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代打上线
奥利耶悚然一惊，愕然的看向那个发声的少年。
原本灵动的眸子迅速的黯淡，以往的朝气不再，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迟暮的老人。
这段时间的高强度锤炼所带来的冷硬气质消弭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让奥利耶几乎汗毛耸立的锋芒。
有明亮的光芒骤然闪烁。
光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瞳孔最后映照出的，是少年双眼骤然亮起的目光。
虚室生电。
“何方道友在此！“奥利耶几乎忍不住要呐喊。
但是却被一旁的老人一巴掌拍倒在地。
老人看着手中握住长刀的少年，突然嗤笑一声。
“怎么？这小子是你的私生子吗？”
然后，直截了当的指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上泉，堂堂的瀛洲剑圣，竟然屈尊做这么一个小孩子的保镖。”
“李维清”，不，或者说瀛洲剑圣。
上泉剑圣，瀛洲谱系五阶。
成名于八十年前，武艺之超绝无愧于宗师之名。
曾经的美洲谱系最强”将军“道格拉斯·亚瑟被流放至瀛洲后。
也正是他的存在，让肆无忌惮的美洲人，在数十年间，终究不敢逾越那最后的底线。
虽然剑圣已经几十年未曾出手，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剑圣的最后一剑，能否斩落昔日美洲最强的头颅。
少年那张年轻的面容微微一笑，拍了拍腰间的长刀。
”不过是家中后辈欠了这孩子长辈的人情罢了。”剑圣上泉云淡风轻的说道。
“后辈不孝，却是只能由我换上这份亏欠。”
老人想了一下，然后恍然。
”难道是你的那个儿子？怪不得......听说你把伱那孙女养在身边？“
”嗯，遥香那孩子一直陪着我。“剑圣上泉微微颔首。
那张属于李维清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虽然那孩子比这小子还要小上好几岁，明明是还需要家长照顾的年纪，但是我却感觉好像一直在被她照顾啊......“
老人看着突然絮絮叨叨的”老朋友“，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变了，上泉。“老人叹息。
”二十年前，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样。”
哪怕生命早已到达尽头，原本健壮的身体早已骨瘦如柴。
但是那身凌厉到几乎滚烫的剑意丝毫不曾衰弱。
双眼之中毫无如今的温情和平和，满是恶念和暴戾的不甘。
抗拒衰老，抗拒死亡，以最为癫狂的执念，维持住自身的延续。
究竟是如其他人所想，是为了报答先皇的恩情，而以自身作为如今瀛洲上皇最后的护身符，作为制衡那位蛮夷“将军”最后的杀手锏呢？
亦或者说那执着的近乎疯魔般的希望能在剑道上更进一步呢？
若非有着超越一切的执念，他又怎么可能开发出那名为”剑圣“的极意。
“彻底变成了一个‘爷爷’了啊，上泉......”老人怜悯的说道。
上泉剑圣却是不以为然。
反而笑着反问：“前辈以为这是好，是坏？”
“你不后悔就行。”老人摇了摇头，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前辈莫要说我，您的变化似乎也不小啊。”上泉剑圣轻声道。
“退休生活怎么样？”
“啊，意想不到的清闲。”老人叹了口气。
“不用天天去面对看了几十年的破树，不必像个救火队员一样满边境满地狱的乱跑，更不用像个清洁工一样，一天到晚尽是对着一堆又一堆的垃圾。”
“可以安下心来培养弟子，虽然说弟子大都不成器......”
