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继续说:“就在藏医手指被咬掉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乞丐,就是当年告诉他用酥油浸泡手指的那个老人。现在藏医明白这个老人并非普通人,一定是个非常有修为的活佛,或者是真佛显身。乞丐咬掉藏医的金手指之后,就离开了。藏医连忙拿起那张四辩骷髅,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让自己的金手指起死回生,人皮骷髅上面隐隐传来声音,藏医什么都听不懂,原来骷髅说的是古老的汉文。藏医的金手指没有了,他的妻子嘴上的疔疮也无法医治,几天之后妻子的疔疮把嘴巴全部塞住,无法饮食,活活饿死。事情还没完,藏医金手指被咬掉的消息不胫而走,再也没有什么富豪找他看病。接着他的儿子吸食鸦片,毒瘾深重,却无法拯救,女儿也难产而死,藏医也没有办法。最后藏医的儿子吸食鸦片散尽家财。当藏医终于明白自己受到了报应之后,已经一贫如洗,现在连穷困的百姓也不找他了,昔日门前繁华都一去不返,宅邸也被毒瘾发作的儿子一把火烧掉,儿子也丧生在大火中。藏医站在家中的废墟旁,看着四周无数坟茔,心中终于大彻大悟。把自己投身到了寺庙,做了一个最低等的喇嘛,然后他带着那张四辩骷髅人皮,离开藏地,游历到中原,想把四辩骷髅还给中原人。了却自己最后的心愿。”
叶珪看着眼前的这个喇嘛,终于明白了听到的并非一个故事,而是这个眼前喇嘛一生的经历。
“你被关在这里?”叶珪看着喇嘛正在腐烂的大腿,“又是为了什?”
“我离开藏地,来到中原,一直在寻访当年黄裳的传人。”喇嘛说慢慢的说着,手里在怀中摸索,捏了两个虱子出来,扔到身边的稻草上,“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黄裳他不是真正的道士,”叶珪说,“他只是撰录道藏的官员而已,没有门派。当然谈不上有传人。”
“这就可惜了。”喇嘛说,“我到处寻访,打听黄裳的传人,手上有四辩阴阳骷髅的事情也让人有所知晓,于是有个茅山道士找到我,希望我给把四辩阴阳骷髅给他。我跟这个道士说,收四辩阴阳骷髅的人一定是医生,而不是道士,拒绝了他。”
“然后他就报官把你抓起来?”叶珪好奇的问。
“因为他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无法让我把四辩阴阳骷髅交给他,”喇嘛说,“他也会法术,一种能让人无法动弹的法术,他搜遍我全身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于是他逼问我把四辩阴阳骷髅藏在了什么地方,我当然不肯说。结果,他就报官,说我手上的钵盂是人的头盖骨,而头盖骨是我杀了人取下来的。”
“你真的杀人取头骨做钵盂?”叶珪问,“我听黎先生说过,西藏喇嘛有这种做法。”
“那个头盖骨是我在火灾废墟里找到的,”喇嘛说,“我儿子的头骨,我之所以用这个头骨作为钵盂,就是一直在提醒我自己从前的罪孽。”
“但是官府并不相信你说的话,”叶珪说,“这也难怪。”
“那个道士和官府有交情,”喇嘛说,“于是就以杀人罪把我收监,但是也无法定我的罪,只能以妖僧惑众的名义关着我,拷打了我几次,我的腿被夹棍夹烂,看来这辈子是走不出去了。”
叶珪听了,想起自己也是无端的大祸临头,情形比眼前的这个喇嘛好不了多少。
喇嘛平静的说:“我罪孽深重,经历这种事情,就是恶报,道士如今还没有放过我,等我熬不住了,就把四辩阴阳骷髅交给他。我担心的是我死后,四辩阴阳骷髅就交不到黄裳后人的手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叶珪看着喇嘛,喇嘛眼睛直直的看着叶珪。
“可惜我也是等着判斩监候,”叶珪叹口气说,“否则我倒是能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你是医生,”喇嘛说,“你连续念了几天《内经》,也许这是天意,不然为什么在我死前,偏偏遇到一个医生在我旁边,也许你就是佛祖安排过来的人。”
“我都说了,我自身难保。”叶珪说,“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做不到了。”
“你不是短命的相貌,”喇嘛说,“并且有名医之相。”
“黎先生也是这么说,”叶珪苦笑,“可是没过多久,我就被抓进来了。”
喇嘛咳嗽起来,看样子非常的虚弱,他不再跟叶珪说话,而是慢慢的解开身上的僧袍,露出胸口,然后闭上眼睛喃喃的念诵经文,念得是藏语,叶珪无从得知念的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在昏暗的光线下,喇嘛的胸口慢慢显出一个人头,接着变得清晰,是一个小骷髅,如同纹身一样。喇嘛用手轻轻的在肩膀下,把自己胸口的皮肤掀起一点,然后慢慢把皮肤揭下来。
叶珪看着毛骨悚然,但是随即看的明白,原来揭下后,才是喇嘛真正的皮肤。那张正在被揭下来的人皮,就是刚才所说的四辩阴阳骷髅了,叶珪也能看见人皮一旦离开喇嘛的胸口,就显现出了牡丹。
整张人皮被撕下来,揉成一团,递给叶珪,“我就一个要求,把这东西送给黄裳的后人,如果你找不到黄裳的后人,就好好保管,它能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莫大的好处?”叶珪茫然的问。
“记得我说的故事。”喇嘛说,“千万别忘了。”
喇嘛说完,身体顿时虚弱,萎靡不堪,软软躺倒在地,无论叶珪怎么叫他,都没有回答。
叶珪拿着那张人皮,不知道是该收下,还是还给喇嘛,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叶珪茫然无措的时候,外部的牢门被推开,一线日光照射进来,狱卒走进来了。叶珪只好把四辩阴阳骷髅塞在自己的怀中。
狱卒走到叶珪的牢房外,叶珪对着狱卒喊:“旁边的这个喇嘛好像不行了。”
“关你什么事情,”狱卒说,“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的好日子到了。”
叶珪一听,立即呆住,难道周员外等不到秋后,现在就要让官府杀了自己吗。
“你可以走了。”狱卒说,“你运气很好,周夫人被人救活,周员外心情很好,不再追究你这个庸医。”
“什么?”叶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后没本事就不要给人看病。”狱卒回答,“老老实实的做点小买卖去吧。”
“周夫人不是死了吗?”叶珪问,“她怎么就又活过来了。”
“你得感谢薛大夫,”狱卒说,“你自己去向薛大夫道谢吧,去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狱卒打开牢门,解开叶珪的镣铐。把叶珪带出牢房,叶珪站在白日下,眼睛被日光刺的睁不开。
“薛大夫。”叶珪至少明白,自己捡回这条命,就是他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