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的陈伦也的确回老家看过高雪兰,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一步错、步步错,陈伦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也有无限辉煌的可能。高雪兰呢?成了一个鸡毛小店的手工艺者,整天面对的就是剪刀和零碎的布头儿,针线,没完没了的做手工娃娃,成了个地道的为了几毛钱拼命的贩夫走卒……当陈伦看着低头在店里忙碌的高雪兰,熟练地用剪刀裁剪那些各色各样的小布头儿时,不但不鄙视,还真心的发出了赞美!他觉得高雪兰做这些,和她的气质很配,天真中带着烟火气,手底下做出来的那些可爱的娃娃、动物,无一不梦幻里带着甜蜜的气息。这样的高雪兰很独特,年岁渐长而能保有一颗童心,在别人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高雪兰能,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物质的人。
在陈伦的心里,高雪兰是个谜,美丽的大眼睛里雾一样的东西太浓,让他看不懂。高雪兰却很明白自己跟陈伦的距离,她不想拖累陈伦,自尊心不允许,爱,也不允许。陈伦是回来探亲的,在家里住了大约十几天,跟高雪兰告别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从此湮没在茫茫人海。那个年头儿家家都还没安座机,更不会有手机这个先进的玩意儿,唯一的联系方式,是写信、拍电报。陈伦就此沉默在山和海的那一边,高雪兰则在这一边慢慢走着自己的人生路,结婚,生子,离婚,独立,再也没见到过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没想到,在高雪兰最痛苦的时候,陈伦竟然救护神一样的出现了,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英俊潇洒。高雪兰是有多么想念陈伦啊?才会日思夜想的出现梦境,无论真假都是一种安慰
。分别了这么久的陈伦,微笑着出现在高雪兰面前,眼睛里是星辰大海,身后是鲜花盛开,双手深情的张开着,充满期待的望着高雪兰。高雪兰禁不住欣喜万分:“陈伦!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再也没有了你的任何消息?”陈伦微笑着慢慢走过来,把高雪兰揽在怀里,轻轻地说道:“我不是一直住在你的心里吗?现在我回来了,我来娶你!”“真的吗?你要跟我结婚吗?”“真的,我答应过你,让你等着我的。现在我来兑现我的承诺,再也不和你分开了!”高雪兰喜极而泣,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南柯一梦。可这个梦,真的、真的好美啊……高雪兰是真的想嫁给陈伦的,心里的沉重的自卑,让她当年没敢对陈伦说出自己的意愿。而陈伦误认为高雪兰对自己没那个意思,同学们都说,她要嫁给那个章秀林了,这样的情况下陈伦才抱恨离开家乡,远走高飞的。
陈伦没有想过自己跟高雪兰学历和前途上的差异,他心里是有高雪兰这个人的,但是陈伦很孤傲,毕竟是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和高雪兰分开了三年,谁知道这三年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改变?如果高雪兰不透露一点自己可以追求她的意思,陈伦宁可保持着朋友的关系,生怕自己一开口,吓跑了高雪兰,那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一个不说在心里猜,一个不敢说、自卑,就这样,生生把彼此的命运错过了。这在高雪兰心里是一个大大的遗憾,在陈伦的心里,何尝不是同样的遗憾?高雪兰,这个女人是他一生没圆满的梦想,一生的白月光啊!醒来的高雪兰心里有些异样,翻身爬起来到卫生间方便,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满脸油汗、头发蓬乱,只有眼神儿还是那么明亮的。像个什么样子?还做梦娶媳妇儿呢!高雪兰自嘲的笑了,回卧室打开衣柜拿出换洗衣服,又回到卫生间,把身上汗湿的衣服脱下来,统统塞进洗衣机,开始打开淋浴头洗澡。
氤氲的水汽儿,慢慢的滋润了高雪兰干涸的皮肤,洗衣机在工作,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流出来的带着洗衣液泡泡的水,跟高雪兰同样冒着泡泡的洗澡水一起,旋转着流进了下水道。洗完澡的高雪兰把头发用毛巾包好,身上裹着一条浴巾,双手在脸上拍打了一些润肤液,刚要把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拿出来晾上,忽听门外有人轻轻的敲门。是谁呢?高雪兰有些迟疑,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是不愿意去开门,这个家里,只有儿子章文和爸爸老高头儿各有一把备用钥匙,平时基本上没人来,高雪兰独来独往,邻居们大多都不认识,何况,这么早?高雪兰把手里的衣服提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晾衣架,一边往晾衣架上串衣服,一边从猫眼里向外看。外面走廊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高雪兰纳闷儿的打开门,刚要伸出头往外看一看,章秀林鬼一样轻灵的一闪,出现在眼前,吓了高雪兰一跳。
章秀林咧开嘴巴笑着,戏谑的问:“没看到人吧?我躲起来了,怕你不给我开!”高雪兰哦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让章秀林进来,然后兀自拎着衣服,挂到阳台上去了。章秀林见高雪兰这副打扮,有些意外,但见高雪兰气色还不错,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你没啥事儿啊?我还以为你得病的不轻呢!给你买的,这是药!”,说着话,把手里提着东西放下,那是一些水果、面包,点心,还有两盒感冒药。高雪兰心里松动了一些,走过来给章秀林倒了一杯水,一边晾衣服一边问道:“今天不值班了?”章秀林赶紧回答:“是。昨天我忙,所以就没过来……”边说着话,章秀林边留意着高雪兰的神色,高雪兰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章秀林已经习惯了。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前在一起生活的时候,高雪兰对自己那是一个温良恭俭让,二十四孝的好媳妇儿,连自己的脚丫子都是高雪兰给洗的,对自己那份好,真是没说的。可谁让自己贱,背叛了她,让她伤心了?现在她这样对自己,就是报应,没把自己拒之门外,已经很不错了。章秀林也想着慢慢和高雪兰恢复关系,即便是不能再续前缘,起码不那么隔生、不那么别扭,也行啊!毕竟儿子都二十大几了,将来儿子要结婚的,自己要当爷爷的,得罪了高雪兰,恐怕将来回家来看一眼孙子的机会都没有,那哪儿成啊?这个借口好像还挺正大光明,章秀林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他还是惦记着高雪兰这个人,他眼馋高雪兰的丰腴美丽。其实在章秀林心里,他总以为高雪兰还是他章家的人,人虽然离了婚,人却还留在他家的户口薄上,章秀林说,那样可以多在单位分一份房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