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被处决后的第三日,凡是牵涉其中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被拖到菜市场斩首示众。
值得一提的事,作为景王妃的沈茹芸也没幸免,最终一条三尺白绫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另外就是上官尧,皇帝气景王不假,但他还要名声,不可能把另一个什么都没做的儿子一起杀了。
加之朝臣的劝谏,上官尧被无罪释放。
而上官尧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求皇帝把上官浦的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念及皇长孙年岁尚小,皇帝还是同意了。可又实在不愿意看到两人在跟前晃荡,最后一道圣旨将人赶去了封地。
老王爷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被宋璟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说辞忽悠得出面作证,不想反而得罪了皇帝。
他是长辈,皇帝并没有杀他,却将他贬为了庶民,又让人在城外找了一处府邸,算是彻底圈禁了起来。
再有周氏,不管是不是自愿,绣龙袍都是大罪,皇帝本想以此为由将人杀了泄愤,也好让其他人看看,宋家人到底值不值得帮。
但不等他提出来,御史中丞赵老就巴拉了一通什么“若陛下将她杀了,天下人保不准会觉得陛下是不满周氏替宋老太爷申冤”云云。
总之就是,周氏不可杀。
一番话简直把皇帝的心声说了出来,可他不能承认。
“那依赵爱卿之言,那周氏不但无罪,朕反而应该奖赏她了?”皇帝黑沉着脸问。
“陛下心胸宽广,实乃我大夏之幸啊。”赵老顺势夸道,一脸与有荣焉。
皇帝被气了个够呛,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差点白眼一翻撅过去。
这御史台的言官果然一如既往的讨厌。
赵老也不敢逼得太过,继续道:“但周氏绣龙袍有错在先,站出来替宋老太爷申冤有功在后,臣认为可以功过相抵。这样一来,天下人也不敢指摘陛下半分。”
“他们敢”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想到那封刚写好还热乎的罪己诏,皇帝咬牙,冷声道:“爱卿说得有理。”
有了他这句话,哑婆这才得以从大牢中出来。
李氏亲自带沈易佳去接的人,担心皇帝什么时候又会想起她,当日便让人将祖孙两个送出了京。
沈家倒是因祸得福,因为手中无职无权,同其他三品以下的官员一样,只得了个流放的下场,其中包括元家。
流放前一日,元瑜婉带着幼白从庄子上回来了。
看着跟在元瑜婉身后进来的萧祺睿,沈易佳眨了眨眼,好奇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元瑜婉被她这直白的话说红了脸,转身朝萧祺睿福身一礼:“少将军先回吧,待瑜婉明日送了家人出城,自会给少将军一个交代。”
萧祺睿的心徒然沉下,他们明明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合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人,然他在她眼中却只看到了疏离。
萧祺睿心像是被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死皮赖脸的留下来,说了句“我明日来接你”便回了将军府。
萧将军去接萧若水母女还没回来,乔氏又因为与冯蔓蔓合谋放火盗窃兵符被萧将军送去了家庙,一同被送走的还有萧若芊。
萧祺睿又好些日子没回来,将军府竟是连一个能做主的主子都没有。
萧通正急得不行,见萧祺睿进来,忙大步迎上去:“大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老奴刚准备吩咐人去找你呢!”
萧祺睿一顿:“府上发生了何事?”
