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攸喜脑海中掠过的诗,有很多,他单单要把这首无题之诗拎出来,并通过龙上山来送给鱼凫紫夏,是有他盘算的小九九的。
好的诗词,意境上能给人以丰富的联想,至少,从字面上来讲,它存在一定的奥义,可以迎合各式人的心理需求,并能挑动吟读它的人的心底的最柔软和敏感之处。
攸喜此次赠诗于紫夏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想通过一种撩拨激刺之法,来促使鱼凫公子尽早卸下她的乔装,回归到女儿之身的本真面目,好让这位对其有一见钟情之感的奇异少年,能够有某种为爱情发力的承受支点。
至少从字面上的理解来看,此首他所挑中的无题之诗,应有这个效用的!
不然,心中的女神如若总是披着一袭相斥的同性之衣,又如何去承受少年暗恋和相思的多情?
当然,要说鱼凫紫夏未对这位怪异少年有过一丝心动,那也是假的。她在老银头的乞求之下,拿着那酒药去救治他,在药力生效后神智康复的那一刻,攸少年的眼睛里绽放出了两道奇妙的电光,电光传导进了她的那颗少女之心,她承认,那时她是有过心旌摇曳的。
此外,紫夏的心池,后面也曾被这少年吹袭而来的多情之风掠起过几阵涟漪。
包括他托小鱼儿从龙涎食坊带回来的一封所谓感谢信的那次。
抛开交情不论,这孩子,委实是有些趣味和才华的。嗯,也有些怪异。平心而论,比起一般的同龄人来说,少年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的了。
作为幼时彼此就有过接触的这一经历和身份来说,她倒是很乐意与他保持密切的友谊与交往。
不过也仅限于友谊与交往!
至于说想要发展到更深一层的情爱或者婚姻关系,呵呵……她认为几无可能!
首先,这种层次的关系,在幼时就被父侯出于一种深远的考量否决了。而这种否决,已经先入为主地融入到了她的生命意识里。
煤灼之言父母之命,那时这小子还在襁褓,是他母亲银狐玥试着想与父亲大人说门娃娃亲!
那时候那么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可爱,竟然得到银狐公主如此的青睐!
但这青睐终究是白青睐!现在,这攸小子不但失去了其母的庇佑,还失去了国家和地位,变为一介流落东夷的草民,虽然不能一定说他以后就没有了好的前程,但要去说服带有偏见的父侯点头选他为婿,怕是一万个不可能咯!
其次呢,攸喜这人,在她心目中,除了一些短暂的感动,更多的,还是一个孩子的角色存在,因此,很难发展成为一种持久欢爱的情愫。
这种感觉,不仅是由于客观的年龄差别和视觉排斥,还在于她用自己珍稀的酒药救治好他后,或多或少,在紫夏的心里无来由地就有了些造就生命的意味。
“母爱”?
嘻嘻,她不敢确定!
因为她还未曾做过母亲哩!
管他哩,反正,得了她的酒药,就不可能再得她的感情。这是她为自己占卜一卦之后,更加坚定了的一种意想。
当然,确有那么几次时间,她的心池,为这少年所突然刮袭而来的风而小小地荡漾过几荡,但是,这心潮毕竟起伏小,而且也不是为攸小喜所专有么!
西方的姬公子、南都的鄂公子、东陆的玄虎公子……面对这些优秀的人瑞,如果敞开心扉,姑娘家谁能免得了一时的三迷五道呢!
当然,经过几番交往和暗自比较,她更倾向于这些人选中的前三者,并且写信回三星城,含混地倾吐了自己的意向……
她出蜀留学,有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要逐一去亲见刀父为自己挑择的佳婿人选名单,从中作出决择!
只有鱼凫刀,会为女儿作出这样的事体安排,也只有鱼凫刀,会容许掌上明珠这样任性而行。
鱼凫刀对这个刁蛮固执的女儿是很偏爱的,反正有条件,也就随她在允许的范围内任性而为吧。他希望孩子的一生能够过得快乐、幸福!
