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谢天恩记愁,高雪兰也忘不了,她本就警惕的心再一次被伤得千疮百孔,她变得沉默了,嗜睡了,蔫吧儿了,一天脸也不洗,头也不梳,就那么傻呆呆的坐在沙发里,连饭都不做了。高雪兰不觉得饿,她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了,心里只有一件事儿,谢天恩跑了,他不回这个家了,再也不回来了。他来,是实践他的诺言,接自己出去玩儿的,他不爱自己了,他都说了,以后就只能是偶尔麻烦他来照顾自己一下,我们,不再是情侣了。高雪兰睡了一天,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一壶水,白开水,没加任何东西,她没心情。她的心里思潮起伏,想了很多很多……一开始,两个人似乎就暗藏着不和的因素,但那时候俩人的激情期还没过,还有话可说,那些矛盾也就潜伏了下来。
高雪兰呐,你来bJ跟他一起生活,以为你接近了心中的净土,国人对士的理念,文化人的圈子,温暖的男人,可是,那种客气而礼貌的疏离感,却不是你能接受的。眼前这一切仿佛带来了一种压力,让那个时候的高雪兰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想起谢天恩带她坐飞机回bJ,那种到处都不陌生的自信,让高雪兰有些敬畏。这敬畏产生的距离感,距离感引起的不安,谢天恩是不会从看起来镇静自若的高雪兰脸上看出来的。首先是交通工具的区别,在高雪兰她们眼里,飞机是应急工具,不到急切是不会去乘坐的。要知道一张机票的价格,可以坐火车走个来回还要剩下四、五百块。林区工资普遍低,一个月退休工资,都不够来回坐飞机的。但很明显,谢天恩坐飞机是家常便饭,虽然他也会看一看什么时候打特价,大多数时候还是该走就走,没那么计较价格,他更需要的是时间和身体上的舒适。
他在大型商超里买东西,无论是床上用品还是生活用品,他更在意的是品质。而高雪兰跟他相比,很显然还在温饱阶段,这里的人大多都在网上购物,而且是最接地气的网站,买的也是最具性价比的商品……谢天恩很有礼貌,即便是对枕边人,也会很自然地说谢谢,这份素养高到令人汗颜。但他不是在尊重女人,他是害怕女人,害怕自己过分的去爱对方,害怕对方以爱之名的捆缚,害怕一旦发生纠纷,女人会不可理喻害他失去风度。——害怕就是鄙视,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在谢天恩的骨子里有一种类似于大男子主义的责任感和优越感。他是男人,男人是尊贵的,是要扛起整个家庭的,是有决策权的,是独立自主的,不能被感情羁绊住,那太娘了。有了情感,那也是排在事业、家族、朋友等等之后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或许排名还能提前一些,但他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的男人了,没那么多冲动,取而代之的是理智和冷静,足以让高雪兰疯掉的冷静。
那是冷淡,是冷漠,是客气和礼貌外衣下的冷暴力。他肯定的告诉高雪兰,他是喜欢高雪兰的,但还没到爱的地步,他的爱已经死了,被磋磨光了,如果两个人彼此还觉得合适,那么就在一起生活到老死,也未尝不可。他会提供给她生活所需的一切,前提是她爱他,愿意接受这样的他,不会背叛他,不会管束他,给彼此充分的自由空间,去发展各自的爱好。在太多中国男人把老婆看成是锅台转儿的大背景下,谢天恩这一特殊行为无疑是恩赐,他是不介意高雪兰在家里坐享其成的,但是你得有些比较拿得出手的爱好,不要那么庸俗、那么纠缠人,要跟他一样活得洒脱。谢天恩鼓励高雪兰做她自己,你有自由,愿意去哪里旅游就去哪里,多些资料也可以丰富你写作的题材。赚不赚钱在其次,你乖巧就好,懂事儿,知道保持魅力,这就足够了。在这段关系里,似乎,高雪兰也没啥值得委屈的地方,只是,这好像不是高雪兰要的生活。
自由谁都喜欢,但要有个度,既然说是夫妻,那么在一起的时间要多过分开的时间,这是起码的、必须的东西。不然的话,情感无处寄托,难道你会对着空气谈恋爱吗?谁说的五十多岁了就不能谈恋爱?你不需要这些你干嘛要撩我?过日子两个人都要努力,我不介意出去工作,一起来赚钱养家。但你要爱我,不能仅仅只是给我温饱,在精神上、情感上,也要让我满足。女人会为了爱她的男人做一切,你不明白吗?你怎么可以说,你不爱我,你只是喜欢我,我们只是老了有个伴儿呢?我要的是侣,情侣,没感情的伴儿我不需要,没有你我也没饿死,没有你我何必远离家乡!这份感情不能滋养自己,是高雪兰最不开心的地方。华屋美食对高雪兰本就没有吸引力,她需要的是爱情,一个爱她的男人,一个肯花时间陪着她的男人,这一点恰恰是谢天恩给不出来的。
谢天恩能提供给高雪兰的,就只有物质上的东西,他甚至非常节制他的冲动,而那一点冲动,却是保持他和高雪兰唯一联系的砝码。他永远不会跟你吵架,他每个汗毛孔里都渗透着居高临下的包容,他会躲开,然后若无其事的回来。你再有下一次对这样的状态不满,他会把回来在家的时间缩短,他并不表现出不耐烦或者鄙视你“斤斤计较”的神情,他面目平和,没有一丝情绪,你看不出来他有任何的不悦。但他会找个借口,增加在外面停留的时间,从一天增加到三天、五天,直到他不再回来。他是在渐渐地把你冷藏,忽视你的存在,无视你的感受: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对得起你,我尽责了,是你自己不懂事。关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要负全责,我对你好吧?你能挑得出来我有什么错儿吗?我没有,只有你,挑起是非的人,是你。
他包容到不屑跟你讲道理,包容到让你产生自卑,觉得自己很低俗,配不上他的优雅高华。当你快要憋死、快要疯掉的时候,你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字:逃!他是进化完整的数码宝贝,情绪表达已经封神的非人,有自己独立的系统。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忌惮婚姻,虽然对爱情也还有渴望,甚至非常渴望有个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子给他温柔,但他不想结婚。他给不了高雪兰承诺,也不想给承诺,就这样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私生活宣布给众人看呢?就这样自己偷着乐,不好吗?他一开始就是理智的,他给高雪兰的定位,就是情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