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厂房,我看得越来越清楚,看到一个礼堂,礼堂的大门上方正中,是个巨大的红色五角星,而两旁写的标语,左边写的是:“为人民下三线,”,右边的字迹斑驳,只有剥落的水泥面,什么字都看不到了。
我越发觉得这个事情奇怪。父亲当年当做故事讲的轶事,在我心里愈发的清晰。这个事情绝不是空穴来风。我对曲总说道:“你开车这么久,听说过,公路边,有这种废弃的工厂吗?”
曲总回答:“工厂那里不是啊,可是没听说过这种老工厂修建在公路边的。”
我说道:“我们估计被鬼迷住了,被带到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来。”
曲总把我看着,“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可不信这个邪。”
我把头伸出车外,张望了一会,对曲总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但是这个地方太古怪,我们还是快走。”
“我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曲总把着方向盘,“我也想快点出去,你他妈的净说写废话。”
曲总停了停,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对我慢慢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几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变了,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
我连忙打岔,“我们还是先走出去再说吧。”
我努力计算,挖空心思想这当年父亲所说的事情的脉络——
也许是**所在进行什么实验,跟导弹有关,但绝对不是导弹试爆的实验,这个实验牵扯到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也许按照科学来讲,跟空间时间有关。但以我现在的理解方式,我只能认为,他们肯定是请了身负绝技的人来操作,比如方浊这样的人,但是出了问题。至于具体出了什么事故,我无法探知。我猜测,要么是请来的人不受控制,或是失误了。向方浊这样的人,一个就让人头疼了,若是多了在一起,未知因素太多。比如他们之间时间长了,会产生矛盾矛盾,然后。。。。。。。
我想到这里,心里愣住,内心隐隐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接近真相,因为还有个可能,有人会故意破坏这个实验,施展一些手段让这些具备异能的人相互对峙。这几年我的见的神棍多了,离间的计策不是一次看到,包括自己都几次中招。我随即想到,若是真的这样,情况还好一点,要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有和这种机构对抗的组织存在,并且造成这么大的后果。这种组织,太不一般了。并且民间没有任何关于他们信息存在。他们是掩藏起来了,还是已经被消灭殆尽。
我越想越发寒。对着曲总喊道:“快点开车,前面十米处,往左拐弯。”
“妈比的,那地方是个防空洞。”
“不管了,就是哪里。”我喊道,“掉下的石头越来越大了。等不了了。”
曲总着了急,把车开到那个防空洞里面。我和曲总坐在车内,看着防空洞内部,这是个废弃的防空洞,大小能容纳一辆大货车进来防空洞深处堆放着杂物,木箱子和旧机械之类。就在车头前方五六米处,把防空洞靠里面的那边堵得严严实实。
我不停地计算水分,可是水分算得混乱了,实在是算不出来准确的时间和方位。看样子只能在这里等一会再说。
曲总问道:“外面是不是天黑了?”
“不是。”我随口说道:“就是天阴了。过一会我们出去。”
“过多久?”曲总问道。
我没有回答,曲总也不做声。防空洞里传出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我和曲总都听过。打丧鼓的声音。没有什么乐器伴奏。就是个老者的嗓音,在用远安兴山这边的方言在唱,唱得很快。
曲总偏着脑袋在听,听了一会,对我说道:“好像有人在唱丧鼓。”
“是的。”我点头。
“我听不清楚在唱什么,”曲总说道:“咿咿啊啊的唱得太快了。。。。。。。还有这声音从那里来的?”
