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也就是二月初一这天,来自中兴路的第一批移民也也不由乘船来到了襄阳路。
这一批移民的人数达到了一万五千多人,当然这只是来自中兴路的四批移民中人数最少的一批。
是的,这一次自愿移民的人口很多,多的远超张世华他们预先的想象。
华夏人自古以来就有这强烈的故土难离的情绪,所以张世华以为,中兴路这个五个地方的全部移民加起来能有十万就已经不错了。
但令张世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中兴路一地,中兴七城的全部移民人口,便就接近了八万人。而中兴、安陆、峡州、荆门、沔阳这个地区的全部移民人口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
比张世华他们所预料的人数,足足多出了一倍。
当然了,二十万人在咱们后世人看来,也就是一个小县城的人口规模,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但二十万人口规模的移民要是放在十四世纪的华夏,那可就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了。而且要知道,张世华现在还不过就是一个在元末时代占据了八成襄荆之地的小军阀。
所以二十万人口规模的移民,对他造成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因而为了解决这一个重大的移民问题,张世华甚至将刚刚训练完毕的新兵营都投入到了这件事情之中。
但即便是如此,忙活了近十天的时间,他们才刚刚能把来自中兴路的第一批移民运来。毕竟在一开始的时候,张世华他们所做出的计划和安排只是按照十万人的标准制定的。现在移民人口一下子多出了一倍,原本制定的计划和安排自然就要全部推翻。
不过万幸,黑衣军现在还是一个新生的政权,政权本身还充满着积极向上的活力性。
所以这一次的春季移民虽然对会黑衣军上下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但在政方和军方通力合作之下,只要不出意外,预计到二月底,二十万移民百姓便也可以领到属于自己的土地、农具还有种子,得到合理的安置。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单说现在,因为最先一批的报名了移民,连江陵县都没有出过的吕甘,也不由在安陆府那边登船,来到了距离家乡足有数百里之遥的襄阳。
“好了,乡亲们你们都看到河边摆着的那个界碑了吗。现在啊,咱们也就算是正式的来到了襄阳路了。”从安陆登船,做了一天一夜的船之后,孤身一人,只拿着一个小包裹的吕甘,也不由听到了船老大对着他们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这大沙船上,足足一百多号乡亲听到这话,对未来深怀迷茫乃至恐惧的他们,也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从面上看来,他们大多数人至少还是欢喜的。毕竟他们现在终于来到了这个据说是充满着希望的地方。
“哎,船老大,那我们还有多久才能领到自己的土地,有个扎根落脚的地方呢?”窃窃私语了片刻,一个拖家带口,皮肤黝黑,面上看上去差不有要有四十岁的汉子,也不由颇为拘束小心的对着船老大问出了船上所有人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没多久了。”船老大看着那人笑着回答了一声。“知道吗,最多再走几个时辰,咱们就能赶到宜城了。宜城这两年来,兵祸遭的特别厉害,城里的老百姓都差不多走光了。”
“所以接下来,你们这一船人就会被安置到宜城去。到时候,只要你们登了记,咱平章大人就会把土地、农具还有种子,都发放给你们的。”
“啥,平章大人还会给我们农具!”听到船老大这样说,船上很多人也不由欢喜的叫了出来。
毕竟对于这些处于绝对底层的穷苦百姓来说,铁制的农具,真的是一笔很宝贵的财产了。
而对此,那船老大也是理解的,所以只见他摆了摆手,将船上的杂音压下去之后,继续开口道:“诸位听我说,农具、种子之类的东西,肯定都是会有的。而且种子肯定是白送给你们的,不过除了种子之外,其他的东西是不是白送,那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你们看看就知道,这一次像你们这样移民的有多少人。不过你们也放心好了,以咱们平章大人的为人,咱平章大人也一定是不会坑你们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倒也是这个道理。”听到船老大这样说,船上的这些个老百姓也不由纷纷点头。
虽然像他们这些人,用老爷们的话说,那都是大字不认识一个的泥腿子。
不过体味过生活的酸甜苦辣咸之后,天底下没有免费午餐吃的道理,他们也都是明白的。所以他们并不是那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即便农具之类的东西都要花钱,他们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拿不是自己的东西要花钱’这样的道理,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像太阳每天要从东边升起来一样,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
不过心中虽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但像吕甘这样的却还是不由的有些担心。因为他身上并没有卖农具的钱。
但在这个时候,一想到自己即将可以拥有一份土地。吕甘的心中便也就又充满了希望。
只要能有一块地,肯卖力气,一切就总会有的。吕甘紧握着手上那个打着补丁的简陋包裹,年纪才刚满二十岁的他,眼神也不由再度变得坚定。
……
“喔,大家都醒一醒了,都醒一醒了,咱们现在到地方了。”晌午,吃了一些上船时候官府的差爷们发的一些干粮,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后,便也不由听到了船老大在甲板上这样高喊起来。
而一听到这样的话,吕甘猛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后,也不由将手里一直拿着的包裹再度抓到了怀里。
然后稍稍打开包裹,看了一眼包裹中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两百多个铜板还在之后。吕甘他深吸了一口气,便也不由跟着人群,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嗡~~”一走出船舱来到甲板,周遭嘈杂的喧闹声也不由充斥了吕甘的脑子。