萧通是萧将军身边的老人了,跟着萧将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萧祺睿第一次看他急成这样。
“哎呀,还不是那个姓冯的女人,昨日突然发疯了似的闹着要自杀,老奴让人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们这些女人都被喂了毒,这是毒发了……”
萧祺睿眸子一暗,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就听萧通继续道:“她不仅偷走了兵符,还差点害死少夫人,本就罪无可恕,死不死的老奴也不在意。可将军出门前特地交代过,她必须留着让您亲自处置,要是因为毒发死了,那老奴不好跟将军交代啊。”
萧祺睿:真是他的亲爹,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倒好,直接诛他的心,愣是要逼着他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蠢事。
“大少爷,您也别杵在这了。老奴已经问过了,这毒发作七日才会断气,今日是第二日,您现在赶紧去把人处置了,等将军回来,老奴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萧通一边说一边拉着萧祺睿往地牢走,等萧祺睿回过神时,已经站在关押冯蔓蔓的牢房里了。
冯蔓蔓四肢被绑在木柱上不能动弹,低垂着头,散乱的青丝将她整个脸遮住。
许是听到动静,她缓缓抬起头,看清来人,双眼迸发出一抹喜色:“萧,萧大哥,你终于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下一刻,她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四肢不断挣扎:“啊……药……给我药,萧大哥救我……”
萧祺睿注意到,她的手腕已经磨出了深深的血痕。
负责看守的侍卫忙用帕子将她的嘴堵住,解释道:“她每次一醒来就会这样,属下担心她咬舌自尽,所以……”
萧祺睿挥手让他下去,抿了抿唇上前将冯蔓蔓口中的布拿下来。
只这一会儿功夫,冯蔓蔓额前的发丝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她咬牙忍痛开口:“萧,萧大哥,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那些事不是我干的,你相信我……啊……”
想死的人才会咬舌自尽,冯蔓蔓明显不属于这一类。
萧祺睿眸子一冷:“那些事?你指的是哪件?假意扑到我的马前让我救你,还是说那晚的刺客,亦或者同乔姨娘合谋放火意图盗取萧家兵符的不是你?”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萧祺睿的牙关里挤出来的,可见这也是他最在意的一件事。
冯蔓蔓一愣,甚至都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她忙摇头:“不是,都不是我……”
话到一半许是觉得自己站不住脚,忙解释道:“我是被逼的。你也看到了,我被人喂了毒,若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我会死的……”
为了打击冯蔓蔓,萧通闲来无事就会进来念叨一通外面的事,所以哪怕被关在这里面,她也知道自己的主子败了。
萧祺睿自嘲一笑,除了放火,前面两件事其实都只是他的猜测。
但无奈做事的人太过谨慎,他一直没能找到证据。
就连那所谓的大伯也道的确有这么一个侄女,只不过除了刚出生那会见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当冯蔓蔓拿着信物来找他时,也没怀疑过会不会是别人冒充的。
现在冯蔓蔓自己承认,萧祺睿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别人说的没错,他的确太蠢了。
萧祺睿的眼神让冯蔓蔓心惊,她慌乱道:“萧大哥,你相信我,若不是被逼,我怎么可能会去做伤害你的事……”
“若你当真不愿,为何有那么多次机会都不与我说?”
“跟你说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啊……萧大哥……求你了……给我药,荷,荷包里有药……”冯蔓蔓哭求道。
她的荷包被人搜走了。
萧祺睿握拳:“这不是你去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我没有……”万蚁噬心的痛折磨得她根本无法思考,反应过来萧祺睿指的是谁,她咬牙道:“她不是没死吗?再说我会对她下手,也是因为不想她把你抢走,我都是为了你……”
刺客一事之后,萧祺睿对冯蔓蔓几乎有求必应,这也就导致了冯蔓蔓始终觉得萧祺睿心里有她,元瑜婉是他们感情路上的绊脚石,她当然不能让她活着。
萧祺睿闭了闭眼,是他的错。
冯蔓蔓还想求,“救”字刚出口,就见萧祺睿掏出一把匕首朝她走来,她瞳孔一缩:“不,你不能……”
破空声响起,绑着冯蔓蔓四肢的绳索应声而断。
冯蔓蔓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反应过来自己得了自由,一脸欣喜的抬头看向萧祺睿:“萧大哥,你原谅我了,你不怪我了对不对?”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丢到了她的面前。
萧祺睿道:“我自己的错,我认。但你盗窃兵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的主子发动兵变,这京中要死多少人?你无辜,那些因你一己私欲差点陷入战火的百姓难道就不无辜吗?”
