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北风呼呼的刮,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来得更加猛烈了。
外面,门窗晃动,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开一般。
房间内一片寂静,莫名的寒冷席卷每一个人的心痛。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一个方向,那床上躺着的人。
他好疲惫,好虚弱,仿佛一个随时都会断气之人,任凭一个三岁孩童,此时此刻都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就是如此一个命不久矣之人,这一刻,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他身上的杀气好重!
不对,那不是杀气,那是一种无形的上位者气息。
在他的面前,似乎任何人都会不自觉的变得低人一等。
他那深陷的眼窝里,似乎再也无法隐藏的露出一抹凌厉孤傲,这孤傲,即便身为楚国公主的芈沁,秦国公子的关山君,又或者是蒙府大小姐的蒙雪等人,在这目光下,似乎都变得卑微,如面对令人敬畏的天神。
又似面对令人畏惧的王!
凝重的气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床上的人嘴角缓缓浮现一抹笑意,那冰冷的气息,似乎方才消失了一般。
白琰望着蒙雪,嘴角突然微微扬起一抹好看的幅度。
只可惜,往昔好看的笑容,如今在那张病态的脸上,却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就是这诡异的笑容,却让所有人心中一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眼中的笑意并不是强制出来的,他是真的在笑。
如此一个将死之人,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却总要为其他事情操心,甚至还笑得出来,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众人心中都有些无语,却见白琰艰难的抬起手,对蒙雪招了招。
“夫人,过来!”
众人的目光连忙看向蒙雪,看着这个让人到死都牵挂的女人。
蒙雪缓缓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白琰,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迟疑片刻,缓缓上前,在床沿前蹲了下来。
“白琰!”
她眼眶红肿,眼中似还含着感动的热泪,低声叫唤一声,便要伸手去抓白琰的手掌,却被白琰抢先一步,抽出大手,虚弱的抬起手臂,一只手轻轻的抚摸在她小脸上。
站的远了,这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就连目光都变得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了。
走近一看,这脸蛋怎么回事?
度娇嫩的脸蛋,一夕之间,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皮开肉绽,村村裂开。
这种肤色,就如民间那些大雪天还在外面玩闹的孩童,鼻涕抹了一脸,手上湿热交替,最后让冷风一吹,寒气一冻,脸上肌肤龟裂,手背层层裂开。
那种粗糙的皮肤,和曾经蒙雪脸上的肌肤,简直是两种不可同日而语的视觉观。
似乎是被白琰的手碰的有些疼了,蒙雪的小脸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
她没有闪避,只是静静的任由面前这个男人抚摸着。
他虽然躺在床上,屋子里四处都有火盆取暖,更加盖着被子,应该很暖和才对。
可是并没有,他的手,好僵硬,仿佛死人一般,比自己刚被风吹过的脸还要冰冷。
充其量,这已是一个半死之人!
蒙雪的眼眶又更红了,似乎有泪水在其中萦绕,随时都会滚落下来一般。
现实往往来得太快,人生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从出生那一刻就是天地间的一枚棋子。
不是为人所用,便是为人所弃。
很多人终其一生,或许都无法体会被抛弃的一幕,可今日,她体会到了。
被母亲逐出家门,一无所有,转眼间,连丈夫也要不久于人世。
她还有什么,难道真要人命,回到家中?
还回得去吗?
不,已经回不去了。
曾经的天真,曾经的谎言,没有揭穿,一切都很美好。
当一切已经过去,再想回去,总要面临创伤。
就算回去,她也不再是曾经那蒙府的小公主,而是一个认命的女人,一颗自甘堕落的棋子。
这不该是她的路,她天生孤傲,岂能一生一世为人利用?
当一切看破,对错只有分明,自己为何还要走那条自以为是错的道路?
蒙雪紧紧抿着嘴唇,擒着眼中两滴泪水,死死忍住,不让其流露而出。
“呵呵……”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只见面前的男人轻轻一笑,她笑得好无奈,又好欣慰。
“对,忍着。夫人如今还愿意陪在白琰身边,便是我公孙家的媳妇。我公孙家的女人,岂能受人屈辱落泪!”
“白琰悔啊!”
“曾经那般多的机会摆在眼前,却没有好生照顾夫人!”
“以后没机会了,只盼夫人一生坚强,莫要受人凄凉才好!”
“以前做事,白琰难免有所顾虑。可今日,无论如何,白琰必当让这天下皆知,我公孙家的人不可羞辱。即便是蒙府也不行!”
最后一个字落下,蒙雪浑身猛地一颤。
她看着白琰,却只觉眼前一黑,白琰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双眼。
手指从她的眼睛上划过,带走她眼中没有流出来的泪水。
眼前再次恢复光明,她看着白琰。
只觉白琰那双虚弱无神的眼睛中,就仿佛蕴含着一抹前所未有的深邃一般。
他的神采是消失了很多,可是,他的目光依旧清澈,仿佛能看清楚一切。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一个念头浮现在蒙雪心中。
没错,白琰并不蠢,这蒙家的女儿,咸阳城内,谁敢欺凌?
也就那不讲道理的长公主,才敢如此胡作非为,这毕竟是她的女儿,如何对待,不就是她一个念头的事情吗?
换做以前,白琰兴许安慰安慰也就过去了。
那毕竟是他的丈母娘,是蒙雪的母亲。
如果因为别的问题,白琰不介意和整个蒙府断绝来往,甚至反目成仇。
事实上,刚来到这个时代的那时候,他就是这么想,就是这么做的。
之所以后来也没离开,只是想暂时再利用一下蒙府这块挡风牌而已。
再后来,蒙雪的态度,让他迟疑了。
但这母女二人的事情不一样,再怎么着,白琰也不可能因为他们母女间的一点事而对付蒙雪的父母,甚至于报复。
作为儿女,偶尔受点气,吃点亏没问题,能忍则忍,若因为心中不满就报复父母,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大不孝的罪名,哪怕这个父母再怎么不尽如人意!
可今日,白琰不想忍,也不能继续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