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六年牢,终于出狱了。
偏偏出狱的这一天,迎接沐清浅的,不是阳光明媚,而是乌云密布,压着整个青城。
让人压抑的铁门终于打开,“沐清浅,出去后好好做个人,别再残害儿童了!”狱警不待见的声音,充满厌恶。
沐清浅极尽痛心,她没有残害儿童!
她是被陷害入狱的。
她曾经,鼓励支持一个公司面临破产的男人,陪他走出困境,后来他们谈恋爱了,以为会跟他幸福地步入婚姻殿堂,生儿育女,一生一世。
可是没想到,她被捉“奸”在床,他暴打她不够,还要报复她。
让她背负残害儿童的罪名送她入狱,也让监狱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所犯下的罪,女囚犯无一不唾弃她,欺负她,连狱警都不帮她,只要不打死就行,无非是让她付出代价,活着受罪。
可是她怀孕了,是他的孩子,她盼着想着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救她出去,可是他不认孩子,说孩子是个野种。
结果,十月怀胎,却是被生生剖腹取子,刚出生的孩子被他拿去喂了狗。
这些都还不够,他甚至割了她一颗肾,无麻醉活活割肾……
她都不知道这六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非人的折磨,简直人间地狱。
狱警却说出去后好好做个人,她已经不能好好做个人了。
坐了六年牢,早已面目全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六年前的她如骄阳美好,而如今,面容枯萎,眼神无光,瘦得皮包骨,眼窝凹陷眼球突出,丑陋不堪。
鼻子还是歪的,脸颊骨上有道疤,六年前没被警察捉走前,皮带暴打留下的疤,一辈子都不会消掉。
兜里除了身份证,只有十几块钱,公交车一来,不管是哪趟车,她就急着上去,远离这个折磨了她六年的监狱!
只是,她果然不能好好做个人了,一上到车,车上的人都被她吓一跳,不仅外表难看,还无魂,如行尸走肉一般。
一个小孩都指着她说,“爸爸,你看,那个人真难看,身上挂着一件宽宽大大的衣服,破破旧旧的都褪色了,好像电视上放的丧尸一样,走路走得缓慢就更像了。”
小孩的爸爸赶紧捉回孩子的手,“别瞎说,吓到你自己就不好了!”
小孩立刻闭嘴,把嘴抿得紧紧的。车上的人也都不说话,似乎怕同坐一车的女“丧尸”会向他们走去。
沐清浅不在乎小孩说的,也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目光,在乎也不能怎样。
只是心里一阵心酸,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她仅有的一件衣服。
她曾经很喜欢这件衣服,青白色间隔条纹的雪纺衫,清新淡雅显得人清爽精神,衣角塞进裤腰里,时尚又有气质。
可如今,青色褪去白色发黄,衣角还裂了线,破旧不堪,早在六年前被皮带暴打时就打破了。
她抓紧公交车扶手,深呼吸一下,不能想过往,强烈的反差会让她没法接受,痛不欲生。
车开得很快,窗外的建筑、风景掠过眼帘,坐牢坐了六年,外面的变化真大啊!
连公交车上都有电视,播放着色彩绚丽的广告,画面很清晰,引得沐清浅去看。
一个广告播放完,切换下一个广告,轮播展示一个成功男人的照片,异样夺目耀眼。
响亮的介绍词说:
“冷谦寒,冷氏集团cEo,最具才俊的企业家,年轻,有才,力挽狂澜。
在他的带领下,冷氏集团跻身青城榜首,与萧氏集团齐名。”
车里安静,她听得很清楚,画面上的男人,更是印象深刻。一下惊慌,
“司机,司机,我要下车,麻烦停车!”
她见不得电视上的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送她进监狱的!
“我要下车,司机停车,停车……”司机不停车,她就死命催,还用力拍打扶杆。
“喊什么喊!?前面就是公交站了,乡下来的吗?不知道大城市不能中途停车吗!?”司机不耐烦,破口大骂。
其他人不由得纷纷看过去,真是丑人多作怪啊,不要像丧尸一样攻击他们就好。
“对不起……”沐清浅低头下去,小声说对不起,觉得很抱歉,是自己失态了,也很卑微。
公交车很快到了站台,她还是急忙下车。跳下去的,差点崴了脚,还一个劲地逃离,仿佛电视里的男人会追上来一样。
跑了几百米,没力气了,只好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
不仅没力气了,还饿了,拽一拽裤兜里的十几块钱,都不够现在的人吃一顿饭吧。
环顾四周,一片迷茫,该何去何从?
她有家,但不能回。家人也都厌弃她吧,六年里,都没有探视过她一次。
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家人也会被吓到。不厌弃不吓到的,那就是担心,哪一种她都不想。
再看看四周,对面马路边上,有一个广告牌,密密麻麻贴满招聘信息,像牛皮癣一样。
她发现新大陆一样,还没缓过气,又跑着过去。
六年前,她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如此找工作,她可是青藤大学毕业的啊!
看了许久,看中了一份工作,很适合她,在一处偏远的度假山庄做清洁工,包吃包住。
包吃包住很好,而且远,不会遇上冷谦寒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
其实此生,以她现在的落魄,再也不会遇上有权有势的他,刚才是自己心理作用。
她也不愿再遇上他!
她与他不共戴天,不过只愿,余生与他永不相见,永不相干,毫无瓜葛。
接下来,她花两块钱买了两个大馒头,再花一块钱买一瓶水,在路边吃饱,便用剩下的钱坐公交去招聘上看到的度假山庄,叫金富堂山庄。
几经辗转,终于到了金富堂山庄人事部,简单填写了资料。
面试的是个短发干练的女经理,“姓名,年龄,学历,应聘岗位。”
女经理问话很干脆,像是面试多了直接这么问,一边低头看别的文件,并不是她的信息登记表。
“穆青,28,高中,应聘清洁工。”沐清浅回答也干脆,特意说高中学历,掩饰自己的真实学历。
至于姓名,少说了后面一个字,前面两个字,写法也换了,她希望别人在潜意识里觉得她就叫穆青。
女经理觉得奇怪,穆青的名字像是男人的,但声音却是女的。
两指转一下手中的笔,抬头一看,差点吓一跳,怎么这么丑?还瘦成一条柴!
出于尊重,她下意识坐正,掩饰自己的惊吓,看桌上的信息登记表,说:
“你登记表上写的名字叫沐清浅。”丑之外,还觉得她奇怪。
“从小别人就习惯叫我穆青,我自己也习惯了,挺顺口的。”她这样解释。
“哦。学历虽然不高,但你才28岁,怎么会想着做清洁工?”
这也是奇怪的一点,也许是因为丑吧,人人都有各自的难处。
“我急需要一份工作,急需要钱支撑生活。”她回答得很真实。
“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登记表上,并没有写工作经历,做清洁工的,也不需要什么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