老人思考了一下，抬起头。
“但我想总归还算是不错的。”他总结道。
”是吗。“上泉剑圣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言归正传，上泉，你为什么要出现呢？“老人问道。
上泉剑圣却是讶然的说道：”不是您特意邀请在下吗？“
”我什么时候邀请你了？“老人愕然。
上泉剑圣拍了拍腰间的长刀，面色困惑。
”当着我的面，说那么过分的话，我以为前辈您是对我有意见。“
老人的嘴角抽了抽。
”别装傻了，上泉。“老人误了捂脸。
看了一眼那古朴的剑鞘，忍不住摇头。
”虽然我从那剑鞘上感觉到了你的气息，但是根本没有邀请你的意思。”
“只不过是你自己想出现罢了。”
上泉剑圣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但是这样合适吗？”老人问道。
“这小子的长辈，恐怕是希望你能在危险的时候救这小子一命吧？”
“但是你却把唯一一次的机会，用到现在？”
这把剑鞘并非边境遗物，不过是剑圣上泉年轻时曾用过一段时间的旧物。
虽然足以让剑圣于万里之外，有一次出手相救的机会，但是，也只是一次。
上泉剑圣背负着双手，神色澹澹。
那是站在世间剑道巅峰的至强者的平静。
“我是欠这小子长辈的人情，但我不是欠他的。”剑圣淡淡的说道。
“人情怎么还，什么时候还，我说了算。”
“如果他长辈不满意，大可来瀛洲当面找我。”
唯有在这个时候，才让老人依稀看到了年轻时那被称为“剑鬼”的男人的身影。
“然后呢？”老人眯起了眼睛。
他上前一步，深深的看着借着少年躯壳到此的剑圣。
既然是要还人情，那么，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和他这个老家伙聊天吧？
上泉剑圣上前一步，握住刀柄。
“前辈，我们似乎没打过架吧？”上泉剑圣轻声道。
“是没有。”老人点了点头。
“那便趁着这个机会，请前辈指点一二。”上泉剑圣轻笑一声。
老人眼眸微微一动，随即，咧开了嘴。
笑得如此畅快。
“真像是你的风格啊！上泉！”老人控制不住的大笑。
许久未曾好好活动过的身体，久违的热血沸腾。
“你能撑多久？”老人问道。
“一剑。”上泉剑圣说道。
老人吧嗒了一下嘴，随即极为勉强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够尽兴，倒也聊胜于无。”
一脚踹在了弟子的屁股上。
“一边呆着去，别在这里碍事。”他嫌弃的挥挥手。
奥利耶一言不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训练场，甚至顺手关上了门。
老人忍不住的再次摇头。
“没出息的东西！”
让你闪一边没让你直接跑路啊！
不知道躲在一边看吗？这天那么大的好机会都抓不住，活该一辈子没什么出息。
再度感叹了一下现在年轻人不争气后，他看向面前的对手。
“来。”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热切。
上泉剑圣含笑点头。
自右手的指尖，胳膊、右侧肩膀、乃至是半边身体，如冰雪一般消融。
随即，有着如同火焰般的幻影升腾。
暴虐而狰狞的恶意于此沸腾燃烧。
“小家伙，看好了。”犹存的半张面孔上，剑圣呢喃自语。
右手握紧了“长曾弥虎彻”的刀柄。
缓缓的，出鞘一寸。
“此为......”
整个身体宛如静止。
万般剑术，便在此一剑之上。
只此一剑，便是最强。
“秘剑......”
于是，挪威上空，原本飘扬的风雪突兀的截断。
千里之地，迎来了短暂的天晴。
有飞鸟自天际坠落。
有修长的“天之痕”于长空闪烁。
流星！
剑圣的面前，北欧无数英灵的导师瞪大了眼睛。
重重踏前一步。
轰拳！
瓦尔哈拉中，在厨房打着瞌睡的胖老头突兀的睁开眼睛。
猛的一跺脚，忍不住额冒冷汗。
“这两个家伙......差点家都要没了......”