刀父正顾虑紫夏这孩子在外面疯玩多了会眼花缭乱呢,没想到孩子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一点很有意思,与自己的期许是一致的!在蜀侯鱼凫刀帮女儿排定的所有人选中,最钟意的也是姬、鄂、玄虎三家公子,他们都是背景深厚,其大人们与刀父也是各自甚为相与。
这东南西三方大陆上的三大邦族,任何一家能与自己联姻,都是很合自己的心意的,至少能够孩子的生活一个保障!夏儿有眼光,没有看上名单中那些小国邑的人选……贞师还说她的婚姻注定要与平民相合呢,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见,占卜的结果有时也是作不了准的!”
蜀侯鱼凫刀阅信后,与他的一个国师这样说道。
女儿的婚姻大事,正在按他老的设想发展。事到如今,已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只等女儿把人选范围再缩小一些,他就可以预先把聘礼送出,和人家议亲去了。
“夏儿学成归来,马上就可以出嫁咯!”
也很奇怪,刀父十分地疼爱这个女儿,却又如此狠心地不想方设法把她多留在身边一些时间!
只是,在紫夏来说,这种写在信中的东西,也还只是一种初步的私下的判断,也有一种交差的味道。因为,她后来回复父侯的催促,在回信中似乎还是滞留在一种没有确定的状态:
“现在,孩儿似乎应以学业为主……婚姻大事,宜慎重思量,究竟择何处而行,容日后从容禀报父君……”
“这孩子!”
鱼凫刀收阅下这相隔半年之后的书信时,只能独自笑着摇头。
没办法,这孩子在自己这里娇纵惯了!
其实,在这三家所属意的人选中,紫夏姑娘是有做过排除法的。
只不过呢,鄂公子是她自己忍痛割爱,而玄虎公子则是文灼姐姐帮她剔除了的。
至于排除因素,前者主要是自己考虑巴蜀两国之间的纠缠矛盾,她不想让父侯太过操劳为难;后者呢,则是龙国公主坚持认为玄虎公子不可能给她带来幸福,她很相信文灼姐的!
父侯以前常跟她唠叨:
“婚姻么,政治很重要,感觉也很重要,但最根本的,还是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我们这种出身的人!”
不然,万一以后父侯不在了,自己想要回趟故乡去祭拜祭拜,怕也是没难呢。
既然自己目标定在西方,其实也是很好的,因为,蜀周两大国族,外交关系好着哩。为此打算,她甚至还想着尽早结束在天鼋的学业,预留出一点时间,以便到岐山书院去进修一下。
只是到了后来,或许是在江湖上晃荡得久了,或者因为在民间经历的事情多了,紫夏于婚姻上的择偶思想起了些许变化,她开始排斥那种门当户对的观念。而这种变化,恰好与攸喜的相识相遇巧合在了一起,所以就有了上次让文鱼找周师傅更换骨书的事情。
这变化,有攸小喜的极小一部分因素在,但主要的,还是由于年青人的观点处于可塑期,鱼凫紫夏在思想上,起了波动变化……
年青人最爱自由,紫夏姑娘也不例外。才刚去除一些思想上的包袱,她怎能忍受又来新的思虑负担!为了不增加自己的烦恼和解决问题的难度,另一种理智里,她还是更愿意把攸喜看作一个小孩子!
“哈哈,一个小屁孩!”
在没有得到攸喜这首无题诗之前,鱼凫紫夏对于攸小喜的心理,是这样的。而得了龙上山转来的诗后,她不由得恼怒地“哼哼”:
“哼——哼,一个狗屁孩!”
攸喜如果知道自己被伊人如此轻视,是否还会把这首无题诗照样送出嘞?
应该会吧。
因为,他自作聪明地觉得,这诗也有反轻视的功能呢。
老龙毕竟是小喜为时不短的默契搭档,近来又对小友越发地信服崇敬,小友在他的腰眼上钻了一拳后,他忍住命门穴上的难受,反应超快,口风也是迅速一转,道:
“咳——关于圆珠小姐的话,我是开开玩笑的啦!”
……
圆珠小姐不圆珠小姐,紫夏是不管的,但这回荡在脑海里的诗句,很让华阳公主刺激生气!
紫夏毕竟是大家闺秀,加上龙国公主在此,再怎么有气,也得压住。喜怒形于颜色也是有的,但要看场合。龙上山他是一个爱醉酒的糊涂粗人,不必跟他太过计较。真正的坏蛋来了,跟他慢慢地算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