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十七郎去了池家,好在池家就住在王府的西侧,距离很近,很快就到了,并没有浪费他太多的体力。
这是一座就在淮北王府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与周围一院落完全想同,是建城时统一修建起来的,一排排的非常整齐,仅从它与北王府的距离就能知道这是淮北王最得力的手下的院子。
池家的院子里外三进,池师傅住在第二进,司马十七郎进来时他正坐在炕上用细竹条编着竹器,是个厨房用的笼屉。
这些年池师傅不知做了多少各种的竹器,王府里用,淮北军中也用,都是他免费送的。司马十七郎多次说不让池师傅再做这些粗活了,可是池师傅就从来没听过,池梁和绿袖也管不了,只好按他的吩咐定期把编好的竹器送人。
好在现在池家的地方大了,池师傅日常住的东二间就成了他的手工作坊,倒也方便。
虽然司马十七郎不让人传话,只带了平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但是池师傅还是发现来了人,马上抬起头来,“坐下,我有事要对你说。”习惯性地捶了捶了伤腿,轻轻地皱了皱眉。
随着年龄的增加,池师傅的伤腿遇到阴天下雨时疼得越发重了,走路也越发瘸了,司马十七郎在他身旁坐了不禁又劝说道:“师傅,你闲来多保养身子,别整天都编竹器,腿上血脉不通对你的伤不好。”
“要是真血脉不通走不了路就好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也就不生气!”池师傅立刻带着火气回答道。
师傅很少生气的,司马十七郎担心自己与王妃闹别扭不吃饭的事传出来,心里一惊。但再一想,桃花再傻也不可能把让自己饿着的话说出去,自己和平安也不会说,池师傅肯定不知道,便放了心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池师傅提高了声音,“我今天早上出去买毛竹,结果却听到有人说你在猎场上与董家的小娘子碰到一起,眉目传情又交换了定情物,还说董家娘子绞下一缕头发送给了你,可是真的?”
“师傅你听谁说的?”司马十七郎心里的火马上就蹿了上来,他是对王妃说过外面有传言,但其实并没有,他不过借此让王妃让步而已,没想到传言还真的出现了!
司马十七郎最讲究礼法道德,所以特别爱惜自己的名声,与一个未婚女子有私,对他而言简直就是难以容忍的污点!他转身向平安道:“你这就去董家问问董青河是怎么一回事,告诉他要是我再听到有人乱说,他就带着他的女儿滚出淮北!”
平安赶紧跑出去传话了。
池师傅对于司马十七郎的一切,当然包括名声在内都无比的重视,当他听到后实在痛心,现在看了司马十七郎的态度,原本待信不信的,现在反倒多信了几分,“你是不是真做出了丑事?”
“哪里,撞是撞上一回,可是我转身就走了。”司马十七郎不情愿地接着说:“后来她给我送了几个同心方胜和一绺头发。”
然后又赶紧补了一句,“我什么东西也没回。”
“可是你还是收了!,那就是有私情!”池师傅一针见血地说,然后他理也不理司马十七郎,低头编着细竹条,竹条在他的手下来回抖动着发出轻微的刷刷声,倒显得屋子里特别的安静。
对于小董氏的事,司马十七郎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有道理的,甚至是有些委屈的,但是池师傅几句话就让他一时间理屈辞穷,又有些羞愧,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池师傅终于打破了室内的平静问道:“王妃知道了吗?”
司马十七郎本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全部告诉池师傅,一则撒谎并不容易,池师傅一向火眼金睛,另一则就是他觉得池师傅知道自己这几天都没吃上像样的饭菜,肯定也会心疼自己,气也能消不少。
“你还赌上气不吃饭了?”池师傅听了后不快地说:“桃花没错,你真该饿几天!”