“若不想受七日毒发之痛,就自行了断吧。”
说罢,萧祺睿转身出了大牢。
“萧……萧大哥……”冯蔓蔓愣愣的看着头也不回的人,手触到那把冰冷的匕首,下意识一缩,随即又大哭起来。
她错了嘛?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不想死啊……
地牢外,萧通恭敬的等在那,看他出来,笑眯眯的凑上去:“大少爷,你这些日子可是和少夫人在一起?她可说了何时回府?要不要老奴派人去接她?”
萧通一连三问,把萧祺睿的脸都问黑了。
另一边,沈易佳也在追问元瑜婉,萧祺睿为何会同她一道来。
元瑜婉抿了抿唇,言简意赅道:“恰巧遇到,就同行了。”
“才不是呢。”幼白站出来拆自家小姐的台:“宋夫人,上次我不是把姑爷送回将军府了吗?”
沈易佳点头。
元瑜婉无奈,可看沈易佳一脸好奇的样子,也没去制止。
“结果没过几日,他又跑庄子上去了,那我肯定不能让他进去打扰小姐啊,结果你猜姑爷怎么着?”
沈易佳配合的摇头。
“姑爷直接在庄子旁边盖了个小木屋住下。”幼白笑嘻嘻道。
沈易佳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就因为他住了几天小木屋,就把你重新收买了?”
元瑜婉出事后这丫头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都那个人那个人叫的,现在又喊姑爷,一看就有问题。
“不止这些,他每日都上山打猎,让我们炖汤给小姐补身子。怕小姐烦闷,还特地抓了一窝小兔子……”幼白把萧祺睿做的事细数一通,说到最后又垮下脸来:“小姐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萧家吧?”
这才是她会原谅萧祺睿的最大原因。
沈易佳一愣,看向元瑜婉。
元瑜婉只浅浅一笑。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沈易佳莫名就懂了。
“别说我了,你怎的换院子了?”元瑜婉问,她记得沈易佳之前住的不是这个院子。
沈易佳眨了眨眼,没好意思说自己这是在娘家。
翌日一大早,元瑜婉没等萧祺睿,和沈易佳一道去了城门口。
宋家当年能回乡是因为有恩典在,这些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没有马车送不说,双脚还被带上了脚镣,所有人的双手则都被用一根长绳绑着串成了一串。
只一眼,沈易佳就看到了沈平修和陈氏。
也不过五六日不见,两人看上去生生老了十来岁,一脸麻木的走在人群中间。
沈易佳乐了,从马车里探了个头出去朝两人挥手:“嘿,我在这。”
她现在是连爹也不想叫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
沈平修和陈氏不愧是夫妻,一见到沈易佳就挂上了同款想吃人的表情,竟是想冲过来打人。
只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负责押送的官差一鞭子抽了回去:“老实点。”
元瑜婉抚额,忙吩咐幼白去打点一下。
队伍这才停了下来,元家和沈家的人分别被带了出来。
毕竟是谋逆罪,敢来送行的除了她两还真没有别人了。
“贱人,你还敢来,要不是你,我沈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年我就应该让你跟你那娘一块儿去了……”沈平修骂骂咧咧的抬手就想打过来。
陈氏也朝她扑了过来:“都是你害死了我的芸儿,死的怎么不是你……”
沈易佳眸子一冷,刚要动作,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而从她背后伸出来,一把扣住沈平修的同时拦腰抱着她一个旋转,抬腿一脚将陈氏踢飞了出去。
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沈平修痛得尖叫出声:“放,放手……”
宋璟辰没搭理他,只一脸委屈的看着沈易佳:“出门怎的不告诉我一声。”
一滴灵液把他的伤都治好了,让宋璟辰想装病都装不得,就……只能装委屈了。
沈易佳从他怀里退出来,哼了哼:“我跟我娘说过了。”
宋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