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珪的四辩骷髅
晋篇看蜡部:铁车左明十三右明六六
叶珪大难不死,走出了大牢,眼睛一片刺痛,差点倒在地上。
在牢房里熬了几日,虽然没有受过酷刑,叶珪的身体也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勉强走到路边,想坐下来休息,却不料一口气没有接上来。这时候算命的黎先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搀扶起叶珪。把叶珪带到了酒肆,让跑堂的给叶珪递了一碗水给他喝了。
叶珪在牢房里喝的水都是污浊不堪的浑水,但是他比那个藏医的运气要好得多,藏医把那张人皮交给叶珪的时候,叶珪就看到他的面色已经黑进了肌理,在医术上已经是死人了。看来藏医只是为了把人皮托付一个人,替他找到黄裳的后人。交代完毕后,也就命不久矣。
叶珪喝了水,黎先生又叫了一盘糕点,叶珪吃了。叶珪填饱了肚子,想起藏医一生的经历,免不了长叹一口气。
黎先生看着叶珪,摇着头笑,“你刚刚从牢狱中脱困,怎么仍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叶珪没有理会,只是唏嘘。
黎先生对叶珪说:“你年纪轻轻,命运多桀,自古能成就事业的大丈夫,都是幼年不幸。”
叶珪说:“我是在想牢房中的一个狱友,他的命运,可比我坎坷多了。”
黎先生看着少年老成的叶珪,“你今后必成大器,希望你发达后,不会忘记我这个老朋友。”
叶珪说:“我三餐不继,他日必定不忘你的恩惠。”说完,就告辞走了。
叶珪的确是个感激恩情的人,他知道薛家,苏州城内,薛家也是行医世家。但是和叶家不同,薛家名气远比叶家为甚。薛家的深宅大院,青瓦高墙。叶家落魄,所以两家并没有什么来往。
叶珪在薛家门口流连很久,始终不敢让薛家的家丁通报。只是站在薛家门口犹豫不决。突然门内走出一个衣着清爽的青年,看见叶珪面黄肌瘦的模样,询问叶珪:“来求医?为什么不进去?”
叶珪还没有回答,那个青年又说:“看来病的不轻。”
叶珪瞠目结舌,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穷饿之病。”青年看起来比叶珪大几岁,应该有二十出头了,说话却很刻薄,“这个病,可不好医治。”然后笑起来。
叶珪大致明白,这个青年应该是薛家的子侄,或者是薛大夫的后人也亦未可知。叶珪也看不出来这个青年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只是毕恭毕敬的给这个青年作揖,“在下叶珪,恳请转告一声,很感谢薛大夫的救命之恩。”
青年盯着叶珪看了很久,“你没有来求治过,为什么拜谢?”
“他日一定报答,”叶珪把话已经说到,于是转身就走,“告辞。”
留下薛家的这个青年莫名其妙。
叶珪回到家中,家里已经败落。只能守着一个破旧房屋。叶珪躺在简陋的铺板上,跟牢狱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叶珪回想着监狱里的事情,想起藏医所说的金手指,心里苦笑,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那种不用任何药汤针灸,手到病除的医术吗,那个怎么可能是医术,巫术倒是可能。如果真的有这种医生,和黎先生有什么不同。
叶珪胡思乱想,慢慢的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头顶滴滴答答,这才发现,已经下起了雨,屋顶漏了雨点下来,滴的屋内到处都是。
叶珪早已习惯,也不以为意,蜷缩到了床脚,避开雨滴,继续睡觉。可是在睡梦中,模模糊糊的感觉屋内有人。叶珪听到天空雷声滚滚,大雨倾盆。不由得心神不宁,烦躁不堪。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屋内,接着是一声霹雳巨响。叶珪惊呆了,他发现自己刚才的感觉是对的,屋内果然站满了人影,而且这些人影全部都垂着头,看不到面貌。
