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涟漪还不是曼陀罗宫护法之前,是一个名为连绵的可怜女人。
在她九岁那年,爹娘因为没钱治病,双双病逝,她只得到处乞讨为生,过着犹如过街老鼠般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他,世上仙。
当时,她跪在他的面前,可怜兮兮的扯着他宽大的白色衣袖:“好心人,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真的好饿!”
只是连绵看不懂,当时男人眼神里的欣喜和错愕,甚至还有疼惜和愧疚,是为了谁。
男人将她拉起,笑得明朗温柔:“你叫什么?”
“连绵!”
男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可他还是拉起小女孩的手:“我带你去吃东西!”
连绵吃的狼吞虎咽,男人只是优雅的摇着纸扇,笑着看她。
“你为啥叫世上仙?我听路过的人都这样叫你!”小女孩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的说着。
“世上本无仙,逍遥非逍遥,以后你就知道了!”
世上仙名为司徒仙,在江湖中享有名望,平易近人,一身白衣犹如脱尘之仙,再加上名字带有一个仙字,连绵想,正因如此,他才叫做世上仙吧!
司徒仙曾与逍遥人杀流幻,并列称作“一人一仙”,一人一仙,逍遥一世。
杀流幻行踪不定,颇为神秘,而司徒仙平易近人,与百姓接近,更是结交天下江湖人,自是更受人爱戴些。
世上本无仙,逍遥非逍遥。
司徒仙活的优雅,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略通医术,武功也与杀流幻不相上下,只要有他在,似乎就是一片祥和。
十大高手排名的时候,司徒仙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而杀流幻又没个人影,所以都没有进行排名。
后来,司徒仙带着小连绵回到了一个名为徒留阁的地方,他便是徒留阁的阁主。
他让连绵从此衣食无忧,活的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喜欢黏着司徒仙,她喜欢让别人看到,司徒仙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因为司徒仙从来不请下人,就连打理徒留阁也都是自己,泡茶,研磨,擦琴,做饭,就连洗衣服都是自己一个人。
连绵笑起来特别可爱,天真无邪的样子,总是让司徒仙失神。tqR1
他情不自禁的摸着连绵的眉毛,眼睛,嘴巴,说着:“我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茗舞!”
连绵就笑着说道:“仙哥哥,你又叫错了,我是连绵,不叫茗舞!”
连绵看到徒留阁里,总是有来来往往的江湖中人,这里有厨房,食物,衣物,他们都是自己过来拿取,然后再去二楼,与司徒仙在书房里交谈。
除了与司徒仙一起做饭,洗衣服,看他看书,看他写字,看他作画,看他睡着。
有时会看着司徒仙在书房里,一会悲一会喜的与不同的江湖人交谈,也不知道再谈些什么。
连绵很好奇,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她也只知道,徒留阁是专门收留落魄武林中人的地方,他们可以进来随意拿吃的,拿穿的,还可以住在客房里,但他们必须要为司徒仙做一件事,来抵吃住的费用,每一个人办完事都会来到司徒仙的书房里与他交谈,连绵每一次偷看,都只是看到司徒仙满是失望的面容。
终于有一天,她实在太好奇了,便偷偷的躲在书房的屏风后面偷听。
“司徒公子,在下已经尽力了,当时沈家搬走,我顺着他们搬走的路线打听,到底是去了何方向,已经找不到当时的见证人了!”陌生的江湖客这样说道。
司徒仙失望的挥了挥手,是的,每一个人都这样说,他早该习惯这样的消息了。
“出来吧!”司徒仙早就知道连绵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了。
“仙哥哥,你在找人吗?”
司徒仙没有回答她,只是很严厉的说了声:“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尽管司徒仙也有对她发脾气的时候,可他仅仅只是冷着脸,也不吼她。
渐渐地,连绵从一个孩童,成长为一名豆蔻少女,再从少女,做了他的女人。
那一天,连绵穿着一件娇小的嫁衣,在房间里翩然起舞,司徒仙站在她没有关闭的房间门口,一时看得呆了。
如果茗舞还在,她是否也会像连绵这般聪慧动人了!
连绵笑着一路跳到司徒仙的面前,在他身边跳着舞,娇媚中带着诱人的清纯。
司徒仙一时之间慌了神,他一把抱住连绵:“茗舞,你回来了,对吗?”
连绵皱了皱眉,原来,他的心里有一个女子,叫做茗舞,这个名字从我刚来的时候就一直再听,听腻了!听烦了!
