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边境,昭山之上。
常年不化的风雪中突然多出了一抹玄暗,有暗色的粘稠液体从山缝中,逐渐化成人形。
“真武道君,恐怖如斯。”
沉羿感受着彼方传来的压制感,不由一声感慨,“实力、智力、心力,无论哪方面都堪称绝世,我沉某人愿称你为最强之敌。”
沉羿这一生不知遇到多少强敌,从未有一人能让沉羿吃亏到这种程度,真武道君不愧其名。
也就是沉羿后手颇多,否则的话,他这一次怕是真的栽了。
‘但,到底没栽,不是吗?’
沉羿微微一笑,看了眼苍穹,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向山顶。
跨过那条顶层的白线,视线豁然开朗,一座被笼罩在赤色光罩下的城关进入了沉羿的双眼。
擎天关!
真武道君所料无差,沉羿确实要从大离下手。
由于道君的机械降神,欲界最大boSS惨遭镇压,大玄虽然还是遍地烽火,但高层却是不宜露面了。
相比较大玄来,大离无论是位置还是时局,都极为适合欲界出手,且沉羿若要恢复实力,解脱本体,也需要资粮。
——开道者级别的资粮。
更确切地说——
妖道人!
‘妖道人是饵,道君要通过他钓出我来。妖道人是肥肉,我盯上了他,就不会放过。’
沉羿的身形缓缓变化,赤红冕服取代了原先的黑色法袍,象征九五的平天冠现于头顶,彰显出雄视天下、威凌众生的霸气。
就在数息时间内,已经在天外碎得到处都是的北辰天回来了。
沉羿身形飞空,徐徐落向下方的擎天关,睥睨的气势落将下来,令得察觉气息的守城军士齐齐俯首。
“圣上,是圣上来了。”
擎天关内顿时传来喧哗,有士卒不假思索地跪下,还有人则是急忙去告知驻守擎天关的将领。
北辰天经过擎天关时,是有现身的,他可不想在需要动用离军之时被怀疑身份。所以他提前有令,让驻军随时准备,一旦他下令出动,便立时倾巢而出。
沉羿夺舍了北辰天的躯体,自然也收获了其一切。尽管因为魂飞魄散而导致记忆不全,但让沉羿伪装其人还是能做到的。
他如今精善血肉衍生之法门,哪怕北辰天已经魂飞魄散,沉羿也从其大脑中挖出了不少的干货,足够他去大离坐一坐皇位了。
“臣,鹰扬将军宇文及,拜见圣上。”
一个披甲将领从关内策事堂中快步行出,向着徐徐降落的沉羿行礼。
“免礼吧。”
身着冕服的身影落地,沉羿负手而立,澹澹说道:“师相可回返了?”
北辰天那一拳,葬送了大离大半兵马,外加幽州大地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哪怕地龙翻身因为七星桩的打下而被压制,各种地缝、崩塌也让行军之说成为妄谈。
善,他该是已经回返了。
因为负担其行程的累赘——离军,已经被大离皇帝给消灭大半了。
“是,师相在三个时辰前,回到了擎天关······”
宇文及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听闻圣上驾临,师相让臣前来传话······要圣上去见他。”
非是让臣来见君,而是让君前去见臣,此举此行,堪称大逆不道,便是以善那权倾朝野的地位,也依旧让宇文及感到恐慌。
毕竟在他面前的,可是那能凌驾于师相之上的皇帝啊。
可他还是说了。
‘善在大离的名望,当真不差,连北辰天这开国皇帝都没法完全压下。’
沉羿心中低语着,轻轻拂袖,道:“师相便在策事堂之内吧?”
“是。”宇文及应道。
“你退下吧。”
沉羿澹澹一言,径直从宇文及身旁行过,往策事堂内走去。
这里曾经是铁策军的议事之地,所有的军策都从此地出,当初沉羿假扮陈天元之时,也是在此地定计,赢下擎天关之战。
如今擎天关被大离占领,策事堂依旧成为关键之处,只是比起以前来,策事堂的守卫却是变了。
周边静悄悄的,无有一人把守,便是宇文及,也在沉羿进入之后选择了停留在外。
是因为善的命令?
沉羿行入静悄悄的策事堂内,在逐渐昏暗光线下看到了两道身影。
此时已是快近黄昏,殷红的残阳之光照入策事堂中,正好落在善的身上,给他披上了一层落寞的光辉。
善依旧是那看不出年龄的气质,依旧是风华正茂的形象,但他微阖的双眼中,却似是隐藏着一分没落,让这位大离师相不似过往那般耀眼,没了那种如要将天下纳入掌中的气魄。
他坐在策事堂的尽头,宇文殇持枪立在身侧,带着压抑的气息紧盯着进来的沉羿。
“你好大的胆子。”
沉羿入内之后,善突然开口,冷冷道:“竟敢冒充我大离圣上。”
“哦?”
沉羿步履不紧不慢地行进,轻笑道:“卿才是大胆,不加验证就敢断定朕是冒牌货。师相,你是僭越了。”
伴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宇文殇立时气势爆冲,沛然炎气扑面而来,却被一股更为磅礴,也更显霸道的气机强行压制,那沸腾而出的炎气被硬生生压回体内,令这位不落皇旗的军主面色赤红如血,周身穴窍中都升腾出汗炁。
“是否僭越,你自己知晓。”
善如佛像般不动不移,连眼皮都不抬地道:“圣上此前之举,我已经大致估算出原由。他此行,是非成即亡,成了,不可能再度出现,亡了,自是更不可能现身于此。”
“你······是天下无敌吧?”
疑问的语句,却是以确定的语气道出,善的声音更显低沉,似是有一种凝化不开的戾气。
亲眼看到北辰天一拳葬送离军兵力,善对于这位帝王的心思也终是有了认知,他当然不可能相信北辰天是迷途知返,在关键时刻抽身放弃,返回大离。
北辰天就只有两个结果——超脱、死。
而现在看来,他的结果是后者。
“朕有北辰天的记忆,也有北辰天的实力,朕,为什么不会是他呢?为何不能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