就这么短暂的时间后,屋内又陷入到黑暗一片。叶珪害怕的厉害,屋内突然站满人影,而且屋外的雨声爆豆一样的噼里啪啦打在房顶,他也听不到任何来自人影呼吸声和响动。
但是叶珪仍然能够意识到这些人影就站在床边,和自己距离很近。又是连续几个炸雷,但是没有闪电,叶珪仍旧陷入黑暗,在嘈杂的雨声和间歇的雷声中,清晰的听见自己胸口咚咚的跳动。
叶珪在惊恐中,煎熬到了鸡鸣,然后天色慢慢的亮了。大雨也停歇。叶珪看到屋内除了地面上到处是雨水的水渍,没有任何脚印。门窗也是闩着的。
叶珪确定自己昨晚不是梦魇,他亲眼看到了那些人影,但是自己也无法解释。思来想去,只好去找黎先生问个究竟。
叶珪走到黎先生算命的桥边,看见黎先生正在跟一个人纠缠,那人是个老妪,不停的在恳求黎先生。但是黎先生在不停的摇头。老妪身边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纠缠,一言不发。
叶珪走得近了,听见黎先生在推辞:“我只是个算命的,驱邪镇鬼,你得去寺庙道观找和尚道士。”
老妪仍旧不肯,执意要黎先生去她的家里去看看,看见黎先生执意不肯,就跪在黎先生身前。
叶珪看了不忍心,走近点问黎先生到底什么事情。
黎先生和老妪都同时不说话了,神情尴尬。老妪见来了旁人,不好再恳求黎先生,只是说,等黎先生有时间,我再来请您去一趟。然后颤巍巍的走了。那个高个子年轻人也静静的跟着老妪走到桥下,跟老妪上了乌篷船,老妪自己摇船,高个子年轻人却站在了船头,乌篷船慢慢划远。
叶珪看着远去的乌篷船,然后问黎先生到底什么情况。
黎先生隔了很久,才说,“这事不能让你知道,传出去了,人家不好做人。”
叶珪好奇,看着远去的乌篷船,对黎先生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她旁边的那个人是他的儿子还是孙子?”
“你是不是看错了?”黎先生惊讶的说,“这个老太太哪里有什么儿子孙子了。”
“刚才不就是跟着老太太旁边站着?”叶珪说,“在您面前,你怎么会看不见。”
叶珪说完,立即明白了什么,因为他看见黎先生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已经被吓傻了。
“你真的没看见。”叶珪接着说,“还是我眼花了。。。。。。”
黎先生擦了一下汗,“看来真的要给你说说了,这个老太太就是来找我到他家去驱鬼的。”
“你一个算命的,哪有什么本事驱鬼?”叶珪笑起来。
“驱鬼倒还罢了,装模作样一番就混弄过去,可是事情不是这样。”黎先生说,“这个老太太是住在城外的一个农户,家里人几年前闹瘟疫都死了,只有个孙女。与她相依为命,我几天前去过一次她们家。那时候你还在县衙牢房里吃官司。她的孙女肚子老大,怀了几个月的胎儿,都快临盆了。你说我去驱个什么鬼,镇个什么邪?”
叶珪好奇,“她孙女要生小孩子,你躲什么?”
“她孙女十七岁,根本没许配人家,也没招赘,肚子大了,”黎先生说,“这事传出去不丢人吗?”
叶珪想了想,“肚子大了,可能是长了脓包,不见得是怀了孩子。”
“可是这种事情,”黎先生说,“我也搀和不了。”
叶珪想了想,对黎先生说:“我明天跟那个老太太去一趟,可能她孙女肚子长了东西,反而为了这种事情耽误病情。”
“她不会让你治病的,”黎先生说,“老太太非说是家里在闹鬼。你说老太太身边站了个年轻人,看得清脸吗,听说鬼魂看不见脸面的?”
叶珪回忆一会,“我还真没留意那人的长相。但是感觉就是个年轻人。”
黎先生说:“我真的只看见老太太一个人呢!”
叶珪说:“她孙女如果真的是肚子长了东西,就不能耽误了,我去看看。”
黎先生告诉了叶珪那个老妪住在城南四里路的地方,独门独户,门口一颗槐树,一看就知。
叶珪照着黎先生的指点,就去了。走到城南郊外,江南水乡,水系丰富,出行都是靠船,河道交织,反而陆路要绕个大圈子才能到达。所以叶珪到了黎先生所说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大槐树。大槐树前就是河沟,那个乌篷船就系在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