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沙部
六万三千二十七进,四万一千六十六出
徐云风离开了长阳龙舟坪,一路到了荆州。徐云风独自一人走在荆州的街道上。从荆州东门顺着北京路走到太岳路,又到了北湖路,来到了当年的学校。
校门口的保安询问徐云风历来做什么,徐云风无言以对,他本想说自己曾经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可是随即想到这个学校当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任何痕迹,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徐云风”的人在这个学校里上过学,徐云风连撒谎敷衍的心境都没有了。
是的,只有徐云风自己才保留跟学校有关的一切记忆。
但是徐云风错了,不仅是王八,方浊,还有一个人,还记得他。当徐云风走到了学校的另一边,那一片的围墙,比较低矮,这是当年读书时候的经验,现在仍然管用。
徐云风走到了当年的操场上,看见一个老头固执的坐在教职工宿舍的前方晒太阳,端正的坐在一个马扎上,这是徐云风现在在校园里唯一见到的一个熟人——学校的一个数学老师李毕建。
徐云风看见了李毕建,开始激动起来。这个老师当年对他和王八的影响十分巨大。
因为李毕建虽然是一个理工科的数学老师,但是他信奉气功,是一个神秘主义者,就是他,影响了王鲲鹏的世界观,让王鲲鹏义无反顾的走向了术士之路。
徐云风慢慢的走到了李毕建身前,突然发现,李毕建的眼镜变了,不再是当年的老花眼镜,而是一副墨镜。徐云风立即敏锐的发现,李老师的眼睛瞎了。他正在用耳朵听着身边的一切。
“你回来了,”李老师仰着头,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王鲲鹏也回来过?”徐云风询问。
“是的,”李老师把墨镜摘下,露出两个苍白灰暗的眼球,眼眶深陷,“他来过。”
“我没了。”徐云风说,“跟你当年说的一样。”
李老师把手伸到面前,“把你的手腕给我。”
徐云风伸出手,李老师的手指从徐云风的手腕交错而过,如同两个虚幻的影子。
李老师意识到了这点,“果然如此。”
徐云风苦笑:“果然是这样。”
徐云风身体转了一圈,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他曾经读了四年书的地方,可是徐云风在这四年里,什么都没有学到。除了当时觉得毫无用处的那些东西。
徐云风还记得自己在计算机课堂上,向老师提问,为什么八卦里的阴爻和阳爻,跟二进制的“1”“0”是一模一样的规律。
当时这个问题把计算机老师给问的哑口无言。其实这个细节是徐云风在《读者文摘》上看见的,他以为计算机老师也肯定看过《读者文摘》。没想到计算机老师是一个不看书的人。这件事情导致的后果就是徐云风的计算机课一直挂科,挂到了临毕业才补考通过。第二件事情却让徐云风始料未及。那就是数学老师李毕建对他的预言。
在徐云风的记忆里,那是一个气功方兴未艾的时期,李老师教学能力很强,在沙市(也就是荆州)很出名,所以能结交很多高级身份的人,当然最多的就是湖北有名的特异功能人士和气功师。他经常就把这些人带到学校里来显摆,提升自己的身份。
当徐云风在计算机课堂上挤兑了计算机老师之后,他白痴的名头在同学里尽人皆知。一天徐云风正在宿舍里打麻将,王鲲鹏一把拉着徐云风要出去。王鲲鹏兴奋的对徐云风说:“李老师,要见你一面。”
徐云风知道王鲲鹏一直对李老师很尊敬。只是李老师平时根本就瞧不起王鲲鹏这种十几岁的小屁孩研究气功和周易。现在看来是李老师松了口,让王鲲鹏带着徐云风去见他一面。
徐云风和王鲲鹏走到了李老师的办公室,李老师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围棋棋盘,棋盘上的棋局。王鲲鹏和李老师面对面坐下,李老师看着徐云风问:“你就是那个在课堂上胡说八道的学生。”
徐云风点点头,突然眼睛被办公桌上的棋局给吸引住。棋局的形势就是一盘胶着的死局,表面上白棋被围困,已经毫无出路。王鲲鹏和李老师两人正在看着这一局棋势。徐云风突然恶作剧心起,对着王鲲鹏说:“白棋已经必败无疑了,干脆自己填上一个气眼,自行了断算了。”
徐云风说了这句话,本以为王鲲鹏和李老师会对自己一顿耻笑,可是王鲲鹏和李老师真的看到了那块白色棋面的气眼,然后进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李老师抬起头,对着徐云风说:“这位同学,你在真的明白阴爻和阳爻的变化吗?”
徐云风当时只是无谓的耸耸肩膀,“我逗计算机老师玩呢。”
李老师对着王鲲鹏说:“白棋赢了。”
王鲲鹏的嘴里不停说:“白棋去七九路,黑棋平位九八路,白棋去八九路,黑棋平位八八路……”
王鲲鹏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行棋步骤,最后说:“白棋上位一三路。黑棋最后一个劫没了,白棋赢。”
李老师对着王鲲鹏说:“我推荐你去围棋协会,以你的棋力,入段没有问题。”
是的,王鲲鹏和李老师之间的这一局,就是围棋上着名的“珍珑”棋局,珍珑棋局的破解方法就是白棋自行围困堵死气眼,然后绝处逢生,反败为胜。千百年来,已经有六种堵死自己气眼的方法,所有的围棋爱好者,都在找第七种,现在王鲲鹏在徐云风无意中的提醒下,知道了第七种。
而这个棋局,就是长江铁板上的珍珑棋局,王鲲鹏发现这一个珍珑棋局,自己无法破解,只能依靠徐云风。
徐云风和王鲲鹏当时被李老师看重,李老师破天荒的要给王鲲鹏和徐云风看看命格。王鲲鹏当然是感激不尽,而徐云风却不以为意。
当李老师看了看徐云风的手心的之后,然后又用手指按住了徐云风的腕骨。过了很久,李老师才说了一句话:“你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徐云风当时觉得李老师疯了,但是过了十三年,徐云风明白,李老师把这句话说的非常准确。
“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徐云风看着坐在马扎上的李老师,“您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