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征服海洋的女同志
秦建国难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因为命好,所以才得到了这么多?
不,当然不是。
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即使有,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感情的不对等,而逐渐消失。
父母之爱,是最初的爱,可如果他不爱父母,肆意践踏父母对他的感情,想必父母也不会对他掏心掏肺。
领导之爱,是出于爱才之心。如果他自己不努力,又或者,在得到领导的赏识后,忘乎所以,领导也不会毫无底线地帮助他。
秦建国从来就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他愿意付出,只是他认为值得。
就像当初,他对陆悠的好,仅仅是因为责任。可如果他没有最基本的责任心,那么,他和陆悠的结局,或许也不会如现在这样圆满。
陆悠认为,秦建国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
但有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陆悠敏锐地发现,她的人缘,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变差了点。
以前走在路上,处处都是认识的人,互相打个招呼,再围绕各自的孩子闲扯几句。
而现在呢,她刚准备打招呼呢,对方就像不认识她似的,立马将脸转过去。
陆悠:……
陆悠倒也不生气,她的处事原则一向是合则来不合则散,既然别人不愿意跟她相处,那她也不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
这事让乔老娘知道后,便笑话她:“别人这是嫉妒你呢!”
“嫉妒我?有啥好嫉妒的?”她是躺着吃还是躺着赢了?认认真真、努力生活也值得嫉妒?
陆悠想不明白。
“真是个傻孩子!现在整个岛上都传遍了,说建国马上要升职。建国这才多大年纪?不到三十岁!他这个级别,放在其他常规部队,不说团长,至少也是个副团。”乔老娘自认比陆悠更懂军队体系,便担任起解说员,“正常人,要想升到这个级别,起码也要四十左右。现在毕竟是和平年代,想要往上升,难!”
就拿宋解放来说,他要不是因为在前几年的那场战争中立了功,也不可能拥有现在的地位。
当然,乔老娘巴不得宋解放平平安安,就算平凡无奇,那又怎样呢?
至少他很安全。
就像现在,宋解放虽然在东方舰队担任要职,但他不像秦建国,即使在和平年代,也经常与死神擦肩而过。宋解放的工作非常安全,但相对来说,他也不可能像秦建国那样,处处是机遇。
“这些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也是闲得慌!”别人或许不了解舰队,但这些家属能不了解吗?
再没文化的家属,也应该知道,级别不是那么好升上去的。
说难听点,就算秦建国有背景有关系,如果他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上级领导也不可能把最要紧的工作分配给他。
顶多把他扔到行政岗位上去,给他足够高的级别,却不可能让他承担相应的重责。
战争年代,可以用生命换取军功。而和平年代,想要换取军功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乔老娘安慰地拍拍陆悠的手背,既欣慰,又担忧。
“闺女,作为一名海军军嫂,你应该以建国为荣。”怕陆悠心里不舒服,乔老娘忍不住给秦建国戴高帽。
陆悠:……她光荣啊!她很光荣!当初跟海洋清洁队干上的时候,她比谁都能干!
至于那些私底下嫉妒她的人,她怎么会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都是一群没用的女人,既不能给她们的丈夫守好大后方,一天到晚只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斤斤计较;又不能跟她们的丈夫并肩作战……这样的女人,拿她们何用?
她要是跟这些没用的女人一般见识,那她岂不是比她们还要没用?
“干娘,她们想嫉妒就嫉妒吧!反正到最后,受到伤害的肯定不会是我,是她们自己而已。”陆悠的语气轻描淡写。
“这就对了,不要搭理她们……”咦不对啊!乔老娘听到最后,总感觉哪里不对?
再看陆悠,人家该干嘛干嘛,确实不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对了,之前听你说,你婆婆要过来探亲,火车票买好了吗?是哪天的?”
陆悠去京城之前,就给张凤霞写了封信,极力劝她到驻地来探亲。不仅秦建国思念家中父母,就连红烧肉,也是天天地念叨“爷爷奶奶”。
秦建国的名头估计是不好用的,但跟硬邦邦冷冰冰的儿子不一样,红烧肉可是软软胖胖的小孙女啊,是张凤霞亲口承认的“心头宝”。
陆悠就不相信,张凤霞真能忍得住?
