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正阳你疯了,你简直疯了!”辰州路总管陆恬歌看着对在他对面的哪位国字脸男子,就像是看一个白痴疯子一样,“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一个你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你就要去挑衅大楚的昭武大将军,挑衅当今楚王的堂弟!?”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国字脸中年人,然后怒砸身前的桌案,“你发什么癫!”
“大人,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对此,一直做在哪里不说话的王正阳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眼神和语气皆显得如此坚定。
“大人,你要知道,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无辜惨死的娘子。”他用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的长官,“这更代表了一个不好的开端。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么日后在辰州在其他地方,便就会有更多这样事情的出现。所以,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日后,一个结果!?呵,你也知道那是日后。那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吗王正阳!”面对自己这个在某些时候走有些一根筋的下属,作为上司的陆恬歌不禁越发着恼。
“你,王正阳!”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手指怒指着自己的这位下属,“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判官而已。你以为在这个大楚你算的了什么,咱们的大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治下还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
现在,你告诉我,你要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和日后仅仅有可能发生的狗屁事情,去挑衅这个大楚的昭武大将军,挑衅大王的王弟,你疯了吗!?
你知道吗王正阳,如果你惹恼了那我昭武大将军,你很有可能会死的。到那时候,可没有人会为你出头!”
“好了,大人。”和长官陆恬歌此时的怒发冲冠相比,当事人王正阳此时却依旧显得很平静,“我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他说,“但,有些事情,我不做实在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说着,这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深深对着自己的长官揖了一礼,然后便就转身离开了。
“混账!”见此,他的长官不禁愤怒的将摆放在桌案上的瓷杯砸了一个稀碎。然后快步来到了门口,“王正阳,那你就去作吧。你一个人去作吧,混蛋!”
“砰!”话毕,这位长官愤怒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不想再看到自己的下属,哪怕仅仅只是背影。
而至于这位下属,在迈着步子,离开了自家长官的府衙之后,则果然也只是一个人,带着两名随从向着张世辉所临时落脚的府邸走去。
……
“将主爷,外面这辰州路的哪位王判官来了。说是,说是要捉拿凶手。”片刻后,张洋快步走进张世辉的书房,对着正伏案全神贯注的研究湖广行省各州府地图的张世辉这般禀报了一声。
“什么,来了一个判官!?”听到帐下亲卫统领的禀报,一直低着头研究地图的张世辉抬起了头,语气带着不满和惊讶。
“是,那位王正阳王大人此时就在门外候着。而且,仅仅只来了他一个人,身边连一个衙役都没有。”
“哦,好啊。看来这辰州路还真有胆子大的!他娘的。”确认了此事,张世辉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毕竟对于张世辉来讲,区区一条人命,在其眼中那根本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现在,自己都已经处罚完自己的下属,且为受害人家拿出了补偿来,这件事也就该了解了。
但如今,却还有人抓着这件事不放,张世辉便不禁显得有些恼怒。
“好了,给我将那人叫进来,我给他好好的说说。”门外候着的毕竟乃是一名官员,就算是降官,张世辉也不好晾着不见。摆手这般吩咐了一声,他便也就不由将桌上摆放的地图整理好,迈步去了前堂大厅。
“下官王正阳,拜见大将军。”前堂正厅,见到高坐在哪里的张世辉,王正阳恭恭敬敬的对着其行了一礼。
“好了,起来吧。”对此,张世辉摆了摆手,语气不着喜怒的让其免礼从地上站了起来。
“王正阳,你来本将军这里,所谓何事?”这位大将军,此时的语气上虽然不着喜怒,但话语中的不快却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在官场上,即便是对下属,也少有这样直呼名字的。
但对于此,早已然有心理准备的王正阳脸色却并没有半分改变,他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坐在那里的张世辉行了一礼,然后道:“回大将军的话,下官是特来处理薛勇薛千户杀人的案子的。”
“薛勇,杀人。这件事不已经处理完了吗。怎么,难道一百两烧埋银都还不够吗!?”因嫌烦这件事,所以在王正阳再度提起这件事之后,张世辉的语气也不禁显得不满了。
不过王正阳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张世辉吓退呢。
所以在张世辉话毕之后,站在那里的王正阳便不由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将军,那是一条人命。死者家属,要有一个公道。”
“呵,公道。怎么,你王正阳还想因此杀了我帐下的千户不成!”见王正阳如此的不知进退,张世辉的语气已然变得有些阴寒了。
“正阳不敢。”对于张世辉语气上的变化,王正阳自然也听出来了,所以他皱了皱眉头。但最后,却依旧是抱拳揖礼,继续道:“大王当日便曾说过,军中夺人钱财、奸**女、杀戮无辜,无论官职大小,皆当论罪。
正阳身为判官,不敢不依法行事!”王正阳如此说着,等到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上也便的尤为坚定了。
“依法行事!呵呵,好啊。”听到王正阳这样不识抬举,张世辉也是怒极反笑,“王正阳,我问你,你是想死吗!?”
“……”听到张世辉这样说,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王正阳顿住了,不过在沉默了良久之后,一直低着头的王正阳却是不由抬起了头,直视张世辉道:“大将军,公道自在人心!”