训练场中，上泉剑圣右手归刀入鞘。
身体的异样消隐不在。
原本凌厉的气息似乎都低落不少。
在他面前，老人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沉默片刻，缓缓收拳。
一丝一缕的血线自手上开始向下滑落。
老人抬起头，端详着自己血肉绽放的右手，看着那几乎可见骨骼的刀痕，竟然仿佛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前辈以为这剑如何？”上泉剑圣问道。
“不差。”老人微微点头。
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即将离去的剑圣。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向前。”他低声道。
在成功抵达剑道的绝顶之后，竟然仍然能够向前迈出一步。
不愧为剑圣之名。
“比之前辈如何？”剑圣询问。
老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即回答。
“我大概比你多走半步。”
“是吗？”剑圣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然后，他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那比之外道王如何？”
老人沉默。
“现在的你，可能和二十年前的他相当。”
回答，竟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上泉剑圣明显有些愕然。
“竟然差距这么大吗？”
这意味着眼前的老人，已经被昔日自己的老对手完全超越了。
老人倒也并未有所惭愧或是懊恼。
“很正常。”他平静的说道。
“外道王因为执念投身深渊，为了武艺的极致不断锤炼。”
‘而我，在十三年前，便已彻底放下。“
剑圣沉默了。
”为何？‘他困惑的说道。
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为了精进而投身深渊的外道王，似乎都更容易理解一些。
放弃，对于他们而言似乎更为无法理喻。
老人垂下眼眸，也避过了剑圣探寻的目光。
“只是觉得，无甚意思。”他淡淡的说道。
短暂的愕然后，剑圣没有再继续追问。
“那比之罗肆为如何？”他好奇的说道。
老人抬起头，看着剑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你确定要和他比？”老人的脸上突然带着憋不出的笑意。
和那个在四阶就能一拳将老牌五阶的外道王打落深渊的怪胎相比？
剑圣也是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没有意义的问题。”上泉剑圣摇了摇头。
剑圣的声音变得飘渺。
老人知道，他要走了。
“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他叹息一声。
“坚持到该坚持的时候。”剑圣说道。
老人摇了摇头。
他知道，今日一别，恐怕即是永别。
他突然有些遗憾。
“或许当年我就应该去找你打一架的。”他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惋惜。
“是啊，可惜了。”剑圣也是叹惋。
”若是能够在身体尚未糟糕到这种地步之前和您交手，说不定，在下的剑道还能再进一步吧。“
只是一剑，根本不够啊！
现在的两人，一个人早就该死，只不过凭借恐怖的意志苦苦支撑，真身早就已经是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废人。
另外一个更是在十余年前就舍弃武艺，再无精进，此后只等身体衰朽入土。
如果两人能够在最好的那段时间遇到......
”再见了，前辈。”剑圣含笑告别。
“再见了，上泉。”老人轻声道。
下一刻，往昔的灵动再一次的回归少年的眼眸。
身体踉跄了一下，少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脸色煞白。
“他他他他他......我我我我我.......”李维清结结巴巴，一脸的惊恐。
刚才被附身的那段时间，他虽然无法掌控身体，但是，发生的一切却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当然包括一切的对话。
老人没有理会震惊的徒孙，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一边，坐下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干了什么？
少年低下头，看了看腰间老旧的剑鞘。
剑圣？瀛洲剑圣？剑圣上泉？
那位现境前三的宗师？
这把破......看着就不一般的剑鞘，竟然是那位上泉剑圣曾经用过的物件？
这是我舅舅送我的礼物？
还是那个浪荡的小舅？
剑圣都欠他的人情？
他抹了把脸，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打个电话，给自己亲爱的小舅认个错。
舅舅，外甥我承认以前有时候说话有点大声......
随即，便是后怕。
幸好他没有因为这剑桥太破就丢掉。
不然可就亏大发了。
随即，他小心的捧着刀，放在面前。
“剑圣前辈？上泉前辈？”
还小心的戳了戳剑鞘，想看看老爷爷会不会再上身代打。
“别叫了，他已经不在了。”身后，有些嫌弃的声音响起。
李维清转过身，看到的是一脸看傻子的老人。
“没听见我和他说的话吗？就这么一个他年轻时可能用了没两年的凡物，你觉得能承受他多少的力量。”他忍不住叹息。
李维清尴尬的笑了笑，从地上爬起身来。
但是抱着长刀的动作还是如此的小心且恭敬。
老人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