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乙拿起河滩上的尖锐石头，要扎过去的瞬间，少年嗤笑一声：
“你看看......你们简直一个德性。”
路乙木着脸，已经开始打量少年哪个地方比较好下手，对方才懒懒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失败了......”
路乙皱眉，手中的石头依旧没有松开。
少年瞥了他一眼，自嘲地再度开口：“准确的来说，是我发现顾乔不对劲，修剪了她的时间线......顾乔消失了，但顾淮却还记得她。”
“可能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他本应该跟我一样遗忘掉才对。”
少年攥紧拳头，又松开。
他的神情短暂地挣扎，苦笑着道:“.......托你的福，今晚大概会是我最清醒的时候，我也许很快就会忘记这些，在每次见到她的瞬间，都会无法控制自己，去修剪她的时间。”
“因为我曾怀疑过她.....也和那些人一样。”
路乙沉默地听完，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她和那些人不一样，她只是跟你一样，拥有了特殊的力量.....舍命和那些外来者做抗争而已。”
“.......”
少年沉默了一瞬，唇边的笑容变得越发苦涩：“是啊，她也许和我一样，是某人的信徒....所以才会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路乙暗暗摇头，直觉告诉他，顾乔不可能是任何人的信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那也只会是她自己。
“你不是想知道，在那些玩家眼里，我和顾淮的既定命运是什么吗？”
路乙手中的石头没有松开，默默点了点头。
他当然想知道。
但答案令他有点恶心。
“你和顾淮会相爱？”
路乙皱眉一脸不适地模样，取悦了对方，少年笑出了声：“是吧，你也觉得很恶心对不对。”
笑容淡去，少年表情再度阴沉，丹凤眼透出几分压抑的愤怒：
“可那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我和顾淮的命运.....如果我们不在一起，顾乔就会被这个世界抹去，不留一点痕迹。”
“我们会遗忘她的存在，会在无数双手的推攘下，走向对方，被迫去接受那样恶心的命运。”
“我们越是在乎她，她就会被当成不可控的源头，最先被抹除.....我只能记录在旋律里，但是关于她的一切，依然会越来越模糊。”
“我不想她从我的世界里被抹去，更不想外来者侵占她的躯壳.....顶着那副样子，来靠近我，我在玩家的手里发现了一些资料。”
少年顿了顿，语气越发阴沉：“我全都想起来了，在某个久远的时间线里，一个叫黛亚的外来者，先是试图以妹妹的身份迷惑我，之后她占据了顾乔的身体.....他们本来的计划，是想利用顾乔去靠近顾淮，对顾淮下手。”
“很恶毒的计划不是么，让我们最在乎的人，做执棋者，以为这样，顾淮和我，就能按按他们的计划方向发展......”
“我只是让她从我的时间线上消失，不过分吧？”
少年神情冰冷，并没有避讳自己做过的事情。
路乙心头震撼，缓缓松开了手里的石头。
声音低低地开口：“所以，让顾淮杀死你，是你选择逃避命运的方式？”
这句话，少年依旧没有回答。
算作默认。
“顾淮他，真可怜。”
路乙再度开口，情绪黯然。
少年胸口起伏，惨白的脸上，丹凤眼微合，轻轻嗯了一声。
“我给了他希望，说只要杀掉我，被我修剪时间的人，就可以回来。”
“他没有留情，很干脆地捅死了我......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顾乔回来，即使因此要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
路乙的心情有点麻木，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我本来不想死在他手里，因为....我也觉得对他很不公平。”
路乙下意识点头，谢谨言死去后，所有人都在追悼和痛惜，而顾淮，一步步被逼着坠入命运的深渊，直到死，也要背负无数人的憎恶与恨。
“但结果好像总是那样...”
桥下河滩，夜风渐渐带上凉意。
少年不自觉打了个冷噤，说出自己埋藏许久的猜测：
“所以我想，我一直以为靠他躲避了恶心的命运....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我压根没改变。”
“那些外来者，也只是参与我们命运的干扰项.....在他们之上，一定还有什么无法抗拒的存在，我们再怎么反抗也不过是在既定的囚笼里，自以为是地再次画地为牢。”
“我，还是太弱了。”
路乙愣了愣，在夜风中只能听到少年的呼吸声，带着委屈和不甘的酸楚。
几乎要让他忘却，这具少年的躯壳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
他想了想，没有出声打扰，也许谢谨言只有在这具年少的身体里，才能表现出些许的软弱。
夜幕之上，星星渐渐明亮。
“很晚了，我们最好离开这里.....不然你会生病。”
过来好一会儿，路乙才慢吞吞地开口，谢谨言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即使是昏黄的桥灯光影，也能看到少年惨白的脸，渐渐变得通红。
大概率，是发烧了。
听到他的话，少年坐起身来，神情依旧虚弱，语气却格外振奋：
“路乙......我们一起演一场戏吧？”
路乙心头茫然，谢谨言大概是脑子烧坏了，他又不是艺人，也没这个天赋，演什么戏？
少年的丹凤眼透出微弱的神采。
他叹了口气，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
犹豫地问他：“你想骗过谁，你的粉丝、顾淮，还是.....顾乔？”
少年摇头，指了指天：
“骗过那些，一直在某处摆弄着我们命运的一切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