张凤霞确实忍不住,自从收到陆悠寄过来的信,她每天都要到自家田地里逛一遍。
回到家里,不厌其烦地问秦江河:“老头子,咱家啥时候收稻子?”
家里将近十亩的田地,全部种上了水稻,放眼望去,青黄一片。
今年光景好,风调雨顺。秦家的稻种是从农技站买来的,据那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农技员说,这种稻子是他们教授培育出来的超级稻,产量比以前的高不少呢!
田地就是农民的根本,秦江河原本不太同意种新稻,但张凤霞却有点意动。
为此,她还专门打电话去问陆悠,商量种稻的事。
陆悠以前压根就没干过农活,她也不懂种田的事。更何况,她在末世的时候似乎听老人说过一嘴,产量翻倍的杂交水稻育种计划,应该是在九十年代末才开启。
现在还是八十年代,就算真有杂交水稻,估计也是试验品。
陆悠寻思,张凤霞不会是让骗子给忽悠了吧?
她是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更何况,她也确实不懂农事。
为此,她还特意买了礼品,去唐家向梁秋月请教。
在陆悠的认知里,梁秋月饱读群书,是公认的文化人。更何况,她以前还是人民教师呢,不问她问谁?
梁秋月确实有文化,可她也不懂农事啊!没办法,为了满足陆悠的求知欲,她又给正在京城念研究生的女儿打电话,让她女儿帮忙了解情况。
好在梁秋月的女儿是个真学霸,也确实有本事。虽然她自己不是农业专业的,但经由她打听了解,这个新稻种,是可以种的。
只不过,所谓的“超级稻”也只是个噱头而已,不可能使产量猛增。
陆悠谢过梁秋月和她的学霸女儿,回头就给张凤霞去了电话,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张凤霞大手一挥,种!
她儿媳妇可说了,人京城大学的研究生和教授都说,这新稻种是可以种的,那还怕啥?
至于说新稻种的产量不可能如农技员吹的那么神乎其乎这件事,张凤霞下意识给忽略了。
反正只要不减产就行,她就是这么大气!
敢于接受新事物,敢于尝试新事物,在这十里八村的地界上,她张凤霞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事实证明,张凤霞的选择并没有错。
新稻种是早熟品种,别家稻子还是绿油油一片时,也就秦家的稻田,青黄相间,好不惹眼!
前两天,那个极力推销新稻种的农技员还特意下乡,去看了秦家的稻田。
农技员还跟张凤霞透露了一个消息:“张同志,你们真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农民同志,把稻田伺候得这么好!我看了一下,你家的稻子再过几天就能收割,收的时候,你们要注意点……这样一来,再过几个月,你们就能再收一次稻子。”
他说的是再生稻。
“同志,你说的是再生稻吧?这要怎么收割啊?”一听还能收再生稻,张凤霞恨不得立马下田,把稻子收了。
农技员推销了那么多户人家,也就张凤霞愿意相信他,种新稻,他当然希望张凤霞家的稻子能够丰收。
只要能收再生稻,那么,即使第一季的稻子产量并没有增加多少。但从总量上来说,至少增加了百分之五十。
不止张凤霞激动,农技员也很兴奋。
好不容易等到收稻子那天,张凤霞请人按照农技员的要求,把田里的稻子全收了。
天气好,每天都是大太阳,没两天就把稻子晒干入仓。
除去交公粮的那部分,剩下的稻子,足够秦家吃好几年!这还不算再生稻!
丰收啊!大丰收!
饶是“万元户”张凤霞,看到粮仓里黄灿灿的稻子,也喜得见牙不见眼。
“奶奶,我想吃新米饭!”
看完自家粮食,张凤霞也就计划着去驻地探亲的事。
刚走出门,就见大丫穿着陆悠给寄回来的小裙子,嘴里含着一块大白兔奶糖,叫嚷着要吃新米饭。
“大丫,你妹妹呢?”看到越大越懒的大丫,张凤霞不由皱眉。
都说祖孙隔代亲,张凤霞和秦江河呢,也确实怜惜大丫和二丫这两个孩子。
可再怜惜,他们也不会溺爱太过。
二丫还好,现在才一岁半,连话都说不明白。倒是大丫,自从送她上学后,这孩子就一天一个样,也不知道在学堂里学了些啥?
