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井下有秘密
尹氏和吴嬷嬷的表情瞬间变了。
吴嬷嬷慌忙认错，尹氏也帮她求情：“老爷，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管好奴才，以后妾身会严加管教，再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沈瀚文不置可否：“是吗？”
“妾身保证。”尹氏忙道，同时瞪了吴嬷嬷一眼。
吴嬷嬷会意，屈身下跪，向沈念儿赔礼：“奴婢刚才失言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老脸通红。
想她在沈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狠狠地羞辱教训，这种感觉比上次挨打还要难熬。可她不敢不低头，否则就要被送到杨婆子那里接受管教。
沈念儿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吴嬷嬷这回能长记性了吗？”
“能，奴婢肯定记住了，再也不会忘记。”吴嬷嬷几乎是一字字地道。
“那就好，起来吧。”
沈念儿不再理她，对沈瀚文笑道：“爹，咱们回去说话。”
父女二人去了沈瀚文的书房，尹氏虽然刚被扫了面子，但挂念着静安侯府的事情，还是厚着脸皮也跟了去，吴嬷嬷却没那个脸，她直接说身子不适，回自己房里歇息去了。
尹氏也不勉强，她亲手泡了茶送进书房。
正听到沈念儿说着静安侯的事。
“静安侯和传言中的并不一样，他很是好客，对女儿和蔼可亲，还给女儿送的最好的茶，比女儿在太后娘娘那里喝的茶还要好呢。”
沈瀚文惊讶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静安侯？
“他请女儿喝完了茶，又请女儿吃饭，全是女儿最喜欢吃的东西，有春和楼的茶香鸭子，有栗子香糕，有红豆马蹄糕，还有烤得又香又酥的猪蹄，我一口气吃了两个，可没想到静安侯比我还能吃，他吃了四个呢，啃得可干净了，比门口那只大黄啃骨头还要快呢。”
沈瀚文和尹氏的眼皮子直跳。
这真的是静安侯？
“吃完了饭，静安侯又陪我去了后花园散步消食，对了，他还送了我两盆绿牡丹，喏，就是那两盆。”
沈念儿一回来就让人把马车上的牡丹搬到了书房，放在窗台上。
沈瀚文是识货的，一眼就认了出来：“春水碧波？”
这可是珍贵之极的品种啊，这一株怕不是就要几千两？
这这这……念儿遇到的不是静安侯吧！
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的静安侯，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静安侯，会对自家女儿好成这样？这么大方这么和蔼？
他越来越怀疑了。
“对了，我还见到了静安侯的夫人呢，以前就听说她是咱们京城中的第一美人，可是一直被静安侯当成娇花一样养在府里，没人见过，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尹氏忍不住插口道：“你真的见过静安侯夫人了？”
那位夫人可是神秘得很，静安侯护得像宝贝似的，连她都没见过呢。
“是呀，庞夫人长得真美，性格也好，说话柔声细气的，就是身体不太好，说了几句话就喘不过气来，静安侯心疼得马上让人传了轿子，还亲自抱她上轿呢。”
沈念儿眨眨眼，撸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那只玉镯：“庞夫人也很喜欢我，非要送这只玉镯给我当见面礼，我却之不恭，只好收下。”
尹氏盯着那只镯子移不开视线。
玉质温润细腻，就像上好的羊脂般，更如婴儿细腻的肌肤，她也收藏了几块上好的美玉，但和这只玉镯一比，她的那些通通都只能叫石头。
这才是真正的羊脂美玉！
说不眼馋是假的。
尹氏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恨不得马上把这玉镯从女儿手上扒下来，然后送到若云的手里去。
这样珍贵的玉镯，应该是若云的。
对，本来也就该是若云的，庞夫人不是亲口说了，是送给没过门媳妇的见面礼，要嫁到侯府的人是若云，不是念儿！
她冲口而出道：“庞夫人的心意自然是要收下的，要是若云看到这样的礼物，也一定会欢喜的。”
说完之后，她见沈念儿无动于衷，完会没有把镯子摘下来的意思，又道：“我一会儿要去趟清芷轩，看看若云的嫁衣绣得怎么样了，正好把这镯子给她送过去。”
沈念儿挑了挑眉梢，意外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镯子，为何要给若云妹妹送去？莫非母亲是想让若云妹妹品鉴品鉴？那可以让若云妹妹来我的凝香阁，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随便脱下，万一失手砸碎了，岂不是辜负了庞夫人的美意？”
尹氏一听就急了，忙道：“这不是庞夫人送给没过门媳妇的礼物吗？嫁去侯府的是若云又不是你，这镯子自然应该是她的。”
“呵呵，母亲这话当真是好笑。”沈念儿静静道，“庞夫人因为喜欢我，才送我这只镯子当礼物，若云妹妹要是喜欢的话，等她嫁到侯府不妨花点心思也去讨得庞夫人的欢心，庞夫人一高兴，或许会送她两只镯子也说不定。”
说完她抿唇而笑：“母亲，你说是不是呢？”
尹氏大怒。
“你……”她愣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女儿，手指直哆嗦。