这个古怪的老厂区里面,我和曲总刚才转悠了半天,都没见到人影。现在躲在这个防空洞里面,我们却听到这个丧鼓的声音。
“那里死了人撒,大白天的唱丧鼓。。。。。。。。”曲总不耐烦的说道。
我对曲总说道:“别说话,让我仔细听听。”
我听到的丧鼓声,歌词和我在赵一二留下的那本《黑暗传》有很大不同。宜昌地区的丧鼓唱的丧歌,就是《黑暗传》。这个我很早就知道。
我往防空洞的洞壁上看去,本来是应该写标语的地方,用红色油漆的写的几行字,我看两行就知道是《黑暗传》,刚好这段,我前几天刚在赵一二的《黑暗传》里看过,但墙壁上的字和赵一二的那本《黑暗传》,同音不同字:
“孽杀传杀天,杀天传杀符,
杀符传鸿宇,鸿宇传画戟,画戟传轻眇,
轻眇传死羽。千变万化有根基,随人知得那玄秘。”
声音是一样的,但是文字上的差距太大,意义甚至背道而驰。我心里疑惑,把赵一二的那本《黑暗传》拿出来,让曲总开了车灯,在车内看,一边听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丧鼓声音。
可是现在我听到的歌声,和《黑暗传》的唱词,听起来,就知道有差别:
“虎豹长蛇互争斗
飞龙化云不安宁
通天一见便生怒
斩杀四方顾云亭
通天水旗分三色
虎豹长蛇成土石
抽出长剑光芒现
阴阳两界避鬼神
。。。。。。。。。”
其实这一段,我比较熟悉的,从唱的曲调上,我知道是创世录的开篇的部分。可是唱词和我手上的书本完全不同。我边听,边把手上的《黑暗传》看着,一一对应,越看越糊涂。
我忽然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道掺杂着恶臭。
我分不清我现在听到的《黑暗传》和赵一二留下的这本,到底那一个版本是真的。
血腥味道越来越浓烈。我的水分算到了“闰十一,大馀廿三,起七刻六分,终廿六刻正”
我连忙对曲总说道:“再过三分钟,我们就把车倒出去,应该就能看到路了。”
曲总很奇怪,“你到底在搞些什么,你说三分钟就三分钟,跟我闹着玩吧。”
我没跟曲总多解释,我和曲总迷路到这里来,肯定跟我有点关系。但至于为什么和我有关系,我只能用世界上的事情或多或少会有关联,勉强来安慰自己。那里会知道,这个在几十年前,被山体掩埋的**所,当年发生的事情产生的影响,会在今后的日子多次和自己交集纠缠。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三分钟后,曲总把车慢慢往后退。退了不到一米就停下。
我对着曲总说道:“别看后视镜,你看的都是假的,不是真实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曲总脑门流汗,“外面还是有路的。。。。。。。”
“是的。”我知道曲总在他的后视镜里看到的是什么,是个一个锈迹斑斑的栅栏门横在洞口,而这个栅栏门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是不存在的。而且栅栏门之后,是一个草地,上面根本就没有路。所以曲总迟疑。
曲总还在犹豫,我对曲总说道:“你看看前方,我们刚才的地方。”
前面的空间已经变小了。那堆杂物仍旧和车头保持没倒车时候的间距,也就是说,再不出去,车就要被困在防空洞内。
曲总一狠心,车身撞开栅栏门,除了洞口。时间刚好,我心里一阵舒坦。
洞外的环境又变了,没有厂房,一个厂房都无。救护车在一个开阔的山谷里。而且天色又变得明亮,视野开朗。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站了很多奇装异服的人在那里,这些人都身材高大笨拙,都谨慎的站在那里。我和曲总也顾不来许多,驱车过去。车开近了,才发现,那里是人群呢,都是石头。只不过我和曲总眼花了,把这一片独立站立的石头群,当成了人群。
曲总笑道:“看到这些石头,我就知道我们在那里了。”
“我们在哪?”
