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了一小坛子胭脂醉。
永安城里的名酒千百种,唯有这胭脂醉是他最喜的。
红封打开的一瞬间,浓郁的酒香弥漫其中。
好像是刹那间,叫人微微一怔。
秦暮栩很是惊喜了一瞬间,伸手去接了那坛酒偿。
好好的看了眼前之人一眼,胭脂醉刚到了唇边。
那人偷偷的抬眼看他,两厢无话撄。
里头的小翁主也早入了梦乡,这姑娘也是心宽的很,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
依旧明媚的一塌糊涂。
而秦暮栩的东西也在唇边微微一顿,随即又放下了下来。
他是个爱酒更甚美人的。
还从未有过到了嘴边还不喝的。
“怎么了?”
知暖终于忍不住问道。
难不成还是怀疑这酒有问题。
“要是以后再也喝不到了多可惜!”
秦暮栩好似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同她说的。
说罢,小泯了一口,难得斯文俊秀的模样。
似乎是还能品出其中的滋味来,却在没有入喉。
只是拿着那小坛子酒走到了帐外。
那人很自然而然的跟了出去。
天色暗的叫人喘不过气来,零星几点星光,隐隐约约的,有些看不真切。
秦暮栩拿着酒坛子站在帐外,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待她走近了,站了好一会儿。
忽然听见他道:“从前翻那些烈士谱,每次都死那么多人,流那么血,总觉得是为了邀功夸大其词!”
他自嘲的笑了笑,“皇叔那时候也不过是十七八岁,所有人都说墨羽骑出,一战平烽火,是何等风华无双,却从来没人想过他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秦暮栩做了那么多年的风流公子哥。
其中七八层是因为有皇叔那么一个无敌盾牌在,反正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他来出头。
这美人在怀,美酒入喉。
人生快意事,自然是怎么快意怎么来。
身后那人顿了顿,低着头没有接话。
其实秦暮栩也不需要知暖接话,他顶着这么个烂摊子,顶了这么久。
其中艰险已非常人可以想象,甚至那些人都以为。
这位娇生惯养、只知道收罗美人,有点事就往容王府里跑的长风侯。
一天、二天、至多不会超过三天!
就会夹着尾巴,逃回永安去。
可事实,竟然是完全相反的。
“其实,也没什么的不是?”
秦暮栩抬眸望天,漆黑一片。
手里的酒坛子倒了过来,剩下的胭脂醉就这么倾斜而出。
落在沙地里,颜色染深了一片,迅速往下渗透下去。
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抢着喝一般。
军中禁酒,那些人在战死沙场之前,连口安魂酒都没能喝上,就去了。
“啪”的一声,秦暮栩手里的酒坛落下,碎成数片残渣。
“终于还是来了!”
他赫然站直身躯,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光亮,华光万丈。
这一处原本就十分的静谧,好像是忽然被这一声乍破一般。
无数的士兵涌了出来,兵甲齐整,不知道是睡觉从未结下,还是穿衣如此之神速。
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对她来说这一处还没有任何的变化。
甚至连过耳的风声,都没有重一分。
而那些士兵此时,都是已经站的笔直齐整,列队成方阵。
这一处地势奇险,有力于己方阻杀敌方的同时,后面就是洛水河,前山后水,已是绝地。
秦暮栩把驻扎地选在这里,埋下的东西,等着扶留的大军逼近。
何止是破釜沉舟之势。
“侯爷!”
朱奇上前,把他的盔甲递了过来。
秦暮栩快速带上,桃花眼落在远处那如潮水一般的逼近的黑影时。
沉声下令吩咐道:“灭火,半点不留!”
这一声刚落,没有任何的迟钝,火光悉数灭尽。
这夜本就漆黑一片,虽然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这样忽然的一瞬间,灭去所有的光亮,还是叫人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知暖刚要伸手揉眼睛,忽然被眼前之人按进怀里。
花颊撞在生冷的银甲上,疼的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样眼前漆黑一片,她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
只是他按着她的动作异常紧绷,完全没有那种万花丛中的老道。
“阑珊!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他低头,一点炙热落在她唇间。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唤过她这个名字。
这一声足够让她魂飞天外。
刚要开口说话。
就听他道:“请你务必找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千万不要像我...像我这样...”
后面的话,他忽然卡住了一般。
然后再没有继续,一把将她塞到暗卫的保护区内。
“带上潇潇,立刻离开这里!”
知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暗卫们架走了,帐里还没有睡醒的小翁主,显然也是相同的待遇。
兵甲之声涌动,一片漆黑里。
知暖试图拉住他的手,却只摸到了生冷的银甲。
“啊栩!”
片刻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开口唤道。
可是她不知道已经离他多远了。
身子被暗卫钳制着,快速离开这片马上要血流成河的地方。
“啊栩!”
她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图。
大声呼叫道。
可是四处行动的士兵们,即便是不说话,也十分轻而易举将她这点的微弱的声音盖住了。
这满天黑色里,她看不到他。
也寻不到他。
就像这么多年,她在他的世界里了无音讯一样。
她以为永远不会再换出这个名字,这样亲密的称呼,好像是藏在幼时的一个秘密。
百宝盒里,锁了一层又一层。
只要她不说,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秦暮栩!”
可他听不见。
这里二万多人的性命还在他手上,任何的一个决策都会造成极大的伤亡。
扶留此人善攻心机,所以永安城里留守的那一位各种刁难。
所以被克扣了一半的粮草,还是不能食用。
才会有这夜色弥漫之时的扫荡。
是的,二十万对五万!
这根本已经不能用两国交战形容。
这一场名副其实的屠杀!
拖了这么久,扶留的耐心已经用尽。
殊不知,秦暮栩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就在等着这一刻。
夜袭是吗?
两边都是两眼一抹黑。
他在这边熟悉了这么久的地理位置,扶留自以为占了天时。
秦暮栩又何尝不是占了天时地利,可是这人和...
他看着这重伤一片的存活士兵,颇觉此生无望。
“侯爷,把大半的暗卫都撤走,这...”
暗七不无担忧的开口提醒道。
“潇潇不能死,她...也不能死!至于我们,这多几个少几个并无分别。”
他的语气此刻近乎超然。
偏生握紧的手又越发紧了,眼眸中杀气四起。
这样来两个杀一双,来十万灭十万的机会,大抵几十万也难遇上一回。
秦暮栩很荣幸的遇上了。
他站上最高点,眼睛盯着那如潮水一般上涌的黑用。
一众士兵手中的弓如满月,箭在弦上,顷刻即发。
第一场,居高临下,远距离用箭。
少说也要撂下一片。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随着距离越来越逼近,一众士兵的呼吸也跟着紧绷起来。
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战役。
而他们能做的,就在死之前,多撂下几个敌人。
为远在家乡的妻儿家人,多留一份安全之地。
一百步!
自小练武的暗七势力惊人,就是这样浓重的夜色,也已经看得真切。
箭羽的存量并不多,许多还是用完之后。
在死人身上拔回来接着用的。
大多来不及擦拭,箭头上面还这污血。
一众士兵的神情肃穆,手上的力度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黑夜里,沉寂无声。
忽然听得少年声音冷冽,“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