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声“送入洞房”后,便是礼成了。
东方闻思反而更加平静了,从此以后,自己就是白狐的妻子,她对皇甫雷,将不敢、也不能再抱有任何幻想和奢望。
就在白狐搀扶着东方闻思准备从红绸制作的彼岸花心中出来时,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跛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这个相貌丑陋甚至有些畸形的男人忽然出现,令众弟子都有些不知所谓,就连水涟漪、赵华音等人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亦不知是该去把这个不明来客抓起来,还
是看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跛子畅通无阻的走到东方闻思的面前,手中攥着一条染了血迹的白『色』绢帕,笑起来更是『露』出一口黑『色』的烂牙:“小,小娘子,你,今天,可,可真,真漂亮。”东方闻思自问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可眼前的这个跛子,不仅臭气熏天,说话结巴,佝偻着身子,眼神也有些猥琐,令人浑身不舒服,东方闻思下意识的躲开他伸过来的脏
手:“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跛子睁大了双眼,随后又『淫』『荡』的笑了起来:“小娘子,你不,不记得了吗?一,一个月前,我们,我们有过一次,一夜春宵,却,却不知道你,你竟还是个,处子,早知道
,我就,就对你,温柔些了,哎呀,我忘了,你那个时候,睡着了,我那么折腾你,你都不省人事。今日你,你的大婚,大婚之喜,我是特意,赶来,祝贺你的。”跛子虽然口齿不清,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不仅东方闻思,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听的清清楚楚,东方闻思就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浑身僵硬的就像
是一具尸体。
“这是,贺礼。”他将手中攥着的那块沾着淡淡血迹的绢帕,放在鼻尖嗅了嗅,说道,“这是,你的,处子,之血,对你来说,一定很有,意义,我是特意,拿来送你的。”东方闻思的眼睛看到绢帕上的血迹后,脑袋像是瞬间血『液』倒流,冲涨着翻滚着就快要爆裂一般,绢帕上的血『液』深深的刺激到了她,而她的眼睛就在黑『色』红『色』之间不断地闪
动,就要妖化。
白狐却先一步,只一掌便打死了那个跛子,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骇人的真相来。东方闻思张开双臂,体内汹涌的踏雪真气自她的身体冲击着四面八方,彼岸花四分五裂,像是红『色』鲜血肆意纷飞,溅落在她的周围,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整座曼
陀罗宫中。
阿市低下头去,不忍再看,那一日,她在场,白之宜命令过她的属下,要找到天下最丑陋最恶心的男人,夺走最干净最无邪的她的纯洁之身。
白狐受到冲击被震出几丈之远,随后又飞速而去,悲痛的喊着:“他已经死了,闻思,伤害你的人已经死了!”惨叫声逐渐变得虚弱,直到无声,东方闻思才像是失去最后一丝力气瘫倒下去,白狐跪在地上,将她揽在怀中,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本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憔悴
:“这不是真的,白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只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白狐紧紧地抱住东方闻思,红了眼眶:“闻思,没事了,没事了……这是梦,这只是一场梦……”白之宜似乎很满意的看着眼前这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人阻止这个跛子的出现,就已经暗示,此人正是白之宜找来的,所以在场的弟子看到这样一个人凭空出现,自是不敢
轻易阻拦。她斜过头,第一时间想要去看紫魄会作何反应,正如她所料,此时的紫魄,已经悲痛到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就像浑身散发着寒冷的冰窟,剧烈的痛苦和愤怒正在他的心里
横冲直撞,一股浓厚的杀气正在他的身体肆意蔓延。他看着东方闻思,目不转睛,发生的这一切,他没能阻止,他的四肢就像被千万条绳索捆绑,心脏就像被千万块巨石挤压,嗓子也像是被针线缝的密不透风,一个字都说
不出来,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去保护这个女孩。
命运多舛的姑娘,他甚至觉得让她苟活于世,根本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场戏这么精彩,不如,再来一个更加刺激的结尾吧!”白之宜恶毒的笑着,“华音,你来告诉东方闻思,她所吃的『药』,是用什么做成的!”赵华音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实在不忍,却又不得不服从白之宜的命令:“这『药』中,有几百种『药』引,其中三引,便是新生婴儿的心头血,豆蔻少女炼制的尸油,再加上
用尸体喂养的五毒磨制成粉!”