秦江河和张凤霞没有读过什么书,老两口基本上很少过问大丫的学习情况。
最多就是监督她做作业,在学习方面,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张凤霞也想着,最好让大丫二丫回自己家过。
秦建军再不济,好歹读过初中。再加上他又是孩子亲爹,更适合教育孩子。
张凤霞寻思,正好趁这次机会,她和老头子去建国那边,就让建军把孩子们接回去住。
大丫放了暑假,也好在家里带带妹妹。等她回来,大丫差不多也习惯了,到时候,再看看是什么情况。
张凤霞自认为计划不错,可惜,大丫却不乐意。
“二丫在院子玩儿呢!”大丫撇了撇嘴,心里却堵着一团气。
二丫才多大啊?那么小个人儿,穿什么新裙子?
大丫记得很清楚,在她很小的时候,可没有新裙子穿。别说新的,就连旧的都没有。她的衣服既丑又破,还大!
那时候,她做梦都想穿一回新衣服,就跟白阿姨家的侄女一样,漂亮得像个公主。
其实大丫也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但她觉着吧,能穿新衣服,每天能吃一个鸡蛋,夏天能吃上冰棍,冬天能吃上热乎乎的发糕,应该就是公主了吧?
以前她觉得公主离她很远,但现在,她比公主的日子过得还好!
可她却不高兴。
凭什么她要到七八岁才能当公主,可妹妹一生下来就是公主?
妹妹的新裙子,应该给她才对!
“她在院子里干啥?”张凤霞边说边往外面走,“大丫,你现在放假了,没事的时候,要帮忙带带妹妹知道吗?”
我小时候可没姐姐带我!
大丫撅着嘴,闷闷不乐地盯着张凤霞的后脑勺,心里那股气越来越多,让她连最爱的大白兔奶糖也吃不下去了。
“奶奶,你是不是要去四叔那里?”生气归生气,大丫可没忘记,她的真正目的,“奶奶,我也想去!我想四叔四婶了!”
她眼珠子一转,又不情不愿地加了一句:“我还想红烧肉,不知道妹妹长高了没有?”
“你都快一年没见着她,肯定长高了!”提起自己的心肝宝贝,张凤霞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等过年的时候,妹妹就会回家,到时候你再带她去玩,好不好?”
“大丫,你不是放假了吗?爷爷奶奶准备出趟远门,去你四叔那边。这段时间,你跟妹妹就回家去住。大丫别担心,你爸建了新房,回去也有地方住。你回去后,想吃什么就跟你爸说。要是他不在家,你就自己拿钱去买,知道吗?”
她原想着,大丫就算长大了,不再如几年前那般乖巧懂事,也不该无理取闹。更何况,即使她再恨葛大花,但内心深处,总还是渴望父爱,渴望美满幸福的家庭吧?
谁知,大丫根本就不想回家!
“奶奶,我不回去,我想跟你去四叔家!”大丫刚说了一句话,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见她哭了,张凤霞的心顿时就软了,“大丫乖,等你跟妹妹再大点,我才能带你们出去玩。现在不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遭不住,没办法带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
大丫见自己都哭了,奶奶还是不妥协,她顿时把眼泪一擦,恨恨说道:“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疼爱我!你喜欢二丫,喜欢红烧肉,就是不喜欢我。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你!”
放完话,大丫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抹眼泪。
“大丫,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张凤霞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追出去。
“你们不要我就算了,我不稀罕!”大丫头也不回地跑了,把张凤霞急得团团转。
她正要追出去,就听到二丫哇哇大哭的声音。
回头一看,天呐!
二丫整个人坐在屋檐下的水沟边上,身上手上脸上,糊满了屎尿。
她身上穿的是一条白色带花的纱裙,好几层纱,最上面那层缝了几朵花。
像这种款式的裙子,青山县乃至昌州市都没有,这还是陆悠去长生市逛商场的时候买的。
大丫、二丫、红烧肉三姐妹一人一条,秦建设家的大宝是男娃,陆悠给他买的是一套小西装。
衣服打一寄回来,就让整个大队的人看了好几回西洋景。大丫特别喜欢这条裙子,今天还是第一次穿。
张凤霞想着,既然大丫穿新裙子,也给二丫穿上。俩丫头穿一样的裙子,一看就是亲姐妹。
可现在呢?
