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绛第一次来到中原,一路上她本就对中原风景感到无比好奇,在集市上的时候更是东瞧西望。二人离开城里,回往曼陀罗宫的路上,绛一直对自己身上这件刚刚买来的紫黑色衣裳无比欢喜:“毒娘子,你们中原的衣裳真是太漂亮了,简单却又别致,不像我们的衣裳,穿起来麻烦得很,还有这些首饰
,做功比起我们苗疆,更为精细,而且还便宜,等我回苗疆的时候,也多给我姐姐买几件!”
“我带你去的几家店,都是既便宜又好看的,那些特别贵重的衣裳,也不是我们寻常人能穿得起的!”漆昙笑道,“更何况,衣裳只是点缀人的,阁主这么漂亮,穿再简单地衣裳都会很漂亮!”
正当漆昙和绛两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忽被一个黑衣年轻男子挡住了去路。
“巫涅护法?居然在这碰到你!”漆昙惊声道,心里多少也有一些慌张。
看到巫涅,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俊的公子,就是太苍白了,该是受过伤吧!我最会看伤了,不如我帮你深入的瞧上一瞧?”
巫涅看了一眼绛,没有应她的话,而是低声对漆昙说道:“漆昙药师,我已经找了你很久了,我正要回宫复命,没想到却碰到了你,快跟我回曼陀罗宫吧,紫魄大人他受伤了!”
还好不是白之宜派他来调查自己行踪的,漆昙这才松了口气:“紫魄受伤,不是有赵华音在吗?”
“小宫主只要你去给紫魄大人医治,她不信任赵华音!”巫涅说道。
漆昙有些疑惑的说道:“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伤得了紫魄呢?就算是宫主,也不至于让紫魄伤到非要我出马给他医治不可啊!”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宫主为了给赵华音出气,将紫魄大人带去了焚玉山,好在小宫主及时出现,但是紫魄也是九死一生。”
看着漆昙的面容逐渐严肃起来,绛忍不住问道:“紫魄是谁?焚玉山又是什么?这个俊俏的小公子也是你们曼陀罗宫的人吗?”漆昙知道绛本就在巫涅这里吃了瘪,如果自己再不回答绛的问题,她一定会很恼怒,在巫涅面前暴露了身份,事情可就麻烦了,便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紫魄在中原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他不仅是江湖第一美男子,更是曼陀罗宫唯一敢与宫主白之宜对抗的人,他拥有不死之身,没有人知道他的命脉在哪里!焚玉山是用来给叛徒处以极刑的,可是为了赵华音,竟然连紫魄都被带去了焚玉山,阁主,赵华音能
从你们极乐坊盗走赤鸣虫,已是不简单,又取代袁无祸成了毒疯,更是令我震惊,现在又在曼陀罗宫风生水起,我现在终于相信,她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了。”
绛却不以为然:“我才不管她在曼陀罗宫多能呼风唤雨,遇到我,她也一样只能束手就擒。”
漆昙急忙笑道:“小江,别这么说,赵华音毕竟是五大医师的毒疯,就算你医术再高,终究还是不敌赵华音!”
巫涅有些警惕的看着绛,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中原人!”
就在漆昙惊得一声冷汗时,绛却娇声笑道:“我怎么不像是中原人了?我常年游历在外,遇到形形色色之人,在我遇到漆昙前,我一直跟着一个西域人学习医术了,可能不小心沾染了他的口音!”
“你也是医师?”
绛知道漆昙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去了苗疆,便说道:“医师不敢当,在毒娘子面前谁敢自称医师啊?只是在漆昙采药的时候遇到了她,便跟着她学习医术了!这个好机会,我才不想错过呢!”“是啊,巫涅护法,小江只是一个游离在外的医师,知道我是毒娘子,偏要跟着我,你不是行医之人,或许不知道我们医者总有一个习惯,就是碰到资质好一点的,就想倾囊相授,毕竟一身的医术死了也带不走,我只是见小江在医术上有些造诣,便让她跟着了!”漆昙笑道,随后又在绛的耳边小声说道,“阁主,以后人前我叫你小江,免得被赵华音识破!还有,现在的赵华音,肯定不比十几年前的赵华音,
你还是小心为妙的好,千万不要小瞧了她!”