“在百里荒,我以前来过这里的,不过是和同事来玩,可不是迷了路。”
我故意轻松的对曲总说:“你确实厉害,迷路都能偏离省道这么远,一般人那里有你这夸张。”
曲总找到山谷中的一条路,辨明方向,往当阳市开去。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车上的计时器,现在仍然还不到十二点。曲总没意识到时间上的问题。毕竟他没学过计算水分。
四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当阳。在路口,曲总的朋友在等我们。曲总的朋友看见了救护车,就连忙请我们下车。曲总的朋友真的在一家餐馆,把酒菜都准备好了。
边上桌子,曲总边说,今天开车开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开的就开到百里荒去了。
曲总的朋友诧异地说道:“开到百里荒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当阳和远安之间在修路,很多车都绕道百里荒。”
说的曲总摸不着头脑。
我们边喝酒边聊天,曲总就把路上的遭遇给说了,说是开了这么多年的车,长途都跑过不少,这次在还没出大宜昌的范围,反而迷了路。开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厂房里面。
曲总的朋友一听就来了兴趣,马上接口,说他自从修路以来,他听说很多人开车往返远安,都出了稀奇事。动不动就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去了。最夸张的是一个拖矿石的,开夜车,这个车是准备往宜昌开的。却开到宜都和松滋(荆州地区和宜昌地区交界的一个县市)之间的刘家场去了。后来别人问司机,是怎么回事。司机就说:“就是顺着路开啊,没什么异常的路况。”
我听到这里,就想起曲总迷路了也是这么说的。
曲总的朋友说的都笑起来了,“顺着路就算了,开到刘家场要过长江,要过桥他都不晓得。。。。。。”
我们继续喝酒,曲总的朋友又说,幸亏我们是中午去的百里荒,要是晚上,估计就很麻烦。
我一听,就问他,“百里荒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曲总的朋友就说:“我的一个做生意的兄弟,在百里荒玩,玩到晚上才回来,在路上被一群阴兵给拦住了,浩浩荡荡的走了一夜,等到凌晨才回来。幸亏他是个火罡旺的人,不然被拉走都说不定。”
“那里是什么阴兵撒。”曲总说道:“就是一些石头,我们今天都看到了。我以前到百里荒的时候,专门去看过这些石头的。”
曲总的朋友也不跟曲总较真,“那是,那是,说不到他眼睛看花了。”
一顿酒喝的天昏地暗,曲总因为要开车,只喝了点啤酒。而我却喝的酩酊大醉。喝到下午,我已经醉的吐了好几次。
曲总把我拉上车,和他的朋友道别。
车开出当阳市区,上了到宜昌的公路,我脑袋疼得厉害,把头伸出窗外,又狠狠吐了几口。脑袋被冷风一吹,略微清醒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仔细想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随口问曲总,“我跟你说过什么事情没有,好像很重要的事情。”
迷迷糊糊的听到曲总答应了一声,心里踏实。然后躺倒座位上睡觉。
在车上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酒醒了些,抬头一看,车窗外都黑定。我问曲总,“几点了,怎么还没回宜昌。”
曲总答道:“才开了几十分钟。你慌什么撒,现在已经到新场了。“
我一听立马坐起来,我脑袋已经清醒,连忙对曲总埋怨道:“不是说好了从鸦鹊岭那边走白洋回去的吗?”
曲总不以为然的说道:“绕那么大个圈子,回宜昌不是半夜了啊,还是这边近些。”
我正准备要曲总掉头。可是我发现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是穿着对襟衣服的老年妇女,一个穿红色校服的十岁左右的男孩,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他们都不是活人。
现在这几个乘客都把我盯着看,脸上似笑非笑。
我皱了皱眉头,问曲总,“你带这些人上来干嘛?”