二丫身上那条裙子,早已被扯得七零八落,纱裙上缝的花儿,全部成了碎布片,被扔得到处都是。
这裙子本来就是穿个款式,上面那几层纱纱,稍微不小心就容易被挂坏。现在更是被扯得稀巴烂,到处都是破洞。
二丫再顽皮,也只是个一岁半的幼儿,她不可能自己就把裙子扯烂。
裙子是谁弄坏的,答案显而易见。
“大丫!”张凤霞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急着去找大丫,她得赶紧把二丫收拾出来。
忙忙碌碌搞了一下午,又是烧水给二丫洗头洗澡,又是给她洗衣服,收拾残局……身体上的劳累倒是没什么,她还受得住。但是心理上的累,却让她头昏脑涨,恨不得把大丫喊回来打一顿。
可她冷眼瞧着,以大丫如今的个性,要是真打她一顿,她真能恨自己一辈子!
不敢打,不敢骂,张凤霞觉得,养孙女真的比养儿子费劲多了!
她恨不得立刻将孩子打包送回二儿子家里,可想归想,她却不能真这么做。
大丫现在正处于敏感时期,她这个做奶奶的真要是不管不顾,就更不可能指望别人。
等到了傍晚,大丫和秦江河一前一后进了屋。
见大丫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明显是哭狠了,张凤霞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下一秒,她陡然意识到不对,狠狠心,干脆将脸转到一边,当作没看见。
“老头子,大丫下午去找你了?”不理大丫,却可以问秦江河。
“嗯。”秦江河吸了口烟,目光淡淡地瞥了张凤霞一眼,“我明天就去县里买票,你给俩孩子收拾东西,明天早上让建军来接。”
“明天就走?会不会太急了点?大丫她……”
张凤霞话未说完,就被秦江河打断:“行了,哪有那么多事!就这么定了!”
秦江河意简言赅,一锤定音。
大丫坐在矮凳上小声抽泣,却是不敢像吼张凤霞那样,反驳秦江河。
看到这一幕,张凤霞神色复杂,又有点恍然。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等到了第二天,秦建军借了一辆自行车,将哭闹不休的姐妹俩接走后,张凤霞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俩孩子回去后,能不能习惯?”
天没亮就进城买好车票的秦江河吸了口烟,连看都没看张凤霞一眼,低声道:“有啥不习惯?那才是她们的家!”
“我知道,孩子跟父母一起过才是最好的,道理我懂,可她们妈又是那么个人……你是没看到,昨天下午,大丫闹着要跟我们一起去建国那边。”张凤霞又跟秦江河说起昨天的事。
秦江河头也不抬地说:“看你把孩子惯成啥样?你觉得你在爱她,其实是在害她!”
这句话说得有点重,张凤霞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可她也没说什么,秦江河说得对,她确实是在惯孩子。
大丫刚被送过来时,张凤霞是真心疼她。
葛大花再有不是,孩子却是无辜的。更何况,大丫还是她亲孙女,她怎会不疼?
也许是年纪大了,考虑事情不如以前那样果断。又或许是经济条件变好了,凡事不需要斤斤计较,考虑周全。
可她却忘了,小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们拥有自己的思想,不可能一直如她想象中那样毫无变化。
随着年龄的增长,大丫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如果不加以正确的引导,她很有可能钻牛角尖,对以往的经历和眼前的生活产生认知偏差。
而二丫呢,她从刚出生时,就被张凤霞带着。按理说,她没有经受过大丫所受过的苦,也不会见识到葛大花的重男轻女,她应该天真无邪,活泼快乐。
可这对二丫来说,就一定是好吗?
张凤霞越想一碗水端平,这碗水,就只会越来越不平。
“行了,别瞎想,儿孙自有儿孙福。”秦江河干巴巴地劝了两句。
秦建军又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恰恰相反的是,他的条件还算不错。
在这种情况下,他把孩子丢给父母,自己做个甩手掌柜,这事儿做的真不够地道。
不是秦江河心狠,不愿意帮衬儿子。但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毫无底线地帮助儿子。
这样一来,对秦建设和秦建国何其不公?
尤其是秦建国,分家以后,他和张凤霞跟着秦建国过日子。按照当地的习俗,分出去的儿子就算另外一家,他们老两口,跟秦建国才是一家。
有的事可以帮,有的事,必须分清楚!
