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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琅琊提督廖子承,为官清廉,政绩斐然,数破重案,屡立奇功,更不辞辛劳,鞠躬尽瘁。朕心甚慰,特晋封其为一品定国侯。其妻年氏,封二品诰命夫人。并赐府邸一座、黄金千两、白银万两,钦此——”

“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

廖子承与华珠接了旨。

华珠不知道廖子承心里是怎么看待这一次的册封,但她觉得太突然了,虽不算莫名其妙,毕竟扳倒燕王、救圣上免除巫蛊之霍的确是奇功一件,可……封侯乃大事,起码要在朝堂上提一提,再交到六部走个程序。昨儿立功,今儿便封侯,实在……太出乎华珠的意料了。

而既然是汪公公宣的旨,必定是明德太后的主意了,给华珠的感觉,就像太后一直在等待一个抬举廖子承的契机,东宫一案恰好符合了太后的要求,太后便迫不及待地让圣上下旨了。

若汪公公知道华珠的想法儿,定会告诉她,太后何止是器重廖子承,简直就是偏疼啊。昨儿廖子承叫他带了两句不着边际的话给太后,他琢磨了许久没琢磨出什么意思,直到燕王认罪时打算供出颜家,却被太后有意无意地打断,他才明白,廖子承的话儿没有旁的意思,只想告诉太后他在意琅琊。可琅琊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自然是年华珠的娘舅家了。太后连亲生儿子都贬斥了,却饶过了颜家,仅仅是因为廖子承的一句话……

汪公公眸光一闪,扬了扬拂尘,笑呵呵地道:“恭喜侯爷,恭喜侯夫人!新婚之喜,晋封之喜,双喜临门啦!若是……”看了华珠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我等着侯爷与夫人的第三喜!”

华珠苦涩地笑了笑,还没圆房,哪儿来的孩子?

廖子承眸光一动,比了请的手势:“公公请入花厅喝杯茶。”

汪公公就道:“不了,我还赶着去燕王府宣旨,下次,下次侯夫人诞下麟儿,我一定上门恭贺!”

昨日呆在东宫,王歆屏退了下人,二人讲了些闺蜜间的小话儿,没提及最后的裁夺,是以,华珠并不清楚燕王府、襄阳侯府以及颜家的下场,就和颜悦色地问向汪公公:“不知圣上如何定夺此案的?”

众人心知肚明,定夺者乃明德太后,不过既然打着圣上的由头,大家便也就着它这么说了。汪公公淡淡一笑,叹道:“燕王被褫夺王位,降为燕林侯,终身圈禁于封地。我正是赶着去宣布这道圣旨的。燕林侯病了,等他痊愈,他们全家便要启程前往封地了。唉,可怜世子远在寺庙习武,都不知京城变了天。”

华珠对赫连城的记忆还停留在琅琊,个性张扬,品味奢侈,一颗最不起眼的盘扣也要经几十道工序才能完成,还我行我素,偏又写得一手好字,总唤她小侧妃,武艺高强却又有些胆小,看剖尸也能晕过去。他们之间交往不多,毕竟华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嫁给他。只是站在一个普通朋友的角度来看,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天性纯良的他,一夕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不得不令人唏嘘。

“襄阳侯府呢?”华珠又问。

汪公公的睫毛儿一颤,眼神微闪道:“颜婳红杏出墙,与燕林侯做出这等腌臜事儿来,他们也是受害者,圣上下令,不予追究了。”

不知为何,听了汪公公的话,华珠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昨晚在玉湖附近碰到的贵人。尖尖的、美玉般的下颚,回想起来,忍不住认为那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座玉雕,完美到极致的玉雕。

“想什么?”廖子承发现她怔愣出神,轻声问了一句。

华珠意识回笼,看了汪公公一眼,下意识得地想问,却抿了抿唇后忍住了,只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在想余斌脸上的表情一定丰富极了,当初借着娶亲的名义到琅琊帮卢高打黑心官司,后面又不知死活地弄天花,眼下得知自己爱重的妻子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我是他,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廖子承随口道:“恶有恶报。”

华珠徐徐一叹:“就不知大表嫂与大表哥会不会很难过,颜家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对了汪公公,圣上有定颜家的罪吗?”

