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她怎么就不哭呢
“后来我怀了孩子,他很高兴,叫我心肝宝贝,赐给我很多很多的好东西,是别的女人见都没见过的,可是我有了孩子不能侍寝,他就找了别的女人,我的孩子还没出生,他已经封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做妃子,而他再也没来看过我……我生下孩子的第十天,他才来看了刚出生的小公主一眼,从那以后又是绝足不来,因为他又新得了一个美人儿,听别人说,那美人的腰比柳枝还要纤细,跳起舞来就像仙子下凡,就连太监都会为她着迷,所以我的大猪蹄子,就迷上了她,把我忘在了脑后。”
这样老掉牙的故事,沈念儿在冷宫中听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对别人的事半点也不感兴趣,听那老女人絮絮叨叨,不耐烦地想要走开。
老女人却突然叫住了她:“小姑娘,你别走,只要你把我这个故事听完,我就把这玉梳子送给你。”
沈念儿不感兴趣道:“我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老女人急切道,从怀里掏出许多东西,无非就是首饰还有脂粉。
可冷宫里的女人们,就算有再漂亮的首饰,再名贵的脂粉又有什么用呢?她们打扮给谁看?给树,给石头,还是给天上的白云?
沈念儿不稀罕那些东西,不过她还是走了回去坐下来,听老女人继续讲她的故事。
因为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像天地间只有她自己,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睡不着,时间真的很难熬。
在这里最起码还有一个人在说话,让她不会东想西想。
老女人说道:“小姑娘,你心肠好,又单纯又善良。”
沈念儿摇摇头:“我一点也不好。”
她要是好,怎么会被最爱的男人弃若敝履,被最好的姐妹背叛,被所有人唾弃,把她丢在这冷冰冰的宫里让她自生自灭。
“呵,小姑娘,我可不是在夸你,在这宫里,像你这样单纯又心善的姑娘是活不下去的,你看那些站在高位上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表面柔弱,却满腹的算计?要是没有心计,早就像你我一样,被扔在这里无人问津了。”
老女人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她讲,还有许多别的冷宫里的女人的遭遇,都是大同小异,因为她们都是上了男人的当,吃了男人的亏,相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语,才落到这样的下场。
沈念儿从那一刻起,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与其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她还不如相信母猪能爬树!
呵!
沈念儿啊沈念儿,你上辈子吃的亏还不够吗?
她勾了下唇角,心里的那丝感动荡然无存。
男人在没得到一个女人之前,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什么要脸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楚玉涛今天可以为她下跪,明天同样可以为别的女人弃她如敝履!
南宫景气往上冲,冷冷看着沈念儿。
到这个地步,她居然还护着楚玉涛,她是眼瞎了还是心盲了,居然看上这么个东西,他南宫景脚下的泥都比那个渣渣要高贵得多!
他突然一声厉喝:“和婉,怎么还不射!”
六公主精神一振,她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真的玩什么花样,要是被三哥看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正寻思想个什么法子,既能羸了比赛,又能让沈念儿吃个大大的亏。
现在南宫景这一吆喝,她还怕什么。
射!
“沈念儿,看箭!”
她话声未落,箭已经离弦而出。
楚玉涛脸色发白,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枝箭快如流星闪电,直奔沈念儿而去。
完了,我媳妇要完!
他两眼一闭,根本不敢再看。
就连马场上的人都有点不忍卒睹,毕竟沈念儿这样花朵般的小姑娘被射杀在自己眼前,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好几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沈念儿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再怎么大胆,也毕竟是个姑娘家,要说不怕死是假的,她之所以那么笃定,就是因为她料定了六公主不敢伤她。
六公主的确没那个胆子。
她这一箭描准的其实是沈念儿右耳戴着的珊瑚耳环,但她也没安好心,存着要把沈念儿吓得魂飞魄散的念头。
一箭过去擦着她娇嫩的脸颊射穿耳环,既能显出自己箭术的精湛,又能吓得沈念儿尿了裤子,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说时迟,那时快。
锋利的箭尖眨下眼的功夫就射到了沈念儿的面前。
随之响起的是一阵惊呼声。
好多人向着沈念儿奔了过去。
“不好了,流血了!”
“她受伤了!”
“快看看伤的重不重!”
马场上一群人将沈念儿团团围住。
楚玉涛本来瘫坐在地上,一听到沈念儿受伤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连滚带爬地冲到人群里,一看到沈念儿满脸是血,顿时“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六公主呆住了,她手里的弓垂落下来,一脸懵然。
“不可能!我不可能伤到她的,我……我就是想吓吓她,我的箭法那么好,我不可能射偏的……”她喃喃地,也不知道想解释什么,抬头无助地看向南宫景。
她伸出一只手:“三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射伤她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可能是我的箭射歪了,不可能,我不信!”