如果秦建军穷得吃不起饭,或者远在他乡,实在没办法照看孩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好吧,老头子,是我想岔了。他们的事,我不管了!”张凤霞郁闷了一阵,很快就想通了。
她本来就是利落人,先前只是没转过弯来,这会儿想明白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可纠结的。
也是儿媳妇太给力,让她一举成为万元户。
要不是“万元户”给了她底气,她绝对不敢把俩孩子接过来养着。
养着养着,倒把老二的心给养大了。
可说到底,她和秦江河现在能过上这么优越的生活,还不是儿媳妇陆悠出的力?
儿媳妇说得对,她和老头子年纪也不小了,儿子女儿都长大,早已成家立业。
他们两个老的,也该享享清福了。
陆悠这边,自从接到公婆即将到驻地探亲的消息,立马准备起来。
隔壁那间屋子,跟之前已经大不相同。
先前这里头只有一张单人床,这一年多来,秦建国自己买了木材,趁有时间,就开始在院子里做木工,好歹做成一张床。
因材料有限,技术有限,只能做成最简单的四脚床。东南西北各四条腿儿,床头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拼上,再铺上一层床板,这就变成了床。
想着油漆味道大,秦建国也不刷漆,直接用砂纸磨,磨得油光水滑,看起来也能称得上“古朴大气”。
以秦建国如今那半吊子的水平,能搞出一张床已经是不得了的事。其他,像衣柜什么的高难度成品,他却是无能为力。
好在陆悠也不是吃白饭的,她去卖布的柜台扯了十几米厚实的帆布,再让秦建国帮忙做了一个衣柜框架,她自个儿在家缝了一张布衣柜出来。
床有了,衣柜也有了,至于其他,像什么桌子椅子板凳的,家里到处都是。
秦建国做床之前,先做了不少椅子,大部分都是残次品,歪脖子斜腿,丑了丑了点,倒不影响使用。
陆悠很早就告诉红烧肉,住在清泉大队的爷爷奶奶要来了,让红烧肉把好吃的给二老留着。
许是听懂了陆悠的话,接下来,每回喂红烧肉喝奶的时候,她就只喝掉一半,然后格外认真地告诉陆悠:“留,留!”
意思是把好吃的给爷爷奶奶留着。
陆悠哭笑不得,却又有些感动。
“肉肉,现在还不能留,会臭!等爷爷奶奶来了,再留,不会臭。”陆悠尽量用简单的言辞,向红烧肉解释。
“哦。”红烧肉的表情有点儿严肃,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什么。
见自家闺女这么可爱,陆悠实在忍不住,抱住她的脸,在上面重重地亲了一口。
“唉!”红烧肉抱着奶瓶,小眉头皱得死紧,嘴里还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陆悠:……才多大点儿,就学会叹气了?她这是愁什么呢?
已经开始有了爱美意识的红烧肉当然不可能告诉陆悠,她愁的是自己的美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爱上了照镜子。
也是因为照了镜子,红烧肉才竟然发觉,自己竟然拥有盛世美颜。
她愁啊,愁死了!
对于小小的她来说,美貌真的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若要问她,美貌究竟有什么负担?她可有话说。
君不见,她爹被她的美貌震住了,每天都要用胡子扎她的脸,这是嫉妒!
君不见,她妈被她的美貌惊住了,时不时地逮着机会,就往她脸上涂抹口水,这是羡慕!
还有婆婆、阿姨、婶婶、奶奶……太多太多的女同志和男同志,都被她的美貌折服。
每次见到她,都要奉上他们最真诚的吻。
红烧肉起先还不明白,为什么男女老少看到她,都想亲她的脸。
直到……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真白啊!真软啊!真大啊!
就像一块巨型奶糕。
怪不得人人都爱她,就如她爱奶糕。
红烧肉喝完奶,就一直盯着她妈看。
陆悠正坐在厨房门口折菜,见此,她不由笑道:“宝贝,你在看什么呢?”