简直就是强辞夺理，分明是想贪了庞夫人送给若云的物事。
她忍不住转向自己的丈夫：“老爷，你来评评这个道理，这玉镯是不是该归若云所有？”
沈瀚文早就忍了又忍，恼道：“你真是糊涂！庞夫人将这锣子送给念儿当见面礼，又没说是送给未来儿媳妇的，这分明就是念儿的东西，念儿说得没错，若云要是想要，就让她嫁过去之后多讨庞夫人的欢心，她要是有本事，将来整个静安侯府都是她的。”
一句话怼得尹氏没了脾气。
不过细想一下，老爷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要若云能听进自己的话，按照自己教的法子一步步走得稳，将静安侯的世子牢牢抓在手里，再讨得静安侯和庞夫人的欢心，坐上世子妃的宝座，等世子爷承袭了爵位，那偌大的侯府基业，不就是若云的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舒坦了许多。
她在父女两人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正好有话要和若云说，于是从书房离开，去了尹若云的清芷轩。
本来她以为尹若云会紧张又期待地在绣嫁衣，可到了清芷轩，她才发现自己派人送来的大红宫缎还好端端地放在那里，连动也没动。
尹若云脸上也没有半点兴奋和期待的表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就连红烛的光晕映上去，都没能给她增加一点血色。
“云儿，你身体不适吗？怎么脸色这么白？”
尹氏一见就担忧地问，过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指尖冰冷，忍不住转头斥责起烟柳来：
“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天冷了也不知道给主子添衣？就由得主子坐在这里吹冷风？还不快去烧个汤婆子来，再煮上一碗浓浓的姜汤，快去快去！”
烟柳忙答应了下去。
尹若云握着尹氏的手，垂下头：“姑……娘亲。”
尹氏笑了笑：“叫习惯了就好，可惜娘亲听不多久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亲事有九成九是要成了。”
她把今天沈念儿去了静安侯府的事说了一遍：“念儿这丫头倒没作妖，静安侯和夫人对她很是满意，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上门定下婚期，你要抓紧时间绣嫁衣，在这段时间里也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病了，这婚期可是万万不能误了的。”
尹若云听了，指尖微微颤抖，好像更冷了，瑟缩了一下肩膀。
尹氏见状，亲自起身去关了窗户：“烟柳这丫头做事怎么毛毛躁躁的，连窗户也不关就下去了，当初把她拨给你使唤，就是看中她妥帖细心，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明天我再挑两个丫头给你送过来。”
尹若云低声道：“多谢娘亲，烟柳很好，我这里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服侍。”
“怎么能不需要人服侍呢，你现在是沈府的二小姐，身份不同往日，只有烟柳一个还是不够，怎么也要再加一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才能显出你的身份来。”
尹氏盘算着把自己房里的哪几个丫头拨过来，她身边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放在若云身边她也能放心。
她又寻思着若云这要是一出嫁，少不得也给多给她带几个陪嫁丫头，要是带得少了，嫁过去怕是会被别人小瞧诟病。
看样子得叫牙婆子进府，多选些人来。
这时烟柳端了一碗热热的红糖姜汤送了过来，又有一个小丫头抱着汤婆子。
尹若云喝了姜汤，抱着汤婆子，脸上慢慢多了点血色，手也暖和了起来。
尹氏这才放心。
她又叮嘱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清芷轩。
等她走后，烟柳走过去掩上了房门，回头看向尹若云。
这时的尹若云又恢复了之前毫无生气的模样，呆呆坐在窗前不动，眼珠转都不转，手指死死绞着帕子。
“小姐，你若是不想嫁，为何不和夫人明言？”她走过去，压低声音道。
对尹若云的心事，她太清楚不过。
尹若云垂下眼帘，轻轻眨了下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可烟柳心里却一点怜惜的意思也没有，脸上倒是忠心耿耿的。
尹若云轻轻摇头：“我不能说。姑姑一心为我打算，我若是拒绝，就是辜负了姑姑的美意，姑姑对我……未必会再能像这般疼爱，我好不容易才熬到这步，不能功亏一篑。”
咦，想得挺想明白。
烟柳看了看她，将她这番话记在心里，等着再和小姐那复述一遍。
她现在彻底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一朵装模作样的白莲花，表面上楚楚可怜，温婉柔顺，可心里却坏透了。
明明只是个乡下来投亲的穷苦丫头，却一门心思想要攀上沈家的高枝，嘴里说自己什么也不如小姐，可内心总是想要压过小姐一头。
口是心非！
怪不得小姐一开始就对她诸多防范，现在看来，小姐那是有先见之明！
自己可得擦亮了眼睛，跟对了主子。
烟柳庆幸自己一早就站对了队伍，没有被尹若云的柔弱和泪水所打动。