而背着喧闹声一激,吕甘最后的一点困意也消失了。所以只见他接下来将包裹背在了地上,揉了揉眼睛,便也不由好奇的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此时,他们好像已经来到了一个小渡口。
是的在吕甘的眼里,这里的确就是一个小渡口。毕竟和江陵城的那个渡口码头比起来,宜城的这个小渡口就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因而从小就混迹在渡口上讨生活,见惯了这样的阵势的吕甘,并没有因为人多而感到陌生恐惧,发而还奇怪的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而恰恰也就在这个时候,船老大也终于拿着一个铁喇叭发话了。“好了,大家都听好了。现在我们就靠岸停船,等船停好了之后,所有人都跟着我,不要掉队。我到时候会立即带你们去登记处登记。毕竟现在这个时间也不早了。”
“咱们在太阳落山前处理完这件事,到时候你们也就可以现在那边的帐篷里,先住上一晚,休息休息了。”
“好了,船靠岸了,现在大家都跟着我,不要掉队。”船老大这般拿着铁喇叭高喊着。
而听到他这样的话,吕甘这上百号人自然也是紧跟在了他的身后,向着登记报名的地方走了过去。
“哎,差爷。这都是从中兴路江陵府那边过来的。我们船只的编号是甲三号船,劳烦差爷给登记一下。”走到登记报名处,见到在数名黑衣军士卒的保护之下工作的吏员们。
船老大的脸上也不由堆满了笑脸,行了个揖,恭恭敬敬的对着这些吏员们如此说道。
而负责登记的吏员见此,点了点头,也不由拿起了笔,翻开了文书,和船老大一问一答的开始了登记。
“行了,你的船已经记下了,拿着这小票,去那边就可以领钱了。”先给船老大登记完,然后拿吏员也不由给了船老大一张盖了红印的小票。给他指了指方向,也不由好让他去领那份属于他的船费。
“好了,有劳差爷了,有劳差爷了。”见到小票上盖着的鲜红印章,知道这些天来自己的付出可以得到补偿之后,一脸笑意的船老大也不由连连对那吏员揖礼道谢。
而那吏员对此,则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好了,乡亲们你们快来这登记吧。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接下来会由差爷们来负责安排。那么,我老吴便也就告辞了。”船老大小心翼翼的将小票揣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身对着紧跟在他身后的百姓,也不由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而听到他这话,吕甘等百姓自然也就明白了。毕竟自打他们从中兴路来到襄阳的这一路上,这样的情况早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所以一些人再给那船老大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也就目送他离开了。
“好了,他已经走了,现在你们也都马上过来登记吧。”一直等到船老大离开,坐在桌子后的五名吏员的中间一人,也不由摆了摆手对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直到听到这话,这些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显得无比拘束的百姓,才满脸赔笑的走到了桌子前。
“差,差爷,俺们怎么登记啊,是按手印吗?”一名皮肤黝黑,面貌看上去大约在三十多岁,长得也很瘦小的一名汉子,走到迈步迈步来到桌子前,也不由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如此问道。
不过对于这样的问题,坐在桌子后的那名面白无须的吏员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便拿起笔翻开文书,对着其问道:“姓名、年龄、籍贯,都给我一一报上来。”
“哎哎,差爷俺叫马二狗……”听到这吏员发问,这汉子两只手拘束的揉了揉裤子,便也忙不由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不过听到他的回答,吏员微微一皱眉,却是冷声道:“我说的是大名,你大名就叫马二狗?”
“是,差爷。”听到吏员这样问,这汉子显得更加拘束了。不过一看寸步不离紧跟着自己后面的那个女人,他还是忙赔笑道:“俺大名就叫马二狗,俺爹说起这这样的贱名好养活。”
“好吧,马二狗。”听到这话,这白面无须的吏员撇了撇嘴,见怪不怪的拿笔记上了马二狗这个名字之后。也不由继续盘问起了马二狗年龄、籍贯之类的。
当然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这一个吏员在登记工作,其他的吏员在忙完手上的事情之后,也纷纷从队伍之中喊过来了一部分人,让他们来自己这边登记。
毕竟这已经是今天最后的一船人了,早给这些人做完登记,他们也能早一点下班。
而因为有五个吏员负责给这一百多人登记,所以这些人前后所花费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就一刻多钟。
故而就在登记完了之后,一名一直坐在旁边喝茶的黑衣军排长,也不由放下了茶杯,站起来对着这些人喊道:“好了,江陵来的这一船人都在着登记完了吧?”
“……”一片寂静。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这些拘束的百姓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不过这显然也是登记完了。
所以那排长见此,摆了摆手便也不由道:“好了,既然如此,那你们都跟我来吧。我现在带着你们去吃饭,在给你们安排一个住的地方。等到了明天,你们还要赶最后一段路呢。”排长这般说着,语气上倒也显得很随和。
不过说完这话之后,他对着吕甘这些人一招手,便也直接转身走了。
而吕甘等人见他如此,不管是拖家带口的还是独身一人的,自然也是纷纷跟上,生怕掉队。
而现在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吕甘自然也是跟着的。不过因为他的身材比较瘦小,被裹挟在人群之中,且个子不高的他,却始终没能仔细的看清楚宜城渡口这边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