“麻麻!”红烧肉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对着她妈的脸,上去就是“吧唧”一口。
好吧,既然麻麻这么爱她,恨不得每天亲她一百回。那她也应该让麻麻知道,她也爱她。
果然,下一秒,红烧肉就见她妈笑靥如花,眼里闪动着让她一看就很喜欢的光华。
“红烧肉,妈妈爱你。”得到自家闺女一个主动的亲吻,陆悠的心都要化了。
她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闺女的额头,轻轻碰了碰。
她闺女就是这么招人疼,她一定要好好保护闺女,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
等红烧肉长大后,她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长得漂不漂亮,学习成绩好不好,有没有出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这一辈子都能感受到快乐和幸福。
陆悠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柳红英那样的女人,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复制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孩子身上,逼着她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陆悠知道,像柳红英那样的父母,还有很多。只不过,没有人比柳红英更加丧心病狂而已。
马娇娇因为长期没有吃饱,严重地营养不良,还导致了严重的肠胃病,消化系统也出了问题。
更为恐怖的是,马娇娇的智力似乎也出了点问题。
柳红英现在只知道哭,却不知道努力去改变。而马娇娇的父亲随潜艇出海,已经离开驻地好几个月,归期不定。
所幸的是,家属院里的嫂子们自发地组了队,出人出力出钱,轮流去医院照顾马娇娇。
否则,等柳红英平静下来,马娇娇还有没有救都是个问题。
陆悠也报了名,因她还要带孩子的缘故,金如妍只让她白天去。
明天,就轮到她去医院照顾马娇娇。
秦建国得知这件事后,并没有说什么。
作为一名军人,他既敬佩默默付出的军嫂,同时,又对柳红英的愚蠢感到愤怒。
可惜,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柳红英,只能暗自祈祷,希望马娇娇能够早点恢复健康。
陆悠在病房里见到柳红英的时候,她的嗓子都已经哭哑了。
当时,陆悠的第一反应却是:哭哑了好,免得她吵到马娇娇休息。
看到陆悠,柳红英脸色一变,红肿的眼睛里闪过尴尬、羞愤和悔意。
马娇娇躺在病床上,小小一团,看起来极为可怜。
陆悠觉得,这孩子似乎比之前更瘦了。
“肉肉,这是娇娇姐姐,你要叫姐姐哦。”
红烧肉坐在推车里,她抬头望着病床,却发现自己啥也看不见。
“啊啊?”红烧肉指了指床的位置,似乎在问陆悠,哪有什么姐姐?
“你叫什么叫?娇娇要休息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柳红英用嘶哑的声音指责红烧肉。
陆悠看都没看她一眼,将红烧肉从推车里抱出来,让她看一眼马娇娇,“这是姐姐,姐姐现在只是生病了,所以不能和你说话,不是不想理你。”
“姐姐?姐姐!”红烧肉睁大眼睛,纯净无垢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马娇娇的身影。
马娇娇似有所觉,轻轻抬起眼皮。
“姐姐!姐姐!”红烧肉似是受到了鼓舞,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在空中不停挥舞,“姐姐,好!”
这回马娇娇却没什么反应,之前也许是巧合,陆悠也没有放在心上。
“好了,姐姐要睡觉,肉肉要乖,不要吵到姐姐休息哦。”她把红烧肉放回推车,准备去问一下护士,马娇娇现在的情况如何。
“你,你站住!”见陆悠要出门,柳红英误以为她要走人,顿时有些愤怒,“你就这么走了?”
陆悠回头,面露鄙夷,“说真的,我不知道该说你蠢呢,还是狠?听说你念过大学,那应该算是知识分子吧?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连目不识丁的妇女同志都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你却不懂?好吧,没有人天生就会养孩子,你不懂,我可以理解。难道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不懂就要问吗?”
“看看你的孩子,你这个刽子手就不觉得亏心吗?我要是你,就不会再犯蠢,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说完这话,陆悠也不管柳红英是什么心情,直接推着红烧肉走了。
“你……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柳红英被陆悠骂得面红耳赤,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
她捂着脸,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娇娇生病,最心急的人是她啊!
所有人都在骂她,说她不对,说她心狠,说她虐待自己的孩子。可是,谁又能理解她的苦呢?
丈夫有等于没有,经常一出海就是好几个月。而她堂堂大学生,在结婚之后,却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难道她就不委屈吗?