“你,你找死!”被一个小小的七品判官这样三番两次的顶撞,张世辉也是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了。
此时他将右手扶在剑柄上,便就想给王正阳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一点教训。
不过万幸的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名守门兵卒却是快步跑了过来。“启禀大将军,吕相来了,此时正在偏厅等候,您看?”
“吕相!?”听到守门卒这样的话,张世辉轻声低语了一声,然后看着堂下站着的王正阳,眼珠一转不由将腰间那已经亮出了锋芒的宝剑收回。而后看着那守门卒吩咐道:“即使如此,还不快将吕公请进来。”
“是,属下遵命!”守门卒听到这话,忙答应一声,便也不由快步退了下去。
“大将军,大将军好啊!”片刻后,身上没有穿官服,而是头戴冠帽穿着一身浅红色长袍的吕思诚迈步走了进来。
但是在其身后,此时却还跟着一人。而那人,则便就是王正阳的长官辰州路总管陆恬歌。
显然,陆恬歌面上虽然愤怒无比,但心中也还是比较关心王正阳这名下属的。所以在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将已经快要离开辰州路的吕思诚请来救场。
也不得不说,吕思诚他们两个此时来到的时间,倒也真是可以说是刚刚好。
“吕公好。”张世辉抱拳回了一礼。
毕竟吕思诚乃是大楚的湖广右丞,他的兄长张世华都要以礼相待的人。
所以当吕思诚来到这里,并向他抱拳揖礼打招呼,张世辉的心中纵然烦躁,却还不禁抱拳回礼。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对吕思诚一人如此。反正对于更在吕思诚身后也忙向他行礼的陆恬歌,张世辉则是看也没有看一言。
“吕公,不知吕公今日前来本将这里,所谓何事?”虽然猜到吕思诚来干什么,但张世辉却还是明知故问了。
而对于张世辉此时的明知顾问,吕思诚微微一笑,则是道:“不瞒将军,此番本官所来的目的,则是和正阳他有些相似。”
“哦,怎么。吕公您难道这要插手这件事。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要让我手下的将领偿命吗!?”虽然是面对吕思诚,但已经是被激起火气的张世辉却也是丝毫不愿退步。
不过对此,吕思诚直视着张世辉,却是面色严正的说道:“将军,您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所关系到的,可不仅仅只是被害人那一家一户,更关系到了楚军这些年来所树立的声誉。
至于十分拿您手下的奖励偿命,本官并没有这个权利。所以就在方才,本官已然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大王,请大王裁决。对于此,将军以为如何呢!?”
“请大王裁决!”听到吕思诚这样的话,张世辉此时的脸色也不禁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因为在他想来,吕思诚这样的行为完全就是在向他的兄长打他的小报告。
但偏偏,在这件事上,因为吕思诚的身份和吕思诚这样的行为,张世辉根本就不能拿吕思诚怎么样。
是以在吕思诚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张世辉沉默了良久,然后才不由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对吕思诚道:“既然如此,本将又能有什么意见呢。吕公真可谓是本将的楷模,今日之事,本将记住了。
现在,本将尚且还有许多军务需要处理,恕本将不能在此与诸位闲聊了。来人,送客。”说着,面色阴沉的张世辉一摆手,便也就不由直接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看着张世辉离去的背影,坐在那里的吕思诚却依旧是面带笑容,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至于另外两人——王正阳和陆恬歌。
王正阳此时的眼神是既有欢喜又有担忧。欢喜的是以楚王张世华这些年来所展现出的姿态看,这件事应当会得到合理的解决,免得此时会在日后造成不好的开端。
而担忧,则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之后,他王正阳和张世辉的梁子便也算结下了。
至于陆恬歌,在这个时候,他此时所露出的表情则完全就是担忧了。甚至心中还有些叫苦不迭。
毕竟和地位极高、威望也极高吕思诚还有正义过头的王正阳两人相比,在这楚国之中,他陆恬歌不过就是一个比较有良心的普通官僚而已。如今平白因为一个普通百姓而得罪了张世辉这样的人,他心中要没点后悔,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好吧,此时也就先且不说这件事在对他们三人产生的影响了。单说远在江陵的张世华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吧。
说实话,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张世华的心中可以说几乎没有因那位无辜娘子的死而产生愤怒的情绪。
毕竟从当年他从太和起兵到现在,这些年下来,也实在是见到过太多的死亡了。什么有罪的、无辜的,各种各样的死亡见的自己都已经有些数不清之后,对于这种事,张世华的确也有些麻木了。
因而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张世华所想的,也仅仅是该怎么“合理”的处理这件事。
当然,这里所说的合理显然不会是合法。既然现在的他作为楚国之王,那么不管是治下文官情绪还是帐下武官的情绪,他都必须要考虑到的。
所以他就不能像文官们想的那样,直接将这种不听话的武夫杀了了事,也不能像他的兄弟张世辉这样的武将所想的那样,认为区区一个女人根本就比不上自己帐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将领。
故而在思虑了一番之后,作为楚王的张世华便也就定下了最后的决断。
即,罚薛勇白银百两作为受害家庭的抚恤,并免去薛勇现有的官职,贬为十夫长。还连带处罚了和薛勇一起犯下此时的四名下属,将这四名不知劝谏自家将主,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将主犯下如此大错的四人,充入楚军中阵亡率最高的敢死营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