“我听说颜硕气得不轻,当晚就昏迷了,颜家不日也会得到消息,出了这种丑事,面子里子都掉光了。”汪公公叹了叹,又深深地看了廖子承一眼,笑道,“好在圣上乃一代明君,知道一切都是颜婳的个人行为,决定不迁怒无辜了。”

华珠长长地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又问:“颜婳真的被……”凌迟了?

汪公公皱眉,扬了扬手,叉着腰道:“唉,别提了,燕林侯夫人也不知从哪儿得了宫里的消息,怒气冲冲地跑到永巷找颜婳算账。我想着反正都要行刑了,让她发泄一通也无所谓。是吧?被人抢了丈夫是挺糟心的。我就叫医女看着,不弄出人命便随了她。谁晓得她下手那么狠,把颜婳的脸、肚子、下边儿……全都给戳烂了……等抬到刑房,人都僵了。领头太监回禀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下令,那就烧了吧,挫骨扬灰。只是可怜了那小医女哦,怕担责任,连夜逃出宫了,这辈子都得躲躲藏藏。啧,祸害祸害!”

华珠狐疑地凝了凝眸,又道:“颜婳的孩子呢?生了没?”

“生了,是个儿子……”汪公公打算告诉华珠孩子要被送往作为泄愤的工具,却被廖子承打断,“不知太后可还有其它吩咐?”

汪公公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儿,太后只公布了燕王与颜慧勾结陷害圣上,却隐瞒了燕王与颜宽劫持太子的事,即便将来有一天会被揭发,燕王也不会把颜宽供出来,因为作为活命的条件,燕王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罪名。

汪公公不知道的是,廖子承不在乎华珠知不知晓这些内幕,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小娇妻听到那么惨无人道的惩罚。

汪公公笑了笑,说道:“生了,至于怎么处置的,我也不清楚了。”又看向廖子承,“太后娘娘说,胡国使者快要入京了,希望侯爷在那之前破解汉白玉观音的血泪之迷。”

“我尽量。”

送走汪公公后,华珠掐了自己一把,荣华富贵来得太快,感觉不太真实。两天前,她还只是一个侍郎府的挂牌嫡女,摇身一变,成了二品诰命夫人,而她丈夫,水师提督,完完全全跻身到了一流圈子的行列。华珠淡淡一笑:“你这速度,比当年的襄阳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华珠几乎可以想象,今日一过,帝都的百姓与权贵们会如何谈论这位远超襄阳侯的新贵。一定说他借了染家的光,走一步胜过别人走百步。当年的余家也是因为娶了染家女,才获皇室器重。

廖子承神色淡淡地收起圣旨,仿佛一点儿也不意外和激动:“走吧,父亲母亲该等急了。”

华珠点头,与他一道上了马车。

“你昨天入宫就是太后让你查汉白玉观音的案子吗?”马车上,华珠百无聊赖地问。

“嗯。”

“我说呢,你怎么那么巧,东宫一出事你就赶来了,敢情一直在后宫。”华珠感叹了一句,趴在软榻上打瞌睡去了,不想理他,一点儿也不想!

廖子承以为华珠想自己静一静,便没打扰她,自顾自地拿出军机处的文件,一份一份地看了起来。都是些草图,大致浏览一下,也不怎么费眼睛。

华珠趴了老半天,没等来他的反应,暗暗皱眉,没看见她心情不好吗?作为男人他不知道哄哄她吗?华珠拿过薄被蒙住脑袋,天热,蒙一会儿便要出汗。可汗流了一大把,某人依旧没反应!华珠火了,随手抓起一个小枕头,也塞进了被子。

廖子承眉梢一挑,放下了图纸:“内急?”

华珠冷冷一哼,不答话。

廖子承把她蒙在头顶的被子拉下来:“天热,会闷坏的。”

“你管我?”华珠瞪了他一眼,继续盖被子。

“还在生气?”

“还?你的意思是我气得太久了?”华珠坐直了身子,嘲讽一笑,“啊,尊贵的侯爷,您如今是太后跟前儿的红人,我一个小妇人哪儿敢生您的气?万一传到太后耳朵里,指不定拿什么劈了我呢!我胆儿小,还想多活几年呢!”

“年华珠你的心眼子……”

没说完,被华珠挑眉打断,“想说我心眼小?对,我就是心眼小!今晚你跟流风睡书房!不对,我怎么能让侯爷睡书房?还是我睡书房,把婚床留给你俩吧!”

