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昙和紫魄二人自白狐房间毫无遮掩的走了出来,均是面『色』沉重,彼此一言不发。
直至走出烈火宫,漆昙才不禁『露』出一点笑意:“紫魄,方才你并未否认,在绛的心中,可就算你答应了!”
紫魄似是觉得好笑,撇了撇嘴角:“我怕她无福消受!”
“我告诫过她,叫她休要招惹于你,可她似乎很有把握!”漆昙无奈的低声道,“也不知,是不是所有苗疆的女子都有这般『性』子!”
紫魄淡声道:“人是你带来的,如何送走,便是你的事了!”
“她的目的,的确只有赵华音!不过我在她的雀阁中,看到过无数男宠,想必她只是喜爱貌美的男子罢了,得到手之后,便不会一直纠缠于你!”漆昙打趣道。
紫魄并未生气,似乎又想到了老化的东方闻思,眼中覆上了一层冰冷:“你也留在曼陀罗宫多年了,我是怎样的人,总该有一点了解的!”漆昙知他的意思,这话也不只是对自己说的,还有他自己,于是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紫魄,对于八大门派的再一次进攻,我并不抱任何希望,你要知道,我一直都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了
!”
紫魄斜了一眼漆昙,将头昂起些许,不自觉的冷魅一笑,对于她的信任和期望,他觉得很满足,而对于一世葬,紫魄将会势在必得。
桃花山庄的清晨,无论寒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无论是晌午还是入夜,都不如这清晨,令人觉得悠然。
飞盾每每路过桃花林,都会驻足观赏那么一会,才能重新回过神,去办该办的事。无论桃花山庄的人生活在这里多少年,只要进入桃花林,依然会被这不败桃花所惊叹和吸引。
“你不觉得,这些不败桃花,其实很可怜吗?”不知何时,花碧倾已经出现在了飞盾的身旁。
飞盾本也惆怅,见她自是愉悦几分:“被全天下的人所喜欢,所供养,为何会觉得可怜?”花碧倾撇了撇嘴角:“它们原本属于这天地间的风,雨,还有虫鸟走兽,如今被束缚在这城墙砖瓦做成的牢笼中,面对人们的勾心斗角,生老病死,还有互相残杀,如果我是它们,我宁愿做一棵枯死的桃花
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正是有了这些神奇的桃花树,才能给人的心,带来一点点安慰!”飞盾柔声道,“我倒认为,这也是它们存在的价值!”
花碧倾挑了挑眉,不禁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会这么想,倒让我觉得在这桃花山庄里,感觉舒服了些!”飞盾低头羞涩的『舔』了『舔』唇角:“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介意,当初青爷选择在这片稀有的桃花树外修建庄园,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它们!如果不是桃花山庄的出现,这些桃花树,早被那些『迷』信的富商砍了去,若不
是青爷,这些桃花树,也许早就被移植去了皇宫之中,面对的,不更是一张张虚伪的面容,和肮脏的生离死别吗?”
“呵呵!”花碧倾笑了几声,随后说道,“你要去找姐夫吗?”
飞盾点了点头:“青爷昨晚吩咐过,让我、流星和无鱼今儿早去找他!”
“那你快去吧,我去桃花林里走走,顺便看看那些丫头,是如何收拾这些桃花瓣,然后酿成酒的!”
已经常常出入桃花山庄的闻且,如今再次踏入桃庄,守门的下人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恭恭敬敬的将他引路到待客堂。
如今他已经对桃庄内部驾轻就熟,下人见他年少,每次他来,也都是故意打趣他:“闻少帮主,与无燕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闻且自小就是孤儿,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受尽冷落,成为丐帮的少帮主多半也都是有如父的马麟成相助,本就『性』格多疑敏感,所以每次被人打趣他感情问题的时候,他都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能开口反驳回去,所以脸涨得通红不说,又不好无礼的甩头而去。好在桃花山庄的下人也都不是五大三粗的人,见他这般,便话锋一转,而道:“无燕姑娘特意告诉过我,只要闻少帮主你来了,就先去告诉她一声,你也知道,一个姑娘家,大伤初愈,平时不梳洗就算了,
心上人来了,总得注意些形象不是!”
便让传话的下人先去通知了无燕,闻且随后便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东厢苑。
“这几日,江湖中再未发生过任何命案,看来这卷轴上的人,确实已经全部死亡,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关联!”皇甫青天坐在圆木桌旁,端着刚沏好的桃花茶。
无鱼靠在门口,抱着双臂,左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没有表情,声音也没有什么语气:“桃花山庄也没有任何异象,魔宫的人,无法对云少爷和凤绫罗下手!”
