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去密云看病也不只是看病,聚少离多的两个人可以顺便散心,来回的路上都能跟谢天恩坐在一起,谈天聊地,多快乐呀?他都好久没跟自己出去玩了。高雪兰希望看到健康的谢天恩,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舍我其谁的样子。高雪兰催道:“你呀!别拖了,问吧还是。”谢天恩只好说道:“好的。”他不想违拗高雪兰的心意,但他真的没时间去看医生。密云不近,去一趟就得一天的时间,年底了,事情太多了。晚上的时候,谢天恩开着车回来了,比早晨出去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头好了许多。本来谢天恩是打算去见王薇银的,但是人家说很忙,没时间搭理他,往后推了一天。王薇银有了那个助教陪着,人虽然寒碜点儿,但人靠衣服马靠鞍,王薇银带他去商场买了套西装、皮鞋,穿上也像模像样儿的,带出去吃饭还挺好看的。
她知道助教对她的爱情也不单纯,但比起谢天恩鬼精鬼灵的,助教好把握得多了。王薇银这个女人也挺有意思,人在饭店跟助教吃饭,心却在手机里跟谢天恩聊天。因为高雪兰对谢天恩很信任,从来不翻看他的手机,也不关注他在干什么。所以谢天恩可以直接当着高雪兰的面儿,跟王薇银打字聊天,半点不耽误沟通。就像那个备受人家恩惠的助教,从不敢查询人家在干什么一样,高雪兰是觉得看人家手机不礼貌,结果就是这所谓的感情从一开始,这俩弱势群体就把自己摆在了被动的位置上。等高雪兰把饭菜做好了端上来了,谢天恩还在跟王薇银聊天,而且聊得很热络,看那个表情是喜不自胜的。敏感的高雪兰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跟自己聊天的那时候,不也是这样废寝忘食的么?高雪兰咳嗽一声,淡淡的说道:“吃饭了。”“啊啊,我知道了!”谢天恩扫了一眼一身烟油味儿的高雪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站了起来,不是要吃饭,而是拿着手机到厨房去了,他想躲开高雪兰的探寻,把好不容易答应了跟他一起约会的王薇银搞定。
高雪兰没去找他,而是一个人默默的吃饭。厨房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娇嗲,跟谢天恩在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反正是很开心,时而发出一阵笑声。高雪兰的心不安起来,这个谢天恩是不是有病?上次因为这事儿俩人已经起过冲突了,他怎么还这样没记性呢?跟哪个女人走得这么近啊?他们俩啥关系呢?强烈的好奇心让高雪兰食不下咽,就那么看着满桌子的菜都凉了下来。等谢天恩回来吃饭的时候,他没说在跟谁聊天,也没说菜都凉了不好吃了什么的,而是故意装的若无其事。高雪兰在心里嘲讽的笑了,我都听见了你跟一个女人在聊天,你装作淡定,就真的没事了吗?是不是你觉得你是记者很了不起?你就应该人脉广,认识的女人多?在真正了不起的人身上,人与原则是没有区别不起冲突的,做人的信念和手中权利,都有该守的规则。
是,我们还没领证,但你说过,在一起生活也是有约束的,这也算是一种婚姻。你有随便交友的自由,但应该有底线,而不是这样轻浮,肤浅,随便。谢天恩见高雪兰没什么表示,心里暗暗佩服,雪兰她是个做自己还能和世界和谐相处的人,就这样也没让她勃然变色。可惜高雪兰不是这么想的,就今天谢天恩的表现,她猜,也许他之前的感情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做什么都是习惯,而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他敢这样做,绝不是第一次。也许他跟小梅的生活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并不是他有多深情,亡妻有多优秀,两个人的生活有多和谐、多幸福。相反,可能是他在外面的时候多,在家时间少,即便在家也是暧昧不断,是亡妻托起了这个家。她死后他才醒悟,欠她太多了。
他和前妻应该也是龃龉不断的,他从没悔过,因为他认为,他是出去挣钱的人,而姜小梅就是奔着他的大好前途来bJ的。而他很忙是必须的、应该的,家由她来打理也是应该的,隐忍这一切当然也是应该的。钱就摆在那个抽屉里,他说,我们是彼此信任的,我恨不得你一下子病就好了,我后悔之前那么忙。他说,我为了你换了工作岗位,把你带在身边,就为了能照顾你一下。他是想尽一尽丈夫的责任,愧疚感也会少一些。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他是个很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那句话也是在不经意间,偶然说出来的:我恨不得你明天就好了,花多少钱我都愿意。那是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家没有小梅不行……在小梅得了癌症、无力回天要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他是爱她的:这么多年我都在享受你格外的包容和爱,你别扔下我,我愿意陪着你啊,我陪着你,行不?
那会儿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如果老婆走了,天呐,我该怎么办?所以说他其实是一直被保护的那个人,而不是他保护了小梅。这个看似气宇非凡、狂傲不羁的男人,内心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有是与非的观念,只有你是否足够包容我?包容到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护着我,愿意和我一起玩下去。高雪兰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烧开水,她不想吃饭了,胃里堵得慌,想喝一杯热咖啡。谢天恩傻子一样,并没注意到高雪兰的反常,而是美滋滋儿的收拾他的东西,他要走了,去赴约,王薇银答应今晚见他了。谢天恩悄悄儿来到厨房门口,见高雪兰在看着呼呼作响的电水壶,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我有事儿,得出去一趟,你就别等我了,早点睡吧。”“哦。”高雪兰回答的平静无波,心却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预感恐怕要成真的了,谢天恩他,对自己没那么多情分了,他正在离开自己。
一丝绝望涌上高雪兰的心头,她甚至都没想过要去阻拦:如果小梅为了他辛苦奋斗了三十多年都没能让他改变,我有何德何能,会在这么短时间里教化好他呢?中年人的感情本就复杂,如果当事人本身再不知道珍惜,那这份感情就岌岌可危了。谢天恩急不可耐的走了,高雪兰没去拥抱他,她心里不舒服,她从不干违心的事情。谢天恩也没要求,他着急赶时间,他的股票是涨还是赔,全看今晚的了。谢天恩走后,高雪兰独自看中国式离婚,里面的男女主角都是演技派,把这部剧演绎的很耐人寻味,非常到位。她现在心里又不舒服了,需要借助点别的什么,来自我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