廖子承眸光遽然一冷,似有极强的暗涌闪过,却在手指敲了几下桌面后,幽幽一叹:“流风只是个孩子,你别乱吃飞醋。”

沉吟了片刻,又道,“这件事我会解决。”

华珠抿了抿唇,凝思了一会儿,递过身子,在他脸上香了一个:“一天时间,解决好了,它是利息;解决不好,它是你最后一张银票。”

马车驶入年府,停在了二进门处,那里,也停着顾家的马车。

华珠与廖子承去了正院,大夫人、年政远等了半天没等来他们,心中不愉,可一听门房的人禀报说廖子承被册封了侯爷,华珠被册封了诰命夫人,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二姑奶奶,二姑爷,您请!”是房妈妈的声音。

大夫人与年政远相视而笑,齐齐理了理衣襟。

华珠与廖子承入内。

大夫人看了看年政远,年政远会意,站起来,朝着廖子承行下礼去:“叩见侯爷!”

廖子承眼疾手快地托住他们手臂,阻止了这一礼,并后退一步,缓缓跪下:“给父亲、母亲请安。”

“这……”大夫人与年政远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受他的礼。要知道,年政远只是个区区刑部侍郎,对方水师提督的身份已经够吓人了,而今又变成了圣上特封的侯爷,他们都做好迎接一尊佛的准备了。

华珠的睫羽一颤,看了他一眼,挨着他跪下:“父亲,母亲。”

大夫人与年政远相互使了个眼色,同时笑了。

大夫人一手扶住一个,难掩激动地说道:“别多礼了,地上凉,快起来!”

廖子承起身,又拦住华珠的腰,扶了她一把,对大夫人含了一丝笑意地说道:“来晚了,是我的不是,请父亲母亲见谅。”

华珠眼眸一睁,认识他那么多年,第一回听他道歉。

大夫人如何看不出廖子承是在给华珠长脸?果然,这一对儿是比较省心的!大夫人松开手,笑道:“不晚不晚!我们没等多久。姑爷快请坐!”

廖子承面色和缓地点了点头,与年政远坐在了冒椅上,翡翠奉上茶水与点心。年政远指了指琉璃金盏,笑道:“咱们福建的大红袍,家乡的味道,尝尝。”

廖子承不大习惯喝别人家的茶具,看着琉璃金盏,纤长的睫羽一颤,手指屈紧了。

年政远发现他僵硬的表情,就疑惑地问:“不喜欢这种口味?那我叫人换换!”

“不必了,我喜欢。”廖子承端起茶杯,顿了顿,喉头滑动了一下,轻轻地抿了一口,“不错。”

年政远乐得哈哈大笑:“她们说她们的,咱爷俩儿杀几盘!”

廖子承不动声色地道:“好。”

大夫人则拉着华珠的手进了里屋,在床上坐下后,摸着她脸蛋道:“老实说,侯爷对你好不好?”

华珠一时没适应这个称呼,愣了半天才明白大夫人指的是廖子承,笑了笑,答道:“挺好的,挺顺着我。”也挺顺着流风。

大夫人走到帘子那儿,瞄了瞄下棋的年政远与廖子承,只觉那样俊美的男子实在是赏心悦目,光是往厅里一坐,就恨不得令整个空间都亮堂起来。回到床边,大夫人小声问:“侯爷屋里的人老不老实?不老实的话,我叫房妈妈帮衬你几天。”

华珠张了张嘴,说道:“他屋里没人。”

“啊?”大夫人惊到了,捏着帕子半响不动,“他把通房丫鬟全都打发了?”

“他好像,没有通房丫鬟。”

大夫人听了这话,非但不喜,反而皱紧了眉头:“他……不能人道?”

华珠的脸一红,垂下眸子道:“不是。”

大夫人“哦”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问:“那他是养了外室?”

