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面的队伍慢慢靠近,
刘宣看得真切,
这应该是一小队运粮的队伍。
大车上的麻袋中装的都是粮食。
十二人全副武装,
而刘宣这一伙流民大部分是老弱妇孺,
刘宣只希望对方不要理会他们最好。
运粮队走了过来,
骑马的两人扫了一眼路边三三两两的人群,
并没有太在意,
这一路上逃难的流民数不胜数,
根本没多少油水搜刮,
不过出于惯例,
能搜刮一点是一点。
其中一个骑马的士兵还是策马上前来,
趾高气扬的对着人群喊道,
“你们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众流民不敢吱声,偷偷望向刘宣,
刘宣只好站起身来,
抠了抠漏风的裤衩,
一边赔笑道,
“回军爷,我们都是淮北的百姓,家乡遭了旱灾,要到淮阴找吃食去。”
还不待士兵继续盘问,
刘宣装出一副可怜相,
“军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去去去一边去!”
马上的士兵没想到东西还没开始搜刮,
反被刘宣求取食物,
调转马头就走,
准备远离这些身无一物的穷鬼。
“真是晦气,走走,继续赶路。”
不想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士兵却突然勒住缰绳,
鼻翼微动。
“什么味儿?”
一旁的士兵闻言,
下意识的也吸了吸鼻子。
“香味?”
两人对视一眼,
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一路上他们闻到最多的气味,
便是饿死的尸体腐烂的臭味。
但现在这气味,
分明是肉香味啊。
两人循着气味来源的方向,
很快锁定了赵老汉推着的独轮车。
“老头,你车上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赵老汉神色紧张,支支吾吾,
“军,军爷,没,没啥,就一些衣服被子。”
马上的士兵长枪一指,对着赵老汉凶道,
“别废话,打开,老子要检查。”
赵老汉知道,这一车熏肉要是被这些当兵的看到,
铁定是没救了。
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看着持枪士兵骑马靠近独轮车,
赵老汉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
眼睛一红,
操起车把手双腿一蹬,
拼了命的往前冲去,
“快跑啊。”
赵老汉此时眼里只有这一车猪肉,
哪里管得着对方是骑马还是走路,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保住猪肉,
没有了这些肉,他和丽娘都得饿死。
只是可惜,
他一个独轮车速度哪里比得过战马,
这些士兵可不是吃素的,
那上前问话的士兵丝毫没有迟疑,
策马三两步就追上了赵老汉,
一杆长枪直接朝赵老汉后心捅了进去。
“呃~”
赵老汉一声闷哼,身体一颤,
却没有停下,
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推车上,
身体挣脱了枪身,
继续朝前狂奔。
背上的血窟窿因为赵老汉的动作,
里面的血水像喷泉一样喷出,
赵老汉朝前走了三四步,
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头栽在独轮车上,
双手仍紧紧的握着车把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连刘宣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老汉已经毙命。
“爹~”
赵丽娘惨叫一声,扑向赵老汉。
赵老汉口中大口的涌着血沫,
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是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丽娘的手,
另一只手指了指刘宣,
随后便耷拉下来,
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可马上的士兵没有丝毫停留,
朝着另一辆独轮车冲去,
一个突刺,
将护着独轮车的另一个汉子一枪刺得飞了出去,
倒地身亡。
随后枪身一扫,
逼退了车子附近其他的流民。
一枪挑开车上的麻袋,
里面整齐的肉条露了出来,
香味扑鼻。
士兵们眼睛都直了,
这一路来抢了不知多少流民,
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肥。
整整两麻袋熏好的肉干,
这分明是两麻袋战功啊。
“大胆刁民,竟敢偷盗军粮,给我拿下。”
骑马的士兵显然是领队,
一声令下,其余十一人全部拿起武器,
对准了外围的流民。
刘宣眉头皱起,
没想到事情往最糟的方向发展。
对面瞬息之间就杀了两人,
还抢了两车熏肉。
众流民看见熏肉被抢,
愤怒战胜了恐惧,
纷纷掏出随身武器围了上来。
菜刀,柴刀,杀猪刀,木棍。
便是老人小孩,也捡起地上的石块握在手中。
这两车肉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抢了肉,无异于是置他们于死地,
四十几个流民红着眼,
将十二个士兵围在中间,
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然而中央的士兵不惊反喜,
刁民偷盗军粮,
袭击运粮队,
被我等全部击杀。
这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至于流民的战斗力,
就十几个拿菜刀木棍的男人,
其他都是些老人小孩,
和羔羊有什么区别?
领头的士兵缓缓举起枪,
“刁民贪婪,偷盗军粮,袭击运粮队。”
“传令,准备战斗,格杀勿论。”
“且慢!”
不待士兵下令,刘宣大吼一声,
打断了士兵的话。
只见刘宣箭已在弦,
缓缓的走到人群前面,
对着马上的士兵沉声道,
“各位军爷,这两袋熏肉是不是军粮,你们心里最清楚。”
“不过今日被你们撞见,算我们倒霉。”
“这两袋肉,你们尽可取走。我们绝不阻拦。”
刘宣一抬手,止住了四周红了眼想要出声反对的流民,
眼神冷冽的望着领头的士兵,冷声继续说着,
“但各位若真想杀良冒功,取我们性命的话。”
“我敢保证,在场的流民哪怕是用牙齿咬,也要将你们半数人咬死在这。”
周围的流民听罢,也忍不住出声,
“对,刘哥,跟他们拼了。”
“咬也要咬死这群狗日的。”
被包围的士兵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暴躁的流民,
竟然真的拿着菜刀石头准备跟他们拼命。
心里虽然有些犯怵,
但队形却没有丝毫慌乱,
笑话,他们可是全身甲胄的正规军,
就这些流民的武器,
站着给他们打也不带痛的。
刘宣见此情形,再次开口道,
“军爷若是不信,那就瞧好了。”
刘宣说着,手中的弓箭缓缓上移,
对准了领头士兵手中的枪头。
“咻”
一箭射出,
只听“叮”的一声,
箭头准确的命中士兵的枪尖。
士兵眼神一凛,
倒转枪身,将枪头凑到眼前细看。
只见那枪头最尖细处,
一个豁口赫然显现。
领头士兵心神剧震,
这么近的距离,
若是射中枪头,
只能说射术精湛,
但这可是比手指还细的枪尖,
简直是神迹。
这一箭意味着对方如果下杀手,
他的箭可以轻易穿过铠甲的缝隙,
眼睛,脖颈这些要害部位再无遮拦。
领头士兵沉默了片刻,
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刘宣,
最终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
他们本就是运粮队而已,
两袋熏肉的战功,
足矣。
“来人,将熏肉抬上车,继续前进。”
士兵将两袋熏肉抬上粮车,
大摇大摆的穿过流民继续前进。
至于被他们杀死的赵老汉和另外一个汉子,
他们没有再多看一眼。
运粮队逐渐远去,
天色近黄昏,
一抹残阳透过树叶,
细碎的光影洒在流民的脸上,
泪珠里折射的都是破碎的希望,
显得如此悲怆。
刘宣咬着牙,
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去的士兵,
眼神中杀意冷冽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