但狠话说过了,池师傅还是立刻叫来了绿袖,“儿媳妇,准备一桌饭菜送来,我同王爷喝一盅。”
池梁和绿袖知道司马十七郎来了后,一直在门外侯着,这时都进来了,绿袖赶紧点头道:“公公,我这就去厨房准备。”
池师傅又说:“先把点心端上来,我想吃几块。”
对于王爷与王妃闹别扭不肯吃饭的事,绿袖其实略知一二,现在一向生活规律按时吃饭的公公在下午时分点了酒席,又要了点心,她立刻猜到了原因。
但是绿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端倪,回身笑道:“是!”说着亲自去了厨房,一会儿就带了人端来了酒菜、点心,还有几碗米粥,将每人面前的案几摆得满满的。
池梁跟着张罗着烫酒倒酒,“难得我们又在一起喝喝酒。”司马十七郎的官职越来越高,去池师傅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实在也是越来越忙抽不出时间来,所以与池家父子在一起喝酒的机会也确实很少了。
池师傅接了酒盅道:“你也坐下一起说话吧。”
池梁一直站在一旁侍侯的,听了池师傅的话便在他们的下手坐了,“王爷,喝酒,师傅,喝酒。”
司马十七郎端了酒一口倒了进去,“师傅你不必担心,这点事我回头就会理好。”
池师傅没接他的话,却说:“你先喝点粥,再吃几块点心,少喝酒。”
司马十七郎一一从命,师傅并不是真想喝酒,只不过找个理由为他传饭罢了。他喝了两碗粥,又吃了几块点心,肚子里饱饱的,又感受到了师傅家熟悉的气氛,心情非常之放松。长出了一口气说:“我现在贵为亲王,拥有千里之地,数千万之民众,纳个侧妃进门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真看上了那个小董氏了?”池梁也听到一些传言,很八卦地求证。
“也不是我看上她了,只是她恰好撞了上来,又给我送了方胜、青丝,我就想收了她也行。”司马十七郎虽然做出很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还是露出了一丝丝的得意,毕竟小董氏是那样的倾慕于自己。
在昔日的情场高手池梁看来,他的这个王爷师弟因为从来没有涉足花丛,没有一点经验,所以才能轻易被小董氏简单的手段勾引了,而且还在沾沾自喜,实在是太傻了。
要是自己是淮北王,怎么能看上小董氏这样姿色平常的女子呢?整个淮北的美女让他随便挑,春兰秋菊,夏荷冬梅,每样他都要挑几个在身边侍侯,坐享齐人之福。
想到这里,池梁赶紧抬头看看池师傅和端菜上来的绿袖,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心思那可了不得。
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池师傅正看着司马十七郎说:“你想纳妾可以,但是小董氏不行。王妃一向深明道理,又贤良淑德,她的话没错。你只看她替你纳进门的两个妾,董侧妃和薛侧妃,都是本份懂事的人,就知道她的眼光比你好多了。”
小董氏暂时不必去说,提到薛侧妃司马十七郎霎间无语了。淮北坊间一直在传说薛侧妃是如何地美貌多才,因为薛祺娘从来没露过面,只流出过几段曲谱让这些传言更为夸张,很多人都恭喜过自己的福气,让默默守着实情的司马十七郎只有继续守着实情不透露一字。
“是的呢,现在坊间最流行的曲子就是从薛侧妃那里流出来的,”池梁带了艳羡的目光赞道:“王爷,好象你不怎么爱听曲子,真是可惜了,要是我……”
在池师傅和绿袖的目光下,池梁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搔了搔头又诚恳地说:“十七郎,师傅说得对,小董氏那样的女人不能要,我一眼就能看透她那样的女人并非善类。”
就在池梁以为免不了又要被师傅斥责的时候,他却看到师傅带了些慈祥的笑脸,指着他对司马十七郎说:“你师兄原来是个不争气的,现在也懂事多了。自从淮北军从河北回来,多少家里因为纳妾闹得不像样子,只有我们家安安静静的,一点事也没有。”
池梁成亲没多久,绿袖就将他的老相好娇娘接进门做妾,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池梁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妾。要知道娇娘比池梁大好几岁,又一直没有孩子,情况不问可知了。
不过司马十七郎也承认,原来花心风流的师兄现在确实很老实,他虽然嘴上还会说说,但其实每天都认真上衙办事,下衙回家,从没出过什么绯闻。
二十多年,自从池梁到养父师傅身边后,就一直听着师傅比着司马十七郎批评自己,“你看十七郎,比你还小,可是却比你好多了……”
现在他第一次听到池师傅指着自己对司马十七郎说:“你也学学你师兄,从河北得胜回来一点也没有骄燥,得的奖赏都留着家里儿女大事用,一切依然如旧。就这份心性,你可比不了。”
得了师傅的称赞,池梁先是满脸的讶异,然后慢慢转成了难掩的笑意,赶紧又给师傅倒了一杯酒,“师傅,再喝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