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仓促而简陋,烧烤的器物与食材却初步备齐,只等着开火。
名不正则言不顺,来日方长,考虑到以后或许还要回到聚龙城用此种方式谋生创业,这烧烤之事应该并非仅限于这短短的庙会几天,因此,攸喜与银风竹等人商议之后,还是按照聚龙城里各种馆肆坊铺的取名惯例,也为这个新生的烤摊取了一个带着“龙”字的名称——“喜龙烧烤”。
当然,这几个字是需要刻写到招牌上去的,龙上山自然推辞不得。碗口一般大小的刚硬文字,一如锲刻在甲骨之上的字体模样,镶嵌在一块并不十分规整的木板上面。在木牌上钻了一个孔洞,用一根麻绳穿吊着,挂了起来。招牌偶尔被那温润的山风吹拂翻动,掩映在庙会里许许多多的牌标之中摇曳。
万事俱备不欠东风。就等顾客前来光顾了。
熙熙攘攘之中,“喜龙烧烤”招牌下面,时而冒出几声吆喝。那是临时的伙计们按照攸喜的吩咐而行的。不过,并没有因此就吸引食客前来驻足停留。
半个时辰过去,还是无人问津。有的人开始怀疑。
刚才还铆足了新鲜劲头帮忙招徕的人,现今一如泄气了的囊球,开始无精打采地匍匐在摊子的傍边,忽而拿眼看着摊铺前来回走动的攸喜。
“这喜公子,怕不是病急乱投医,有些胡闹哩。”有人的心里这样想着。
喜公子倒显得不慌不忙,若有所思地看一看招牌上的简单内容,他的眼眼帘上,此时映衬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
摊架上的食材,除了主打的“咸鱼干”,也还有不少刚从市场上现买而来的东西。有了这些东西,样品就不显得过于单调。当然,这些都是要现买现卖的。
观此一筹莫展的情景,龙洗河最是幸灾乐祸。这个龙家的少爷,心中最不要见攸喜的好。
“老头子本来喝酒喝得很糊涂了,现在整日与这样一个毛孩子小易物混在一起,疯疯癫癫更糟糕哩!看你把他当作一个王似的,这回事情看来要垮台了的!”
龙洗河心想至此,一阵止不住地窃笑。
几个从老龙那里请来的帮手,此时也忍不住了,冷不丁地与这个小东家应和几句。
但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而且老银头还会另付工钱的,所以喜公子给他们吩咐的事情,还是很能贯彻得下去。
攸喜原先设想,今晚的烧烤一律免费,用以作为开张促销的手段。不过此种方式,虽经解释,还是不太能为银伯他们所理解;少年转而一想,也恐怕过于的开放会导致劳而无功;无利可图的生意,是没有人做的,他于是决定另辟蹊径。
思量几番后,一种方案成型。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把目光收了回来,自把双手合掌一击,对着银伯和老龙他们,嘻嘻而笑地说道:
“有了,我们准备开张吧!”
龙洗河是等着想看戏的,此时自然十分耳尖,虽然彼此离得不算很近,还是听见了小喜的此句话语,他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这位龙家的少爷,一门心思想要看他眼中的“小易物”出臭哩,喜公子的一句话,让他很是心悸了一下。
龙家作坊出品的货物,在集会上卖得越来越顺利,所以小龙最有这个心情了。只是碍着他老子和银师傅的面,他不敢太过放肆。
但是洗河的老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这少年充满了没有条件的信任:
“小友,你又有什么好玩的主意了?”
老龙的语气中,满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黑陶的刀工不错,他负责切割烤摊上的食材,自家这位小主他是顶熟悉的,在老龙之后他也“啊哇啊哇”了几声,也算是一种信任的表情。他进购的咸鱼,不卖掉不行呢!