坐在皇甫青天左手边的流星说道:“我就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一定非死不可?那妖『妇』做事向来没有原则,无恶不作,这么有条理的杀人,根本不像她的作风!”
“这个任务,是由东方闻思完成的,她放弃杀云少爷和凤绫罗,妖『妇』是不会放过她的,雷少爷那里……”飞盾有些担心的说道。
皇甫青天沉声道:“曼陀罗宫内部的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其实青爷,还有一件事,我也实在觉得怪异!”飞盾说道。
“何事?”
“我和碧倾、雷少爷和双飞燕、还有云少爷不约而同的去营救云谷主和紫风月的那一晚,一直到今日,有些事我还有些耿耿于怀!”
皇甫青天抬了抬手臂:“你不妨直说!”
飞盾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以白之宜的武功,青爷,当日我和碧倾,重伤的两位少爷,还有双飞燕,对抗她一人,胜算如何?”
“毫无胜算可说,那日没有凤绫罗,和云谷主的牺牲,你们可能会全军覆没!”皇甫青天说道。飞盾继续说道:“所以,在云谷主牺牲自己换我们离开之前,白之宜和曼陀罗宫的人有很多机会可以将我们生擒!就算云少爷的七桃扇还能抵抗一阵子,我和碧倾联手也只能对抗那些护法和弟子,时间越久
,其实我们就越是危险的!”
“东方闻思不是找来了紫魄,而紫魄从赵华音的手中,救了雷少爷一命吗?”流星问道。飞盾点了点头:“的确,雷少爷和双飞燕暗中去请东方闻思相助,这些我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云少爷,他是在找紫风月的中途碰到她的,这就令人觉得怪异了,并且白之宜的心口有伤,由紫风月亲手所
刺,也是她亲口告诉云少爷的!”
“你的意思是,云儿也怀疑过?”皇甫青天问道。
飞盾轻轻的皱了皱眉:“云少爷只是奇怪,并没有怀疑,而我却一直耿耿于怀,任何一个人质,落到白之宜手中,有可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出来吗?”
无鱼冷笑一声:“活着出来有可能,完好无损绝无可能!”“所以我很费解,白之宜为什么没有折磨紫风月?而她为何会独自穿梭曼陀罗宫碰到云少爷?难道她在曼陀罗宫,并没有被囚禁?并且白之宜这样的妖『妇』,紫风月如何近她的身并且刺中她?”飞盾凝思了一
瞬,继而说道,“而妖『妇』的心口留下了一道对别人来说是致命的伤口,但她却没有要了造成这道伤口的人的命,我也着实不能理解!”
“这样看来,白之宜是在打紫风月的主意了?”流星说道。
“尽管紫风月是一个很好的人质,可最后白之宜用傅千楚交换了云细细,也说明这两个人,她更需要的,是云细细!”皇甫青天说道。
无鱼淡声道:“这份名单的出现,就是在云细细落入魔宫和紫风月被营救出来之后!”
“这份名单,定跟她们二人有关!”流星十分笃定的说道。
皇甫青天轻叹一声,继而说道:“我倒是觉得,名单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在白之宜突破第五重紫之前,尽快攻入!”
“是啊,我们并没有在找到名单之前,保护好这些人,如今只能尽快铲除魔宫,还江湖安宁了!”飞盾低声道。
“云谷主曾告诉过我们一些魔宫人的弱点,作战时,不断地称呼小矮子,来激怒小水滴这种事,你觉得谁能做的出来?”皇甫青天忍问道。
“云少爷!”飞盾、无鱼和流星异口同声的说道。
皇甫青天也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么,让水涟漪在作战时想起自己最爱的人,让其失去作战力,谁能做到?”
“没人能做到,但是比起我们,无鱼似乎更了解她,毕竟……”飞盾回身看向无鱼,没有再说下去。
无鱼对他轻轻一笑,耸了耸肩:“那蛇女就交给我了!”
“紫魄的弱点,就是东方闻思,牵制东方闻思,只能交给雷儿!至于其他人,恐怕也只能在交战时,多多留意了!”皇甫青天说道。
流星有些激动的说道:“趁着白之宜反噬,一举歼灭魔宫!”
“可我很怕这一次的蛊毒死士,会让我们措手不及!”飞盾有些担忧的说道。
皇甫青天叹道:“不能再有人死在死士手中了,我恍惚想起,金冲那个年轻人,死前是有多么的痛苦!”