“他们在路上等车,我收他们一个人五块钱,就带上来了。”
我冷笑了一下,想都不用想,他们是去金银岗的。
我正在想该怎么编个借口,让曲总停车,把这几个脏东西给赶下车。曲总却有把车给停了,车门一拉,后厢又上来了一个人,是个驼背的厉害,佝偻身体的老头。这老头穿的一身黑色的寿衣,脸上煞白,双颊两个红坨坨。他也朝我笑了一下,嘴里稀稀落落的牙齿黑漆漆的。
妈的他们都不怕我。
是不是我喝醉了,身上火气减弱,不足以驱鬼。
我把曲总看着。曲总现在嘴里骂骂喋喋,正在不停地换挡,踩离合,加速减速。
他在和别的车斗气。听他嘴里在骂:“老子被你超了,就不信曲。”
我连忙往看他在和那辆车相互飙车。
一看果然一辆金杯的面包车从我们右边超到前面去了。曲总见势,连忙挂档踩油门,跟着那辆车追赶。
前面有个道口,刚好一列火车要开过来。
那辆车开得慢了些,曲总驾驶我们的救护车离这辆面包车,越来越近,虽然是晚上,我都能清晰的看到他们车厢后面的车窗。
这是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天色已晚,车牌看的不甚清楚。
曲总慢慢的赶上这辆车,因为前方的道口警报声已经开始响起,隔栏慢慢地放下,横在路面上。远处的火车鸣声已经能够听见。
前面的面包车越开越慢了,我们的车慢慢赶上他们这辆。看阵势,曲总非要超了这辆车不可。所以,就算是知道要在道口停车,也要在到达道口前,超了他们。
我们的车和这辆面包车已经在路上平行,车头和这辆面包车后厢平齐了。而且仍然在慢慢超越。我从车窗向外看去,正对着旁边这辆车的最后一个座位的车窗。
我看见那个车窗上的玻璃映出一个人脸,这张脸,仿佛就是贴在玻璃后面似的。
白惨惨的一张老人脸。
我大惊,这不就是刚才上我们车的那个老死人吗。我向我们的车厢后看去,果然,那个老头子就是坐在相同的位置,而且他也正是用同样的姿势,把自己的脸,贴在车窗上。
我回头看向对面面包车的车厢玻璃,那个老死人,对着我凄然一笑。
我猛然醒悟了,对着曲总喊道:“老曲,妈比的你超个什么超啊!这不就是我们的车吗!”
曲总没听清楚我的话,张口对着那辆车大骂:“妈的巴子,跟老子抢,赶着去投胎啊!”
我听了曲总这句话,心惊肉跳。
我看清楚了,这辆车就是我们自己所在的救护车,同样的金杯面包车,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车型。。。。。。甚至同样的乘客——我已经看到了那辆车上的另外几个人,就是一个老太婆,一个穿校服的小孩,一个年轻妇女,他们和我们身后坐的人一样,都是赶着去金银岗的。曲总的车慢慢在超赶,他们的脸一个接着一个贴在对面的车窗上。
两辆车一摸一样,一阴一阳的救护车,已经完全平齐,我仔细地看他们那边的驾驶室,那边的司机我看不清楚脸,可是从身材上,我能确定是老曲的模样。
可是那边车上副驾驶,就是我所在的位置,没有人。
我大声对曲总喊道:“你快给我停车!马上停车!”
曲总被我喊的回了回神,下意识的把车给刹住。
现在,两辆车都停下来了,停在道口的横栏前方。一列列车从前方呼啸而过。轰鸣的声音,把曲总的神志唤回一点。
他把头拼命的左右摇晃,“我他们的在做什么啊?”
我仍旧看着旁边的救护车,那个司机终于把头扭向我这边了,我看得明白,是一张长长的马脸,脸上的皮肤跟纸一样薄,皮下的骨骼都看得很清楚。
更要命的是,那个司机竟然也在朝我笑起来。嘴巴笑成了一个黑洞,看不见牙齿和舌头。
我看见这个司机,身体偏了偏,估计是踩了油门。这辆救护车忽的猛然向前冲去,冲过横栏,冲进正在行驶的列车。但是什么都没发生。这辆车从列车中穿过去。
曲总正在蠢蠢欲动,要踩油门。我急得连忙去阻止。忘记了提防身后的那些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