连绵将他抱得更紧,开始亲吻他的脖子,耳朵,直到他意乱情迷。
“茗舞还是连绵,你很在意吗?反正我爱你,我就是你的!”打在耳边的情话,像是一把刀子,令司徒仙的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抱起连绵,进了她的房间,撕开她身上嫁衣的瞬间,司徒仙恍惚了,耳边依稀还有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她从她姐姐房里偷出来的嫁衣,宽宽大大裙摆拖在地上,对自己说,仙哥哥,我要嫁给你,我要做你的娘子。
“仙哥哥,我要嫁给你,我要做你的娘子!”连绵耳边的低语,令司徒仙彻底的意乱情迷。
那一夜过后,连绵便彻彻底底的爱上了司徒仙,如果之前只是对他迷恋和依赖,那么如今,便是爱情。
因为,她长大了,体会到了。
可是司徒仙对连绵,却不像从前那般自然和宠爱了,更多的时候,他会躲着连绵,有的时候,还会跟她说对不起,带着一脸的歉意。
没关系,是我自愿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了,仙哥哥!连绵不敢说出来,可她会证明的。
直到有一天,连绵看到一个江湖中人离开书房之后,司徒仙便带着一脸的欣喜,匆匆的出去了。
直到傍晚,他才回来。
还带回了另外一个女人,毁了连绵一生的人。
那个女人的眉眼好像自己,她的腰间缠着一条黑蛇,看着自己时笑得极其妩媚。
连绵望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
“仙哥哥,她就是我的替代品吗?”这是茗舞说的第一句话,充满了嘲讽。
司徒仙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连绵,便躲开了目光,叫她回房去。
可自那以后,司徒仙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陪他吃饭喝茶的人不再是连绵,陪他写诗作画的人变成了她,那个叫做茗舞的女人。
“茗舞,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司徒仙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当日,若不是你害怕不敢与我私奔,我又岂会被强盗抢了去?不仅失去了清白之身,还成了青楼的妓女,我回去找过我爹娘,可是他们已经搬家了,听当时的人说,是因为大家都传沈家的二小姐沈茗舞同人私奔了,他们觉得丢人,便搬家了。我也曾去找过你,可是你也搬走了,我便放弃了找你的念头!”
“我当时以为,你等不到我,就回家了,然后你生我的气,就搬走了。对不起,茗舞,我当时真的很后悔,因为我娘她……她用自尽威胁我,我才没有去找你。”
茗舞勾起动人的嘴角,魅惑之中却充满了冷漠:“仙哥哥,我现在已经不叫茗舞了,曾经的沈茗舞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做渡冥芜!”
“好好的名字,改了做什么?”
“换一个名字,换一个人生,既然沈茗舞的人生已经腐烂,那我便不再做沈茗舞。”
司徒仙无比愧疚的说道:“之后你去了哪里?”
“后来,我从了良!做了一个商人的三夫人,大夫人看我不顺眼,趁着商人不在家,就把我丢到了灵蛇山上。灵蛇山上全部都是毒蛇,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被蛇咬了,便到处找草药解毒,还真的没有死。我想,既然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那些曾经害我的人后悔。
所以我试着与蛇交流,就这样,我在灵蛇山上过了一年,这些蛇都成了我的同伴,朋友。因为有了控制蛇的能力,又被很多帮派之人觊觎,就在我被飞龙帮的人纠缠时,是教主救了我,他收留了我。之后,我成了冥狐教的圣女,教主之下,万人之上。”
“茗舞,害你吃了那么多苦,都是我的错,从今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去补偿你!”
“你让那个女人走吧,我已经回来了!”沈茗舞带着冷艳的微笑,令司徒仙愣在那里。
偷听到他们对话的连绵,这才知道,为什么司徒仙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把自己带回去了,还对自己这么好,只因为把自己当成茗舞来补偿吗?
果然,司徒仙让连绵离开徒留阁。
“这些天里,你都不曾来看我,没想到,这一来,就是要赶我走!”连绵无比伤心和委屈。
“茗舞回来了,她……她不希望你还留在这里!”
连绵哭着说道:“仙哥哥,可我在你身边多少年了?我那么爱你,我是你的女人啊,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我?哪怕,做你们的丫鬟也好啊,我没有地方可去,我只想陪着你!”
茗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仙哥哥,既然她像条狗一样,不肯走,那就留下来吧!她不是想做我们的丫鬟吗?那就随了她的心愿好了!”