想起一站魔宫时的惨烈,几人一时有些无言。
飞盾低声苦笑了一下:“幸好夫人不在,否则现在这样的场景,一定免不了流眼泪的!”
皇甫青天笑着摇了摇头:“所以与你们商议事情的时候,月贞从不愿意掺和!飞盾,你去飞鸽传书至江家堡,告诉江兄,是时候了,可以出发了!”
飞盾应声后,便先离开了房间,流星紧随其后:“那我去找义德少爷,让他也可以返回铸剑山庄,通知武庄主可以押送兵器出山了!”
“青爷,那我可以做什么?”自从无鱼从曼陀罗宫逃出来以后,就很少守庄了,只有在夜晚的时候,皇甫青天才会允许他守庄,而白日里,则加强巡逻。
皇甫青天指了指旁边的作为:“你可以坐下来,陪我喝茶!”
无鱼不敢置信的挑了挑眉:“我?”
“就要第二次进攻魔宫了,大战在即,你又是主力,让我的主力坐下来好好喝杯茶,有什么问题吗?”
无鱼并非觉得有什么问题,也并非觉得受宠若惊,只是坐下来和流星以外的人单独喝茶,这感觉的确怪异,即便这个人是皇甫青天,无鱼记得,他这一生,坐在一起喝酒畅谈的人,只有流星和皇甫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无鱼笑着放下手臂,朝皇甫青天走去。
西厢苑。
每个人饭后都会去桃花林一走,自从皇甫风的眼睛受伤,也无法再去处理江湖上的事,自然就闲下来了,更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陪伴江圣雪。
此时,江圣雪正搀扶着皇甫风,二人并肩行走在充满芳香的桃花林中,若说会不会碰到其他人,那也是常有的事。
满月、玉娇和玉翘三个小丫头则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彼此有说有笑着。
而皇甫风的眼睛也没有蒙上那一层黑布,星天战说,让阳光刺激眼睛周遭的『穴』位,对他的恢复是有好处的。
“其实,我很少会来桃花林,自从我习武以后,就再也没如此闲情惬意的来这里走动过!”皇甫风轻声道。皇甫风从未亲口对自己说起过他的儿时往事,很多事都是从武月贞那里听来的,可是皇甫风这样淡淡的一句内心勾勒,依然叫江圣雪感到万分心疼:“如果夫君可以把自己,放在比江湖重要的位置之上,你
一定会学会笑,会更加喜欢跟其他人在一起叙旧!”
“我现在,不也学会笑了吗?”皇甫风转向江圣雪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只是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就像蒙了一层灰一样,与平日里的笑容相比,这一次,总像是虚幻的,好不真切。
江圣雪不禁又搂紧了皇甫风的手臂几分:“我很开心,夫君在我的面前学会了笑,可我更希望看到,夫君跟所有人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圣雪,你别为难我了,我会对你放下所有的防备,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你明白吗?”皇甫风低下头,尽管他已经放下了很多折磨着自己的痛苦回忆,可放不下的那些,依然只能埋在内心深处,偶尔会
搅动着他的神经,为了不叫别人担心,只能独自隐忍。江圣雪柔声道:“圣雪当然明白了!只是我怕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了,你又孤身一人了!没有一个可以让你放下防备的人,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人可以不是我,不是公公婆婆,哪怕只是二弟和三弟,或是流
沙表妹,你也不会在这样拒人千里之外,那种感觉太孤独了,我会很心疼的!”
皇甫风轻轻的皱了皱眉:“江圣雪,你会不在我身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先死了!”
“夫君,你一定会活的很久,会成为人中之龙,受世人敬仰!”江圣雪急声道。
“这世上,能与我同床共枕让我信任的人,只有你江圣雪一个人!”
“我明白,亲人虽然有血缘牵绊,可却不如枕边人最亲近,圣雪保证,会陪着夫君一起长命百岁的!”江圣雪笑道。
皇甫风方才严肃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缓和:“方才的瞬间,你知道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吗?”
“我猜,你一定想起了那杯被你打翻的桃花茶!”江圣雪俏皮的笑道。
皇甫风勾了勾嘴角:“你我越来越同心了!你刚嫁给我的时候,你见我夜夜梦魇,便为我精心准备了桃花茶,却被我无情的打翻,如果换作今日的我,一定不会让你难过!”
江圣雪娇笑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在你心里头,是否圣雪在里面下了毒『药』,夫君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呢?”