南宫景眼神冰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纵马向着沈念儿直奔过去。
“让开!”
他一声冷斥,所有人都浑身发颤,忙不迭地让在一旁。
沈念儿站在那儿,她头上的石榴仍是好端端的,只是右脸上一道明显的箭痕,血液正汩汩地从伤口流出来,眨眼的功夫就染透了她素色衣裙,显得那样惊心动魄。
楚玉涛看到她的脸,哭声更大了:“你的脸……你的脸……出了好多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
哭着哭着,他就两腿一软,双眼翻白地晕了过去。
“……”沈念儿一阵无语。
受伤的人是她好不好,她还没晕,他倒晕了。
脸颊上火辣辣地痛着,让她知道伤势不轻。
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惋惜,可她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她掏出帕子掩住伤口,但帕子很快就被血染透了。
“上马,我马上带你去太医院。”南宫景分开人群,驰着马过来,对她伸出一只手。
“没那个必要,就是受了点小伤罢了。”
沈念儿淡淡道。
出了这样的变故,她也觉得很意外,六公主的胆子比她想的还要大。
“闪开,都闪开!我不信我的箭会射偏,一定是骗我的!”
六公主冲进了人群,看到沈念儿捂着脸的帕子全是血渍,衣襟也全是斑斑点点的血渍,一张脸顿时白得没了血色,眼珠瞪得老大。
“不可能,我不会射偏,我对我的箭术有信心,沈念儿,是你,一定是你捣的鬼是不是?你是故意受伤,就是想让我输!”她尖声叫道。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了。
六公主气焰嚣张,还做错事不肯承认,反过来赖被她伤害的人,让周围的人登时大起不平之心。
本来对沈念儿没什么好感的人也顿时变得同情起她来。所有人都气愤地看着六公主,有人忍不住抱不平道:
“人家姑娘的脸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是故意的?”
“谁说不是,姑娘家的脸是最要紧的,伤哪伤不行,非要伤人家的脸!”
“这就是赤果果的嫉妒啊!”
“还是公主殿下呢,做出来的事真是有辱皇家体面。”
“最毒妇人心……”
“嘘!小声,你们都不想要命了,都给我散开!滚得远远的。”
最后是马场管事听不进去了,直接把人给轰走,免得他们惹恼了六公主,再被迁怒就不好了。
六公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胸口像堵了块大棉花,真想哭。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当场哭出来。
冤枉!
她真的是冤枉的!
可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故意要伤害沈念儿的,她没有!她不是!
“我真的没有,我就是想吓吓她啊,我没想过要伤她的,更没想过要让她毁容……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啊?三哥,你也不信我吗?我是冤枉的啊!”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从来都是娇生惯养高高在上,被人宠着捧着长大的小公主,哪里受过像现在这样的委屈。
“你伤了人,还有脸哭!”南宫景的话像利箭一样,刺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三哥,我……”
“闭嘴!给我滚回你的公主府,别让我再看见你。”
南宫景看她的眼神,冷厌得就像是盯着一只讨厌的苍蝇。
六公主终于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完全没有了皇家公主的风范。
但所有人都冷冷看着她,没人同情她,也没人扶她起身。
沈念儿忽然道:“六公主,你哭什么?被伤到脸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怎么你哭得好像比我还伤心?该哭的我好像该是我呀?”
听她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
没错呀!
这脸上被伤到的姑娘没哭,伤了人的姑娘倒哭得和号丧似的,真是奇哉怪也。
众人忍不住又去看沈念儿,她脸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应该是伤得很深,小姑娘家家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流了这么多的血,这得多疼呀?
可她怎么就没哭呢?
难道她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六公主哭得直打嗝,听了沈念儿的话,还是忍不住愣了愣,是呀,自己哭个什么劲儿,该哭的是她沈念儿才是!
不管是不是自己手误射偏了,但她的目的却达到了。
这个她讨厌到极点的沈念儿被毁了容,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的在自己面前翘尾巴。
没了那张好看的脸,看还有哪个男人会多看她一眼!
怕是这辈子她都会顶着这张丑脸躲在家里不敢见人了吧……
六公主越想越高兴,竟然破啼为笑。
她还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
沈念儿也笑了,低下头瞅着她,还好心地拉她起身,给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土。
“公主殿下,你之前说过的话,总还记得吧?”
“什么话?”