刚出生的婴儿被剜心取血,豆蔻少女活生生的被烈火冶炼,而他们的尸体被恶心的五毒吞食,再被活生生的碾碎,晒成粉末。想到这,东方闻思当即便呕吐不止,难怪那日白之宜轻易的就放过自己的『性』命,原来是为了今日更好的羞辱自己,她成功了,若是方才的事情已经夺走了自己的半条命,
那么剩下的半条命,也即将抽离这具千疮百孔的身躯,随后便昏厥在白狐的怀中。
白狐一把抱起东方闻思准备离开,白之宜却不依不饶:“本宫主还未下令,白狐,你想去哪啊?”
白狐停下脚步,但他没有回身,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可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和悲痛:“宫主是想血溅曼陀罗宫,要了我们夫妻的『性』命吗?”
“哈哈哈!”白之宜仰头大笑,随后说道,“好好享受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多谢宫主!”白狐咬着牙说道,再也无法停留片刻,大步的离开了这噩梦一般的牢笼。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敢作声,不知是该继续留下,还是离开,所以皆是感到尴尬而又不安。绛也觉得难以呼吸,杀人的场面她见得不少,但是这种从心里攻击的折磨,她倒是难得一见:临来中原之时,姐姐特意提醒过我,中原帮派有一妖『妇』,名震天下,要我见
到此人万万不可接近,我却并未当真,直到今日,才算真正的见识了,这个白之宜果然可怕得很!
漆昙、水涟漪这些人都无法有所作为,更别说其他人了,就算再同情,也无法“出手相助”。“东方闻思每一次返老还童,都要吃那么多人,喝那么多血,这样一个妖女,倒是配得上曼陀罗宫的威名!”白之宜靠近紫魄,感受着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痛恨眼神
,笑的更加狂妄,“如此一来,这天下,可不是只有我食人血,嗜其肉了!”
紫魄这双紫『色』的眸子充斥着鲜血,白之宜真真切切的看到那眼白之处的红『色』血丝根根爆裂,流落眼眶,他看着白之宜,就像看着世间最痛恨最作呕的东西。
白之宜伸出手指,轻轻捻去紫魄脸上的一滴血泪,放进口中,吸吮过后,媚声笑道:“原来带血的眼泪,也是咸的!”
这两位宫主眼神间火光四溅,众人无一不感到紧张万分,不知在哪一刻,就要爆发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桃花山庄。
皇甫云按照规则,不得不去请凤绫罗与自己双琴合奏,毫不意外的碰了壁。
“我不是你们取乐子的工具,我的琴声,也不是你们说要听,我就要弹奏的,你还当我是烟雨阁的卖艺女吗?”凤绫罗倚在门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我岂不是成了卖艺男?”皇甫云苦笑道,“你太多虑了,大家只是在玩游戏而已,连无燕的脸上都被三弟画的『乱』七八糟的,请我们双琴合奏,又并非恶意!”“皇甫云,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一众人在一起玩乐,而我作为你受惩罚请来的工具,弹奏一曲后,又该何去何从?留下,大家都不会开心,离开,我又作何感想?”凤绫罗
深吸一口气,隐忍着怒火,“你根本没有替我着想过!”皇甫云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凤绫罗,而她微微一躲,皇甫云便有些尴尬的顺手把在了门边,柔声道,“你早就是桃庄的一份子了,你自认为跟大家不熟,所以你臆想你的加入,会让大家有所拘束。可是你知道吗?他们其实很希望你会加入,因为在他们心中,你就是我的女人。秦络绎,枕上笑,田『药』和龙泉都是新来的,这些人中,有的甚至互不相识,可大家依然玩的自在,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互相牵绊的,而你,就是我的牵绊,自然,也是大哥、大嫂、三弟和常欢他们的牵绊,可是我知道,一时半会儿
你还不能融入,你对我还存有怨恨,对桃庄也有怨恨,我又怎敢来找你呢?”