“是!因为我知道江圣雪这辈子都不会伤害我,如果非要下毒不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将在垂死边缘无『药』可救,你见不得我痛苦的时候!”
“我们今天这是怎么了?三句话不离一个死字!”江圣雪无奈的笑道,“让大娘听见了,定然不会当做玩笑,而数落我们的!”
皇甫风抬起手臂,『摸』索到江圣雪的脸颊,轻轻一捏:“还不是你先提起来的!”
“夫君,你想不想体验一次时光倒回?”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你口口声声说如果换作今日的你,一定不会打翻那杯茶,我知你一直心有遗憾,因为那是我刚嫁给你的时候,第一次全心全意的为你做一件事!”
“该不会,你又想为我煮茶吧?”
江圣雪得意的笑道:“我煮茶的手艺可比第一次精进得多,保你以后缠着要我煮给你喝!”
皇甫风感动而又宠溺的说道:“早前听满月她们说,你亲自爬上桃花树,去采摘那些最新鲜的桃花花瓣,还摔了下来,尔后又要亲自将它晒干,辛苦了一日,才煮好一杯桃花茶,有妻如此更有何求?”
江圣雪松开皇甫风的手臂:“有夫如此,才会有想要付出一切的妻子啊!”
没等皇甫风同意,江圣雪就已经自顾自的爬上一棵桃花树,不远处正在玩闹的满月、玉娇和玉翘也都齐齐的望了过来。
“大少『奶』『奶』定是要煮桃花茶给风少爷喝了!”玉娇笑道。
“我敢打赌,他们夫妻俩,一定想起了当初,大少『奶』『奶』千辛万苦煮了这么一杯桃花茶却被风少爷打翻的那一次!”玉翘笑道。
满月有些担心:“我家小姐不会摔下来吧!”
“第二次爬了,大少『奶』『奶』可算是很有经验了呢!”玉娇打趣道,“你放心吧,满月,我们几个也常爬,下面落满了厚厚的一层桃花瓣,特别柔软,不会有事的!”
皇甫风看不见江圣雪爬上了哪一棵桃花树,见她有着如此兴致,又不好打断她,便抬起头,想要凭着感觉锁定那一道挚爱的身影。
浓烈的阳光透过桃花枝下,零零散散,恍惚之间,皇甫风没有焦距的瞳孔之中,忽然映上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满是粉『色』的桃花中央,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像是蝴蝶一样翩然飞舞,殊不知,那是被微风扬起的衣衫。
而就在那“白『色』蝴蝶”坠落的一瞬间,皇甫风已经一个箭步的冲了过去,张开双臂,将之稳稳地抱在双臂之间。
怀中人娇笑着抖动着双腿,双手搂住皇甫风的脖子,在他的唇角用力一吻:“夫君,这底下满满的桃花花瓣,也不及你的手臂半分!”
“每一次都会摔下来,我还怎敢天天喝你煮的茶?”皇甫风无奈的说道,将她稳稳放下。江圣雪摊开褶起来的裙摆,『露』出一大片还带着『露』珠的桃花瓣,笑道:“这是我独特的下树方式,我又不像你们习武之人,可以飞上飞下,我就只能跳上跳下,方才我只是跳下来,并非掉下来,这下面的桃花
瓣很厚重,柔软得很呢!摔下来也会毫发无损的。”
“我知道,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罢了!”
江圣雪笑道:“你不懂女人的心,一个妻子可以为自己的丈夫做任何事,这个辛苦的过程就是最满足的,而这个辛苦的结果,若是换来夫君的一个微笑,一句赞赏,一个拥吻,那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你总是有千句百句在等着我!”皇甫风故作叹气。
江圣雪踮起脚尖,凑到皇甫风的耳畔,柔声道:“冷面狂龙无话可说的样子,真是让人想要好好蹂躏一番!”
皇甫风哪里想到江圣雪会这般逗弄自己,一时之间,更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凑到江圣雪的耳边轻声笑道:“娘子,这种话还是回到房间里说比较合适!”
江圣雪忍不住娇笑起来,见皇甫风越发无奈的表情,才轻咳几声,笑道:“不过夫君的听觉才是真让人佩服,我才刚准备跳下来,你就已经过来了,落在你臂弯的那一刻,仿佛像做梦一样!”“圣雪!”皇甫风把住江圣雪的双肩,努力的想让自己的瞳孔再一次真切的出现那抹如同蝴蝶一般的身影,“方才,我的眼睛,好像可以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