绛难得认真的点了点头。
漆昙随后又对巫涅说道:“巫涅护法,不知道,能不能让小江随我一起回曼陀罗宫?我保证不让她乱走,只留在我的房中!”
“曼陀罗宫,不是她可以去的地方!”巫涅沉声道。
绛冷笑一声,走到巫涅的面前,特意贴近他的身子,软声细语的说道:“有漆昙在,我怎么就不可以去了?”
巫涅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八大门派找来的奸细,想要混进曼陀罗宫,对宫主不利呢?”
“你放心好了,到了曼陀罗宫,我一定只在漆昙的房里,哪都不去!”绛娇声笑道。
漆昙低声道:“巫涅护法,难道,我连自己的传人都不能选择了吗?我在曼陀罗宫多年,一直效忠宫主,何时做过伤害她的事?再说了,小江也不可能是宫主的对手,她恐怕靠近宫主都难呢!”
“漆昙药师,一旦出了事,恐怕连你也会受到牵连!”巫涅说道。
“如果是我看错人,我愿意以死谢罪!”
绛没想到还没去曼陀罗宫,就遇到了巫涅这样的阻碍,便抿嘴一笑,抬起手在巫涅的耳畔轻轻一抚:“小公子,你会让我跟随漆昙去曼陀罗宫的,对不对?”
只见巫涅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有些木讷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漆昙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对巫涅做了什么?”
“我在他的脑中下了一种听命于我的蛊,这种蛊一个时辰后就会失效,他会忘记一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进入了曼陀罗宫!”
“你确定不会伤害到巫涅?”
“这种蛊对他的身子一点伤害都没有,你放心好了,如果不是他这么难缠,我也不会对这么俊俏的小公子下蛊的!”绛媚声笑道。
漆昙无奈的说道:“你不能再这么做了,你的蛊,连我都能察觉,更别说赵华音了,难道你想打草惊蛇吗?”
“等我进了曼陀罗宫,保证不会再给别人下蛊了,说真的,你如此帮我,我也不想牵连你,我们极乐坊的女人,也不是对什么人都如此蛇蝎心肠的!”
随后,绛和漆昙将巫涅转移到了一棵隐蔽的树下,一个时辰后他自会清醒,而趁这个时间,她们二人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进入了曼陀罗宫。
凤绫罗如约来到桃花山庄养伤,尽管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可她的心中,对于接下来要在桃花山庄的生活,感到一丝未知的期待和无奈。
月柒正将残羹剩饭端出,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凤绫罗,她没有走近,也没有说话,月柒本想热情招待,可不免一阵尴尬,便只唤了声绫罗姑娘,就默默地离开了。
“绫罗,你来了!”皇甫云靠在床边,欣喜地喊道。
凤绫罗这才缓缓走了进来,这一瞬间的无所适从,反倒让她的冰冷多了些轻柔。
看到凤绫罗进来,星沫苍月和星沫初雪便也起身离开了。
凤绫罗看到自己的凤琴完好无损的摆在原来的地方,便低声说道:“为我准备好房间了吗?”
“留在北厢苑吧,别的客房,都不如北厢苑逍遥自在!”皇甫云柔声道。
凤绫罗低声道:“好啊,我留在北厢苑,你去客房!”
皇甫云微微一愣,随后苦笑道:“可我现在大伤未愈,床都下不了啊!”
“那我就先住客房,等你能起身下床了,我再过来!”凤绫罗自始至终都在望着自己的凤琴,并未看皇甫云一眼。
皇甫云见她仍然如此固执,便无奈的说道:“我看这样吧,你在床上,我在地上,如何?”凤绫罗冷笑一声,看向皇甫云:“皇甫云,你忘了我的话吗?我说过,你碰我一下,我就伤紫风月一分,你若是纠缠我,我就会让紫风月痛不欲生,你若强迫我做什么,我会搅的桃花山庄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
“好!好!”皇甫云叹了口气,不免又想起了凤绫罗失去孩子在古林每个以泪洗面的夜晚,随后他柔声道,“那等我可以下床之后,你就住进北厢苑,我去客房,这总可以了吧!”