“没。”

大夫人仍不放心,在她看来,廖子承那个岁数,正是需要女人的时候儿,怎么可能没有?大夫人蹙了蹙眉,提醒道:“你多长个心眼儿啊,通房倒还罢了,任你揉捏。若真有个外室,还瞒你瞒得如此之紧,那就不是你轻易能动的了。”

华珠就点了点头:“知道了母亲。对了,三妹呢?我看到顾家的马车了。”

大夫人的笑容一冷,叹道:“三姑爷病了,丽珠一个人回的门,给我和你父亲请了安,我叫她上梅姨娘那儿坐坐去了。”

新嫁娘一个人回门,可真够打脸的,不管顾二爷真病假病,年丽珠今后都在社交圈子里抬不起头了。

人的幸福值是在比对中得来的,原本觉着自己跟廖子承的洞房总被流风打断挺窝火、挺委屈,可得知了年丽珠的状况,华珠又认为自己其实蛮幸福。起码,廖子承是真心含糊她,流风再黏糊廖子承也终究是个孩子,假以时日,她得了流风信任,日子也不是甜蜜不起来。

一念至此,华珠舒坦了。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燕王变成燕林侯了?”大夫人寒暄完儿女私情,开始念叨正事。

华珠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父亲笑呵呵地与廖子承下棋,并未谈及任何与政治有关的东西,大夫人却在里间问她……心思转过,华珠明白了,父亲是要借大夫人的口探探情况,就道:“燕王与颜婳密谋诅咒圣上,还意图嫁祸给太子妃,颜姝是帮凶,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将事情的真相揭露了出来。圣上龙颜大怒,就贬斥了燕王。颜婳被皇后娘娘处以凌迟之刑,颜姝送入永巷做宫女,大抵就是这样了。”

“年家和颜家……”

“母亲放心,两家相安无事。”

大夫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昨儿夜里她听到风声,跟老爷吓得一宿没睡,生怕圣上要株连九族,老爷说华珠与廖子承破案有功,年府应当是没事的。可颜府呢?她的绛珠和一双小宝贝还在颜府呆着呢,她昨儿还想,若实在保不住颜府,就索性叫绛珠和离算了……谢天谢地,颜家没事。

“是不是侯爷替颜家求了情?”大夫人惊魂未定地问。

华珠也有怀疑过是廖子承求了情,但汪公公没提,廖子承也没提,或许,没有吧,“汪公公说是圣上仁德,赦免了无辜,襄阳侯府也没遭受波及。”

大夫人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圣上果真是一代明君,燕王,不,燕林侯太狂妄了,也亏得他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不然啦,一定会被处斩的。”

言及此处,大夫人着实唏嘘,曾经多羡慕姐姐嫁了个好夫君,现在就有多庆幸自己成了年家媳。不管年政远一路高升是自己有实力还是走了狗屎运,反正她跟着水涨船头高,越活越有地位就是了。

大夫人与华珠又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中午,四人一块儿用了膳,没叫年丽珠。席间,大夫人不停夸赞廖子承,一会儿说廖子承如何如何体贴,叫华珠务必好生服侍他;一会儿又说华珠年纪轻不懂事,若脾气上来了请廖子承担待些……

廖子承全都一一应下,说华珠很好很乖很懂事,也说年政远与大夫人把华珠教导得很端庄得体,大夫人与年政远笑得合不拢嘴儿。

下午,二人打道回府,马车缓缓行驶后,华珠从帘幕的缝隙里看见梅姨娘挽着年丽珠的手出来,年丽珠的眼睛又红又肿,死拽着梅姨娘的手,仿佛很舍不得梅姨娘。梅姨娘微微一笑,为她打了帘子,高高兴兴地送她上了车。

华珠撤回视线,很快,便将这一幕抛诸脑后了。

廖子承轻轻握住华珠的小手。

华珠缓缓拂开,淡道:“说了在解决流风之前不要碰我。”

廖子承眸光一暗,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

狭窄的空间,陷入冷寂。

一路,二人无话。

马车驶入帝师府,廖子承送了华珠回院子,随即冷着脸走了出去。

巧儿惊觉二人气氛不对,把托盘放在桌上后,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侯爷他怎么了?”居然一声不响地走掉。

“谁知道他?”华珠揉了揉发堵的胸口,看着满满一桌子美味菜肴,却是提不起半点儿食欲,就道,“你们端下去吃吧。”

巧儿望了望不算太晚的天色,问:“小姐你在年府吃过了?”

华珠摇头,情绪低落:“没,就是没什么胃口。”顿了顿,用手撑住酸胀的头,“有蜂蜜没?”

“啊,有的。”巧儿转身打开食品柜,取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是就这么喝还是泡水喝?”