可是连绵却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茗舞对她的侮辱,让她在司徒仙面前丧失尊严。不仅刻意在她面前与司徒仙缠绵,甚至还让司徒仙打骂连绵。
司徒仙亲手把连绵推进蛇窝里,听她的哭喊,却温柔的说道:“茗舞想让你与蛇作伴,如果她的蛇跟你成为朋友,你就能跟她做朋友了,茗舞她说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连绵被这些毒蛇撕咬,纠缠,死去活来。吃了解药,再继续被毒蛇撕咬,身上伤痕累累,痛苦不堪。
在蛇窝里的那种痛苦,连绵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奇迹的是,她终于学会了如何与蛇交流。
司徒仙的温柔才是最毒的毒药,它让连绵心甘情愿的受苦,死不了,就要继续爱他,爱他司徒仙。
司徒仙亲手将她推给一帮过夜的江湖过客,说道:“连绵,茗舞想让你与那些江湖人作伴,这样你就能体会她曾经的心情,你便会理解她,与她好好相处了!”
生不如死,一夜又一夜,被那些人折磨侵犯的身子,已经变得麻木,肮脏。
但是连绵没有自杀的念头,她知道,茗舞这样做,就是想让自己主动离开,或是自杀,可她绝对不会认输。
绝不!
司徒仙疯了,他真的疯了,他为了茗舞疯的彻彻底底。
每一晚,徒留阁里都有几个江湖客被司徒仙暗中劫走,交给茗舞,茗舞再运送回冥狐教。
曾经不沾染世俗尘埃的世上仙,也终成为了助纣为虐的世上魔。
即便那些江湖客侵犯过连绵,连绵也恨透了他们,可是罪不至死,她为了救那些江湖客,还是决定告知他们真相。
那是一个充满杀戮的夜晚,这辈子连绵都忘不掉。
茗舞,如今要唤作渡冥芜,她抚摸着腰间的黑蛇,站在二楼的楼阁处望着她在笑。
那些江湖客嗅到了杀机,却发现大门已经仅仅关闭,他们打不开徒留阁的大门,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全都拿起武器,做好战斗的准备。
司徒仙走至渡冥芜身边,曾经的温柔明媚,早已变作冷漠如冰,他看着这些他曾经怜悯爱惜的落魄江湖侠客,像是看着任人宰割的家禽。
“司徒仙,你是不是疯了?”这是连绵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你不可以为了茗舞,就牺牲他们!”
“为了茗舞,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司徒仙没有感情的说着,转身离开。
渡冥芜笑着将黑蛇取下,手掌间也泛出青色流光,随后,她开始大开杀戒。
还有满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毒蛇。
他们都没有完全死亡,渡冥芜在杀他们的时候,分寸拿捏的正好。
大门打开,由冥狐教的人偷偷的运走这些人。
而连绵也倒在血泊中,成为那些“尸体”中的一具。
看着连绵的尸体,渡冥芜说道:“把她也带走吧,丢到山上喂狼去,她能与蛇作伴,看看她能不能与狼作伴了!”
连绵被带走了,渡冥芜露出胜利而又嘲讽的笑意:“可怜的小姑娘!”
连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得救,并且身处一个名为曼陀罗宫的地方。
宫主名为东方一秀,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他教自己武功,是为了让自己保护一个名为白之宜的女子。
白之宜是个很特别的女人,据说她经历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并且还失去了一个女儿。这样美丽却又柔弱的女子,又为何连朝廷都要杀她,八大门派也要杀她,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就这样,连绵在白之宜的身边,直到今天。
白之宜从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变作今日杀人不眨眼的恶毒妖妇。
连绵也从当日痴情天真的少女,变作今日狠辣阴毒的荡妇蛇女。
水涟漪,便是白之宜赐给连绵的名字,也是让她忘记过去。
白之宜成为曼陀罗宫宫主的时候,水涟漪也不再是当年柔弱的水涟漪,她亲眼见证着司徒仙是如何被渡冥芜耍弄,抛弃,报复。最后又害他失去毕生武功绝学,看他是如何成为第二个自己,看着渡冥芜与楚青竹相爱的。
从渡冥芜第一天回到徒留阁的时候,连绵就知道,她并非因为爱司徒仙才回来的,而是为了报复他。
如果当年他跟她一起私奔了,又岂会让她吃尽苦头,成为如今的渡冥芜?
所以她恨他,她把重生以后的爱,都给了那个叫做楚青竹的男人。
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互相残杀,看着司徒仙被万箭穿心,再把他的尸体抢走,取下他的头颅,成为她搁置在琴台上的那一颗头骨。
曾经她被渡冥芜和司徒仙活生生的改造成了第二个沈茗舞,如今,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蛇女水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