她嘴上劝道：“小姐，您既然都想明白了，在夫人面前就要注意一下，今天这样的情形不能再出现了，这婚期都快定下来了，您的嫁衣也要赶紧绣好才是。夫人送来的这块宫缎料子真好，细密柔软，加上您的绣工，绣出来的嫁衣一定是最漂亮的，那静安侯世子看到您穿嫁衣的样子，一定会看傻了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尹若云的泪水更是扑簌簌地掉个不停。
但她担心哭声会让外面的人听到，只能将帕子塞进嘴里，无声地抽泣。
烟柳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戳进她心里。
她的绣工是好，可她绣的嫁衣也只希望让自己最喜欢的人看到，谁稀罕什么静安侯的世子妃了！
她只想嫁给南宫景！
凭什么她沈念儿不要的，就要硬塞给她！
烟柳好像生怕她伤口还不够痛，又补充道：“小姐您别难过呀，奴婢刚才特意出去打听过了，他们都说静安侯夫人以前是咱们京城的第一美人呢，世子爷是她亲生的，这相貌肯定错不了，就算和辰王殿下相比，怕是也差不了许多呢。”
听着像是安慰，可尹若云现在最听不得就是别人提到“辰王殿下”这四个字。
烟柳话音刚落地，尹若云直接崩溃地哭出声来，就连帕子都堵不住。
“我……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世子……”她呜呜咽咽地哭道。
烟柳忙关紧了窗户，又打开门看了看外面没人。
“小姐，这话可不能说。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可再难过您也只能忍着，要是让夫人听到就不好了。”
尹若云心如刀割。
别人出嫁都是欢欢喜喜的，为什么她就要嫁给不喜欢的人？
她迷朦地看向桌上的红烛。
其实她一个乡下孤女，一无所有，现在成了沈家的二小姐，马上就要嫁给静安侯的世子，可以说是一飞冲天，很多人都羡慕她，可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满足呢？
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和她同样没有安眠的，还有静安侯。
静安侯担心自家夫人的身体，等沈念儿走后，就去了庞夫人的房里，一直陪着庞夫人说话。
就连庞夫人小睡的时候，他都守在床边没有离开。
庞夫人醒转之后，脸色明显有所好转，看到静安侯还没离开，就让丫头送了汤进来。
“这汤里新加了两味补药，侯爷趁热喝了吧。”她柔柔地开口。
静安侯心中感动，接过汤来一口喝干。
他又陪庞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庞夫人催促：“侯爷，我身体不适，不能服侍，您去别处安歇吧。”
庞夫人虽然容貌比年轻的时候略差，但比起府里那些个妾室加起来还要好看得多，可是她身体一向不好，静安侯真正留宿在她房中的时间并不多。
静安侯点点头，替她掖好被角，这才离开。
每次喝完汤后，他都会觉得精力充沛，今夜也不例外，于是去了最得宠的一个小妾之处。
那小妾被他折腾得昏昏欲睡，静安侯还是精力旺盛，浑身燥热难当。
不知怎的，他就突然想起来白天沈念儿说的那些话来。
自己这是得了什么病吗？
他睡不着，索性起身，让人唤来了侯管家。
侯管家大半夜被叫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地连鞋子都穿反了，跑了过来。
静安侯直接吩咐：“你去叫几个人来，到后花园的那口枯井里，下去瞧瞧。”
侯管家直发愣，以为自己没睡醒，眨巴着眼睛忘了应声。
“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静安侯不耐烦了，眼睛一瞪。
侯管家登时吓清醒了。
“侯爷，您这是想给沈……沈家姑娘打捞那只耳环吗？”
大半夜的，捞什么耳环啊，就算真的要捞，等天亮了不行吗？侯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心里抱怨。
“人头猪脑！”静安侯骂道，一脚踢在侯管家屁股上，“让你去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侯管家被踢得找不到北，不敢多问，正准备离开，又被唤住。
静安侯低沉着嗓子：“谨慎行事。”
侯管家答应了，离开之后忍不住抓后脑勺。
自家侯爷这命令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不过是挖自家的一口枯井，还要谨慎行事？
他喊了几个心腹，来到后花园枯井旁边，然后派人下井。
“多点几枝火把，一定要找到耳环。”
几名下人答应了，用井绳系在腰间，慢慢地坠下井去。
侯管家则坐在井栏上打哈欠。
没一会儿，井底突然传出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啊——”
只吓得侯管家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到井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他问守在井口的下人。
下人们一齐摇头，只见井绳疯狂地抖动，像是有什么恶鬼要从井口爬上来一般。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齐齐后退，眼神恐惧地盯着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