“泡水吧。”华珠淡淡吩咐。

巧儿看出华珠心情不好了,尽量放轻步子与动作,泡完蜂蜜水,双手呈给了华珠。

华珠一口气喝完,发了一身汗,通体舒畅。砸了砸嘴,还想喝,又把杯子递给了巧儿。

巧儿微微一愣,杏眼圆瞪道:“没有了,秀云只拿回来这么一点儿。我问她怎么不多拿些,她说每日产量有限,不能多给。”

华珠百无聊赖,就站起来道:“蜂房在哪儿?我去看看。”

“好像在后湖的半月居附近。”

帝师府很大,华珠问明方向后,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听见嗡嗡嗡嗡的声音。这里湖光山色、风景秀美,又因地势偏僻而鲜有人走动,华珠不明白流风为何要住这么远,来来回回太不方便了。

左边一处用栅栏围着的草地上,摆放了三个蜂箱。一名全副武装连鼻子眼睛都看不见的丫鬟,用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抽开一层隔板,华珠随意一扫,就见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蜜蜂,头皮一麻,赶紧移开了视线。

华珠走向右手边的半月居,一路走过大门、前院、穿堂,不见半个仆妇或丫鬟,但这儿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又都收拾得非常整洁。

中院那儿,流风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蚂蚁。

华珠行至他身边蹲下,笑着问道:“吃饭了吗?”

流风抬眸,看向华珠的眼神越发警惕,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玩地上的蚂蚁。

华珠一愣,流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排斥她了?在琅琊的时候,流风还偷了她肚兜送廖子承,又偷了廖子承的亵裤大半夜跑来送她,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守在海棠院的两个月,他因颖萝的死而郁郁寡欢,却也不至于会对她露出警惕的神色。算上昨晚,他已经是第二次了。

“流风,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令你误会的事?”华珠轻轻地问。

流风反感地挪了挪脚,离华珠远了几寸。

华珠尴尬得张了张嘴,看见他额角淌下的汗水打湿了黑色面具,遂用帕子替他擦。

谁料,流风猛地扬手,打开了华珠落在他面具上的手。华珠一惊,指尖不小心勾掉了面具。然后,流风就像被针给扎了似的,抱住脑袋,非常痛苦地“啊——啊——”狂叫了起来。

华珠吓得面色发白,站起身后退几步。

流风的狂叫惊动了屋子里的人,紧闭的木门被推开,一道健硕欣长的身影走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流风身旁,将一边狂叫一边撕扯着自己头发的流风抱入怀里,并看向了华珠:“年华珠,你对流风做了什么?”

华珠百口莫辩:“我没做什么,我只是想帮他擦汗……”

“子承,外面怎么这么吵?是流风出事了吗?”华珠话未说完,一名身着淡紫色裙衫、素白围裙的美丽女子从小厨房跑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好的锅铲。

她叫他子承,她不是丫鬟。

女子冲到廖子承与流风身边,丢了锅铲,将流风揽入怀中:“乖,没事了,别怕。子承,快给他把面具戴上,他把脸都抓破了。”

廖子承拾起面具,用帕子擦了上面的尘土,为流风戴上。

我是外人。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声音,像有一把尖锐的刀冷不丁地插中心口,华珠疼得笑了起来,转身,朝大门走去。

廖子承眸光一动,起身追上她,并扣住了她皓腕:“年华珠。”

华珠奋力挣开,抬起微红的眼,嘲讽一笑:“是我把流风面具弄掉的,怎么?要找我麻烦吗?打我还是杀我?”

廖子承的嘴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华珠冷声打断:“新婚之夜,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婚房,我以为你是在陪流风,看来我错了。”

廖子承的眼底流转起无边暗涌:“年华珠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怎么看你不重要,反正在你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人。去陪你的女人和孩子吧,妾身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雅兴了。”语毕,华珠莞尔一笑,福身行了一礼,又道,“啊,还有。妾身心胸狭窄、心肠歹毒,虽不会武功,却也有些手段,为了侯爷心上人的安危,妾身奉劝侯爷寸步不离地照看她,免得妾身一个不高兴把她弄死了,届时侯爷就算杀了我也追悔莫及了。”

“年、华、珠!”廖子承一把掐住华珠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了它。

疼,华珠疼得冷汗直冒,却又于身体的疼痛中得到了一丝解脱,至少心不那么疼了:“侯爷您的力气再大点儿,给个痛快吧,直接断了了事。”

廖子承松开了华珠,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华珠嫣然一笑,慢悠悠地转过了身,跨出院门的一霎,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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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猪啊小花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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