“作为惩罚,你便敢来找我了?”凤绫罗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罢了!”皇甫云皱紧眉头:“新婚之夜,你刺杀我爹丢下我狼狈度日,我在乎过面子吗?你的五音夺命曲误杀黎百应和焦红菱的孩子,我在八大门派面前以自宫为你赎罪,可在乎过脸面?我厚颜无耻死缠烂打的想要进入你的房中却被你点住睡『穴』送回了北厢苑,闹得桃庄上下人尽皆知,我又在乎过脸面?现在不过是一个游戏,在场也不过十几个人,
我会在乎这一点脸面吗?”
凤绫罗咬住嘴唇斜过头去,眼神闪过一丝动容。皇甫云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便又急忙恢复平时的风度:“让我们双琴合奏,是珠儿提出来的,我不忍拒绝,你知道的,她也挺可怜的,从小就没有母亲,虽然爹爹是县令,却总没有时间陪她,她就只能跟着我们这些男孩儿整日厮混。她喜欢段兄,可是段兄和金瑶两情相悦,我看得出她心里的苦,和她总是刻意伪装的笑容,所以,她
好心给我们增加相处的机会,我又怎能拒绝呢!”
“你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凤绫罗白他一眼,回身而去。
皇甫云又不敢在她的气头上随意进入房间,只得焦急的喊道:“珠儿又不是外人,她就像我亲妹妹一样!”
就在皇甫云有些失落的想要离开时,凤绫罗却已经抱着琴出来了,见到皇甫云愣在原地,便低声道:“你妹妹可不想听我独奏!”
皇甫云当即便反应了过来:“我现在就回北厢苑,去拿一品红用的那把凰琴。”
远远地便瞧见,一黑一紫两个身影各自抱着一把琴缓缓而来,众人已经玩了不知道多少轮,才把凤绫罗和皇甫云给盼来。
太过热情,又怕凤绫罗会不习惯,太过距离,又怕凤绫罗会感到失落,所以众人都算聪明,举手投足间皆是张弛有度。
凤绫罗又怎会感受不到呢?只是她还无法与众人谈笑风生,点点头就算她最丰富的表情了。
待本在北厢苑打扫的月蓉和月柒搬来两张琴台后,他们二人便相对而坐,众人聚在两边,方才本来要受惩罚的也都满心期待着这一场双琴合奏。
武义德改良的十弦凤琴,和他打造的十弦凰琴,就像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凤求凰,琴角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凤与凰,正准备飞向彼此一般。
双手在琴弦间灵活的拨动,时而柔缓,时而急促,时而轻挑,时而重『揉』,皇甫云和凤绫罗二人又时不时的四目相对,就像千言万语,皆在琴音中。
像是一首唯美的情诗,但又布满荆棘和悬崖,本是靡靡之音,却又豪情万丈。
皇甫云和凤绫罗的双琴合奏可谓是配合的天衣无缝,任谁都听不出,他们已有多年没有合奏弹曲,更何况,还是弹奏的一首十弦旧曲。
这首曲子在他们的弹奏下,令人倍觉大气,就像一朵玫瑰,却盛放在暴雨之夜,那种向死而生的境界。桃花林的花瓣随风飘飞,凤绫罗的眉眼终于有了一点柔情,而皇甫云更是满目爱意,每每四目相对,皆是情不自禁的忘乎所以,浓情蜜意,而凤绫罗又克制几分,却反而
更加暧昧。这样幸福的场面,让皇甫风、江圣雪、皇甫雷、常欢这些亲人感到很欣慰,他们似乎都感受到了皇甫云的幸福,仅仅只是合奏一曲,就带着莫大的幸福,卑微中又带着无
限的感动。
“我想象不到,还有谁,会比凤绫罗,更加配得上皇甫云了!”无燕抱着双臂,沉浸在这美妙的琴音和温情的画面中。
香燕想了想,说道:“紫风月呢?”
无燕摇了摇头:“若是弹奏凤琴的人换成紫风月,总觉得画面怪怪的!对于风流多情的云二少,就该有凤绫罗这样冷艳而又神秘的女人来降住他!”
当初,皇甫云就是被凤绫罗的琴声和歌声所吸引,才造就这段不知道是孽缘还是佳缘的情缘。
而皇甫云用一把箫,吹奏了一曲,从此便在凤绫罗的心里留下了别人再也无法取代的位置。一曲临界结束时,他们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初见的那一日,皆是情窦初开,一琴一箫,双音和鸣,第一次,就那般默契,好似前生便是伯牙与钟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