗前向下望,她看得见谢天恩的车子,看不到谢天恩的人。谢天恩却看不清哪个窗口才是自己的家,答应了胡秀丽逼迫相亲的事之后,一踩油门,车子驶了出去。高雪兰见谢天恩迟迟才走,知道他是在接电话,也没在意,转身回了洗手间,开始给水壶灌水,浇花儿。
都收拾利索了,高雪兰给自己的老妈老高太太发视频,发照片,都是这两天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拍的。老高太太喜欢好看的景色,乐呵呵的问道:“这是哪儿呀,你们小区啊?那个高粱菊不知道有没有籽,你给我揪几个!”高雪兰忍不住笑:“妈呀,你咋老毛病不改,在哪儿都惦记弄花!”老高太太笑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改不了!你跟天恩咋样啊,他对你好不好?”高雪兰笑道:“好,他还给我唱了一首歌儿呢,”说罢把绿岛小夜曲发了过去,谢天恩那次跟高雪兰合唱高兴了,第二天自动给高雪兰录了这首歌,表达他对高雪兰的心意。
老高太太听也没听,对高雪兰的自以为是嗤之以鼻:“唱歌算啥呀,当初你爸还给我写过情诗呢!还不是到处搞破鞋,找那些骚老娘们儿?你爸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白瞎我对他那么好,这辈子,我倒血霉了!要不是因为舍不得你们哥仨,我早跟他离婚了!”。
高雪兰如遭五雷轰顶,心情一下子就落入了谷底,老高太太的话仿佛是一个魔咒,紧紧地攫住了高雪兰的心。前几天的抑郁,昨晚的伤心,都被老高太太一句话勾了起来,仿佛冰层下面涌动的水,无论如何都会掀掉那层脆弱的遮盖,让你坠入无底深渊。
这样的日子原来是如履薄冰,现在呢,那层岌岌可危的冰,哗的一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