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岩这一生见过无数名利之徒。
如曾经师兄张仪,如当今的大秦丞相范雎。
这些人,都自诩名利之徒。
他们高高在上,但从一开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名扬天下,名垂青史。
可是,这些名利之徒,哪一个不是惜命的人?哪一个不是凭借才学登顶的?
唯独这候嬴。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疯狂,如此蠢笨之人,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想要名垂青史。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为魏国付出了一切。
可是,作为一切的策划着,曲岩太明白此人的急功近利之心了。
这是为了名利,不死也要把自己的命推出去。似乎不用自己的命来作为祭奠,都配不上这份千古奇功一般。
一句有病,概括了此刻曲岩的心情。
他翻身上马,鄙夷的看着候嬴尸体,紧接着一声呵斥,策马扬鞭,快速离去。
来到大梁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全身而退,离开了。
……
次日,夜晚,魏国境内,距离大梁不足三百里路程,一片大营,在大雪的覆盖之下,更显雪白一片。
十万魏国劲旅,声势浩荡。
这是曾经,号称天下第一的队伍,魏武卒。
可惜,今非昔比,如今的魏国已不是曾经无敌于天下的魏国。
魏武卒之名,也因魏国的拖累,逐渐被人忽视。
人们的眼中,似乎只要虎狼之军的大秦,胡服骑射的大赵,带甲百万的大楚。
谁还记得,曾经打的秦国几近灭国的魏武卒?谁又记得曾经打的赵国颤抖,以至于创造出围魏救赵这个典故的魏武卒?
曾经的秦国,赵国,那都是在魏国面前颤抖哭泣,血流成河的存在。
可如今,两国的威名,早已盖过魏国。
今夕的魏武卒,少有曾经的凶悍。
连国家都虚弱了,他们又岂能强大的起来?
魏国害怕秦国,在救援赵国的路上,走走停停,月余只走百多里路程。
这份对秦国的畏惧,谁都能看得出来,下面的人,又岂能再有士气?
中军大账中,晋鄙忧心忡忡。
他乃魏国上将军,并不是一个鼠目寸光之辈。
他知道,此番救赵国,对魏国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一旦合纵成功,很快便会形成联盟。
届时,秦国再想东进,必将难上加难。
可是魏王怕事,不敢来硬的。
他劝也劝了,毫无作用,总不能背叛魏王吧?
他做不出来这等背叛之事,只能依照魏王的要求,在路上不断拖延。
或许魏王也是抓住他这一点,才让他率领这十万大军。
这段时间,在下面人的眼中,魏国对秦国的惧怕已经达到了巅峰。
可谁又知道,他这位大将军心里,早已恨不得率军杀向赵国,灭秦军主力?
“报……”
“启禀上将军,信陵君持虎符来见!”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道奏报声响起。
晋鄙猛地站起身来。
“什么,信陵君,虎符?”
“怎么回事?”
晋鄙的心中有些震惊。
这信陵君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那绝对是大魏抗秦第一人,从一开始,他就力挺赵国,坚持出兵伐秦。
这个关键,自然是不符合魏王心意的。
所以魏王一直防着信陵君,哪怕知道信陵君手下人才济济,也不敢交给他任何军权。
如今,岂能把虎符交给他?
“请进!”
晋鄙沉默着,突然间开口说道。
很快,两道身影从外面走来。
这当先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信陵君。
在信陵君身后是一名身材不算很高,但一张面孔及其坚韧之人。
此人身着宽袍大袖。
虽说这个时代的一宿都很宽大,但此人的衣袖未免也太宽大了一些。
“无忌见过上将军!”
刚一见面,魏无忌立即拱手笑道。
“晋鄙拜见信陵君!”
“不知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晋鄙拱手,明知故问道。
魏无忌也不废话,伸手掏出一枚虎符,笑道:“将军请看!”
晋鄙双手接过,随后也从腰间掏出一枚附和。
两块符从中斩断,相互一对接,不多不少,刚好符合。
晋鄙瞳孔微微一缩,果然是王上手中的虎符。
怎么会出现在信陵君手中?
“晋鄙将军,我王有令,从今日起,由无忌接受这十万大军。将军且快些返回大梁回复王命吧!”
信陵君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专门为了解答晋鄙的疑问一般。
这晋鄙可不是一个好惹之人。
在魏国军中,向来素有威望。
进入若不搞定他,哪怕有虎符,信陵君也不可能调动得了这十万大军。
可是,一个能在军中建立威望的人,又岂是一个傻子?
任人三言两语就能摆平,他也不配为魏国上将军了。
“符合倒是符合了。只是这王上既然下令了,光有虎符还不够吧?王令何在?”
放下虎符,晋鄙笑道。
作为魏国上将军,他可不能随意交付兵权。
否则,一旦信陵君犯上作乱,这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这等大事,容不得他不小心。
信陵君瞳孔一紧,笑道:“怎么,晋鄙将军信不过我?”
“这王上的王令很快就到,将军应该不急于一时吧?”
晋鄙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不急于一时。既然如此,咱们就等王令到了,再交付兵权吧!”
信陵君心中一沉,喝道:“将军,你可知王上此番派遣无忌前来,所谓何事?”
“这楚国已经和赵国达成联盟,要借路我魏国,大军不日北上。我王看出秦国必败,派遣无忌前来参战。你这一拖再拖,要拖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信陵君眼神逐渐变得不善。
晋鄙冷笑,道:“原来如此,不过王令不到,请恕晋鄙不能从命!”
看着焦急的信陵君,晋鄙越加觉得这其中有鬼。
“你……”
信陵君无言以对,这晋鄙果然如朱亥所言那般油盐不进。想要搞定这老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将军,大好时机就在眼前,你真要白白浪费吗?”
深吸一口气,信陵君语重心长道。
这句话已经有些过了,基本上已经等于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王令与否不重要,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此行的目的,只希望晋鄙能够大开方便之门。
他相信,以晋鄙的目光不可能看不出这些。若他能配合,皆大欢喜。若不配合,今日怕就要血溅当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