生下娇娇,婆婆虽然没说什么,可柳红英却知道,婆婆很失望,她想要的是孙子,而不是孙女。
婆婆不帮忙带孩子,又时不时地念叨,女儿不如男。柳红英心里却憋着一股气,谁说女儿不如男,她偏要养出一个比男娃还要优秀的女娃!
她是新手妈妈,很多东西都不懂,只能按照自己接触到的信息来喂养孩子。
刚开始确实有很多大妈大婶指出她的错误,告诉她不该这么做。可她那时候心里正堵着气,哪能听进去?
后来,别人说得多了,她就更烦,说出口的话也愈发难听。
她的人缘越来越差,她的情绪也越来越差。与此同时,她就越发想要将孩子养大成人,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的孩子究竟有多么优秀!
怕孩子长大后,没有读书的天赋,柳红英决定双管齐下,她要给孩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
她原想着,等娇娇再长大一点,就送她去学舞蹈。都说跳舞的女孩子气质好,她小时候就很羡慕会跳舞的人,可惜她没生在好时候,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现在的社会形势非常明朗,她决定让娇娇走上自己梦寐以求的艺术之路。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啊,她有什么错呢?
“你们……嗝……知……嗝……知道……嗝……什么……嗝……我……嗝……我都是……嗝……为了娇娇……我都是为了孩子啊……呜呜呜……”柳红英趴在椅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悠站在病房外,神情有些无奈。
乔老娘说得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希望柳红英经过此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改变自己的观念,将马娇娇当成真正的个体来看待。
也不知是陆悠那顿骂起了作用,还是她自己幡然醒悟,接下来的时间里,柳红英收起眼泪,开始尽心尽责地照顾女儿。
不仅如此,她还像个学生一样,向医生和护士打听应该怎么照顾孩子。
到了下午,其他嫂子来换班,陆悠临走的时候,柳红英还破天荒地打了一声招呼:“再见。”
离开医院,时间也不算晚,去码头正好赶上最后一趟船。
从医院到码头,坐车不远,只有几站地。步行却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只有陆悠一人,她脚程快,倒也不耽误什么。
可如今带着红烧肉,她却不敢走太快,免得颠着孩子。
她扛着手推车,直接上了一辆公交。
车上的乘客猛地见到如此神勇的女同志,顿时就跟见了鬼一样,面露震惊之色。
其实,陆悠要是拎着推车而不是扛着,倒也不怎么打眼。可手推车体积挺大,拎着太费手,她才想着省事,干脆扛在肩上。
如此一来,她一手扛孩子,一手扛推车,看起来着实勇猛无双。
车上的男同志瞬间站起来大半,都准备给这位女勇士让座,搞得陆悠很不好意思。
她一面给让座的人道谢,一边感慨,这个年代的人素质真高,都抢着让座。
在末世的时候,她还听老人们讲过,末世前因为公交地铁让座而引发的诸多血案。
陆悠感叹社会风气清正,红烧肉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冥思苦想,为什么她一上车,就有那么多同志给她让座呢?
红烧肉双手捧脸,黑油油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果然,没过两分钟,她就听到前后左右的婶婶、姨姨、婆婆、奶奶、叔叔、大爷开始夸她。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他们都是在夸她?
因为同样的话,她每天都要听无数遍,耳朵都听起茧子啦!
什么“这是你闺女?长得可真好啊!瞧这脸蛋,圆乎乎的,又白又大又圆”,这是夸她长得好看,她都知道!
还有什么“你平时都给她吃啥?她这身体,一看就很扎实”,这是夸她身材好,她也知道!
再有就是什么“这娃娃,眼珠子黑亮亮的,一副聪明相!长得胖,有福气”,这是夸她厉害,嗯,对方也很有眼光啦!
红烧肉懵懂的意识里,已经初识了苦恼的滋味。
啊呀呀,怎么办呢?要是以后每回坐车,都有那么多人给她让座,她到底坐谁的位置呢?
红烧肉用自己肉呼呼的小手使劲拍打着大圆脸,想要把脸拍瘦,这样应该就会变得难看一点吧?
她可是立志要做征服海洋的女同志,绝对不能靠脸吃饭。
陆悠压根就不知道自家闺女已经有了小心思,到站后,她扛着闺女和推车迅速下车,挥别热情的乘客们。
穿过码头外面的那条小巷子时,陆悠下意识地往早点摊子那块区域看去。
这一看,她顿时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