六公主呆呆看着她,脑子还有点懵,她说过的话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句句都记得。
沈念儿又是一笑,她半边脸染满了血,另外半边仍是洁白如玉,侧颜美好,看得六公主又嫉妒起来,恨不能把这边的脸也给她刮花。
“我这脸被你的箭伤到了,公主殿下说过的,如果你伤到了我,或是箭没射中石榴,就算是你输,那么现在你承认是你输了吧?”
六公主咬咬牙:“是,我输了。”
沈念儿笑道:“愿赌服输,那就请公主殿下履行承诺吧。”
她拂了拂衣袖,好整以瑕地站在那儿,风吹起她的裙摆,飘飘欲飞。
六公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她的脸道:“沈、沈念儿,你是个什么怪物!你的脸伤成这样,你不急着去治伤,反倒急着向本公主讨要彩头?你……你……你不要脸了吗?”
“脸要不要不重要,反正我没脸没皮,京城人人都知道,相比之下,还是先收公主殿下的彩头更重要,嗯,公主殿下,你不会打算赖账吧?”
六公主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公主殿下,您还不赶紧的?我这脸上还在一直流血呢,你打算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沈念儿有点不耐烦了。
六公主怎么可能给她下跪磕头,咬牙道:“你……你欺负人!”
一听这话,周围人都差点给她气乐了。
咬人的老虎对被咬的猎物说被欺负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可笑的事吗?
沈念儿诧异地睁大眼睛:“公主殿下,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你射了我一箭,我可连小指头都没碰过您,怎么就欺负您了?”
六公主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抽抽鼻子,又想哭了,本能地向在场的唯一亲人求助。
“三哥,她、她欺负我……”
嗯,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理不直气不壮。
南宫景的脸上乌云密布,他突然一伸手,将沈念儿捞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那马登时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转眼间就奔得不见了踪影。
六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得意洋洋地昂起了下巴。
三哥果然还是心疼她的,关键的时候还是向着她这个亲妹妹,可是,他把沈念儿带走了,是要把她扔了吗?
一定是!
沈念儿毁了容,变成了丑八怪,三哥再也看不上她了,他肯定是要把她丢回到沈府的大门口,让所有人都看到她那张丑陋的脸。
六公主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已经沉浸在敌人被消灭的快乐之中,一翻身上了自己的胭脂雪,就准备离开马场。
马场管事不敢拦阻,眼睁睁地看着六公主也走了。
可是地上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楚世子,这可怎么是好啊?
*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再次被南宫景强行带上马背的沈念儿很无奈,她在别人面前事事都能占上风,论口才就连南宫景都被她怼得接不上话。
可架不住南宫景不要脸啊!
她以前从来没想到过,南宫景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举动来,完全不顾她的感受也不顾她的意志,二话不说就把她带走。
说是绑架也不为过。
可他身为皇子,说他绑架自己,也没人相信。
沈念儿被带上马背后,也挣扎过,也试图想要说服南宫景送自己回家治伤,可不管她说什么,南宫景完全充耳不闻,一路打马疾驰,直奔辰王府。
“太医!请太医!”
一进门,南宫景就大声吩咐,横抱着沈念儿直奔自己的寝室。
辰王府的管家吓了一跳,还沉浸在琢磨王爷怎么抱着一个姑娘回来,屁股上就挨了南宫景的重重一脚。
“快去请太医!”
老管家一个哆嗦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南宫景已经抱着沈念儿走了不见了影子。
沈念儿又被放在了南宫景的床榻上,柔滑细软的床褥很舒服,可她却皱起了眉头。
“这里太臭了。”
“臭?”南宫景吸吸鼻子,没闻到什么臭味儿,但他还是吩咐下去,“马上点上熏炉,多撒两把香。”
下人们忙不迭地送上熏炉,不多时香甜的梨花香气就充满了房间。
南宫景平时最讨厌这种甜腻腻的味道,这会儿却忽然觉得,其实香香甜甜的也不错。
“再多加点香。”他道。
下人们赶忙又添了几把香。
“小六,马上拿最好的伤药来。”他又吩咐。
小六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答应了一声,身形一晃就消失在窗外,但很快又出现在众人面前,怀里捧着十几个瓶瓶罐罐。
“主子,药拿来了。”
他马上补充道:“这都是最好的金创药和生肌膏,有御赐的,有进贡的,还有太医精心配制的,还有江湖郎中的独门秘方,您看用哪一个?”
南宫景皱着眉头看着那些瓶子:“哪个效果最好?”
小六心想那我哪知道啊。
“这瓶止血效果最好,这瓶是生肌膏,治愈疤痕效果不错,还有这瓶进贡的听说也可以……”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