……
攸喜不知道从哪里折了一段青草杆子,含在嘴角一吸一吹的,仿佛从杆子筒里有什么烟雾冒出一样。偶尔,他还把那草杆子从嘴巴里捏出来,用指头在那杆端轻弹一弹,仿佛有灰烬需要弹落似的。
“喜龙烤摊”的东西都铺摊开了,在喜少年的吩咐下,各个环节都有人手在操弄:生柴烧火、调汁料,用竹针穿刺咸鱼和其他食料,“噼噼啪啪”,正在燔烤着的东西有碎屑跌落在火苗上,发出一连串带着焦香味的声响……
已经烤出一些东西来了。
只是还没顾客光顾呢。
这个不急!攸喜鼓动大家伙儿先自飨吃。
“我们自家先吃,吃了才有力气干活哩,等下忙起来,可没有时间用食呢!我们也借此品鉴品鉴,看看哪个还不到位的地方,纠正好了!”少年这样说道。
听了这话,除了一个人外,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拿起头一波烤熟的食物往自己的口里去扔。
于是,大伙儿的自用餐就成了品鉴会。一会儿“这个没到火候”啦,“一会儿那个料汁不足”啦,等等,刚好让一些明显的缺陷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很恰当的纠正。等到攸喜去品用的时候,已经很差强人意了。
因为同类,“喜龙烧烤”的地点,也与“蓝火烧烤”一样,被安置在同一个区域。故而,就烧烤而言,此处的风景,已经一改一直以来曾经的“独行市”局面,比拼和分流看来不可避免。不过,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小喜还是刻意地“退避三舍”,把自家的烧烤摊位挪在了与蓝火相隔得较远的距离,其间,不但有自家原来的盐摊等相隔错,还夹杂着其他人家的食物铺舍。
“蓝火”烤摊的伙计们,对于攸喜他们的举措,似乎并不以为然,至少,在态度上,他们是表现得不屑一顾的,自嗨和嘲笑的话语,隐隐约约地从那里穿出来,飞进到少年的耳朵里。
他知道,想看笑话的,当然不仅是自己人呢。
由于刚刚受过金川大人的训,碍于一时的面子问题,团子此时已经离开了烤摊。但这并不会影响“蓝火”的生意和运作。
蓝火的烧烤事业,光就聚龙城姑子山的庙会而言,也已经横行了多载,全都是上门上路的生意呢。
一切皆是熟悉的流程,所有都是既定的赚钱套路。“蓝火烤摊”的伙计们,他们的工作也是相对轻松的。这,不但已经成为蓝邑主的骄傲,还是聚邑周遭某些人口中赞羡不已的话题。
随着火的应用,烧烤燔炙业已成为人们最为朴素基本的制食方法,从本质上来说,它就是生活的经验,并不突然需要多么高深的技艺,只要能够把生食变熟可吃就行。因此,“蓝火”之外,曾经动心在庙会上来分一杯羹的人,并非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何,山顶的庙会上,这种烧烤市场,一直以来就是一家独存,被垄断了呢。
不过这蓝火烤摊的规模确实是大,不管是人力还是产品种类,或者是所占的地面,小喜刚成立的“喜龙”拿来与之相比的话,很显得小巫见大巫的。
……
“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偶尔有从铺位前走过的觅食者,看见了“喜龙烧烤”的招牌,如此嘟囔一声。
这也多少说明了何以“喜龙”一时没有顾客的原因。
“蓝火”的威压和优势,那是癞痢头上的什么,明摆着的嘞。
但是,有官司维持秩序的庙会,应该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欺行霸市吧?
“有卖就有买,各人生意各人作。”
龙上山这样在攸喜的耳边嘀咕着,有些打气的味道,虽然气势并不很足。
“呵呵,游客怕是都从家里吃饱了饭来赶会的呢!”
知道龙上山是在安慰自己,小喜如此调侃道。
也全是调侃,大多数附近人家,是会填饱肚子来的。吃烧烤,那更像是有钱之主的一种闲情逸致。
“那蓝火的生意,为什么还是那么的好呢?”
“嗯,这个……可能是咸鱼干这种东西,太平常了吧,没什么人巴巴地来吃它呢?”
一个打帮的伙计如此插嘴道。
少年于是耸了耸肩。
蓝火烤摊上的东西,攸喜他们是吃过的,味道还是算不错的。他们那里,除了有“鲸鱼肉”这样特色的食材外,其他品类也非常丰富,而且,制作的方法和调料似乎也是很过得去,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平民之家可以容易做得出来的。
相比之下,单调的咸鱼作为烧烤的主打产品,就未免显得有些过于单调寒酸了。
怎么让自家的咸鱼来一个翻身,这是小喜亟需考虑的。
……
攸喜让银伯把从江邑购金的盐巴分些出来,一小包一小包的装好,然后,就捧了几包在手上。
他要亲自出马,去物色和迎接那合适的第一批顾客人选的到来。
这些盐包不大不小,价值不贵不贱,用来当做赠送的礼品,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何况,这种江邑出产的海盐,品质还很不错呢!
当然,第一批顾客要选得精准一些,能够起到表率和轰动的作用才好。
“来吃咸鱼烧烤啊——我们今天的烧烤很别致,有滋有味,还不腻味!”
“喜龙烧烤发福利了——前十位免费吃食,另外还奉送一包江邑的雪盐!”
……
攸喜的吆喝和动作显得有些滑稽,但在人们的哄笑声中逐渐产生了一些显见的效果。
招徕之下,围拢起来一批人。不过,第一批吃咸鱼烧烤的人还没有出现。
不是没有,而是攸喜不肯把这名额轻易发放出去。
……
人,越围越多。
“嘿,烤咸鱼干?有点意思!”
“先看一看,不会有诈吧,不然,怎么做这亏本的买卖哩?”
……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那边过来一伙人。
“看,梅山兄弟来了!”
人群里有人这样说道。
“来来,让让,让一让——”
那伙被称为“梅山兄弟”的人到得“喜龙摊位”的前边,看到路被堵住了了,其中一个伸出手来推人分路。
这伙从梅山而来的着名的食客,每年的庙会上,他们都要奔着“蓝火烤摊”走几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