凤绫罗这才作罢,随后她坐了下来,轻轻的拨动了两下琴弦,接着就陷入一片沉默。
每每看她似是发呆却又好似放空一切的神情,皇甫云都会感到很心疼,或许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她还是那个傲然于世的鬼凤凰,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爱而不敢求,敢求却又无法求的悲哀。“多想回到从前我们双琴弹奏的时候啊!绫罗,你还记得,我为了能跟你一起抚琴,还特意寻人定做了一把上好的古琴吗?”皇甫云轻声笑道,“发生了很多事以后,我的琴也就尘封在柜子里了,不知道布满
了多少灰尘,琴弦弹奏起来是否仍然动听!”
凤绫罗低头不语,只是她被秀发遮住的侧颜,仍然让皇甫云感到一丝心疼:“等我们的伤都好了,我们再一起双琴合奏,好不好?”
凤绫罗沉声道:“皇甫云,很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皇甫云轻叹一声,脑海中回忆的全部都是与凤绫罗初次相遇的场景。熟悉的曲调传进皇甫云的耳中,他惊讶的看向凤绫罗,她所弹奏的曲子,不正是最初与自己相遇的那曲《何不曾相忘》吗?只是没有唱出那悲伤的曲词,皇甫云不禁看得呆了,没想到,凤绫罗也没有忘记
第一次与自己相遇的情景。
忽而门被用力推开,就在紫风月推门而入之后,凤绫罗的琴声也戛然而止,凤绫罗的手指也因为分心而划伤,但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放了下。
一双冰冷的眸子透露出一丝惊讶和愤怒,为何紫风月会在桃花山庄?
紫风月走到凤绫罗的面前,伸出青葱玉指指着凤绫罗,愤怒的说道:“凤绫罗,你居然还有脸来桃花山庄,还在云少的房里坐着?”
“你都有脸,我为什么不能?”凤绫罗毫不示弱的说道,那冷漠如霜的模样,就像平日出入江湖的鬼再生一样冷傲。
“你……”紫风月却又不怒转笑,“凤绫罗,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我已经正大光明的搬进桃花山庄了,从今以后,我就是桃花山庄的人了,可你呢?你只是杀手鬼凤凰,永远不会成为桃花山庄的人!”凤绫罗的确很意外,没想到紫风月随着花碧倾已经彻彻底底的住了进来,但她依然不为所动:“看来,让你失望了,我现在也是桃花山庄的人,不然的话,我何故坐在这里呢?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问皇甫云
啊!”
紫风月微微一愣,她回身焦急的问向皇甫云:“云少,她说的可是真的?”
皇甫云看着凤绫罗,温柔的笑道:“是真的,因为她是我皇甫云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大早上就讨了个没趣,紫风月狠狠地瞪了一眼凤绫罗,便负气夺门而出。
“绫罗,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皇甫云轻声笑道,“无论何时,你都是桃花山庄的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凤绫罗冷声道,“现在紫风月住进桃花山庄,你们可以再续前缘了!”
“绫罗,听你的语气,该不会是吃醋了吧!”皇甫云调笑道。凤绫罗就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仰头大笑了两声,随后说道:“我想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得感谢你和紫风月,如果没有你们让我诞下死胎,我或许还会有所牵绊,而开始对仇恨对杀手这个身份而犹豫
不决,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因为孩子,而放下所有的仇恨,退隐江湖。哼!现在好了,没有了后顾之忧,鬼再生又回来了,无论我现在杀什么人,都不会再有负罪之感了!”
皇甫云哑口无言,内心也满是无奈,若是就此争执下去,肯定又要赌气的说些伤害彼此的话了,所幸他躺了下来,别过头去,开始睡觉。凤绫罗逞一时口舌之快,现在却觉得有些失落,带着流血的手指继续弹奏起那曲没有弹奏完的《何不曾相忘》,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