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墨辰顶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墨辰微微蹙眉,抖了抖身上沾染的一些残雪,将身上的披风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从博古架上的一个锦盒里,摸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
掌中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墨辰拿着夜明珠,来到了靠在床边的茶几上,将夜明珠放在了桌面上的一个卡槽里。
茶几后的贵妃椅上,顾青筠正蜷缩着,安静的睡着。精致的五官,没有了白日里的灵动,更多的是恬静和温柔。
墨辰将盖在顾青筠身上的毯子拉了拉,将顾青筠更紧的包裹了起来。睡着的顾青筠,手上还拿着一幅画,手拽着画纸的边缘,留下了明显的褶皱。
墨辰将画纸从顾青筠的手中轻轻的抽了出来,接着夜明珠的光,看到上面画着的,正是梵山之巅的景色。
延绵的群山之巅,湛蓝的湖水仿佛点缀在群山之中一块巨大的翡翠。天湖旁的枝丫上,一只圆嘟嘟的金青鸟微微扬着脖子,尖利的喙微微张开,似乎是在歌唱。圆润的眼珠,却是定定的望着正在看画纸的人,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直抵人心。
墨辰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画笔,微一沉吟,随意的在画纸上添了几笔。只见,在那天湖之畔,隐有两个人影相对而立。简单的画笔,勾勒出淡淡的侧颜,四目相对,温柔凝视。
墨辰画完后,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画纸,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待回首望见,顾青筠仍然在沉沉的睡着,眼底的温柔更甚,不由自主的伸出手。
待指尖将要碰触到顾青筠安静的睡颜时,墨辰却是在最后把手收了回来。细细的将顾青筠身上的毛毯拉好,墨辰站了起来,在顾青筠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以手支颐,闭目养神。
在如此安谧的环境下,半个多时辰后,顾青筠才醒了过来。与其说是睡醒了,不如说是饿醒了。她最近极为瞌睡,饭量巨减。中午吃得也不多,但此时早已过了饭点,顾青筠的肚子咕噜一声,终于是尝到了饿的滋味。
顾青筠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半睡半醒间,看到窗外早已一片漆黑,喃喃道:“原来已经天黑了呀,我竟然睡了那么久。”揉了揉眉心,回头看到桌上摆着的夜明珠时,困惑道:“连夜明珠也摆上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顾青筠将身上的毛毯拉开,俯下身子穿好鞋子。待看到放在茶几上的画纸时,手一顿,拿起画纸来仔细的瞧着,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她记得,下午作画的时候,她将脑中的画面画出来后,总感觉少了点生气,便想着,应该添几个人进去,而要添谁的身影,却是一直举棋不定,以至于,最后她到底有没有添,她都不确定了。
但是,此时的画纸里,却有淡淡的两人的身影,男的身材颀长,女的娇小玲珑,虽然只是侧颜,但那淡淡的几笔,却将二人的神韵勾勒了出来:精致俊朗的五官、眼中的冷定、微扬的下巴......这不正是活脱脱的就是那个孤傲冷峻的辰王吗?
“你醒了?”就在顾青筠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画纸时,一个慵懒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出来。
顾青筠手一抖,手中的画纸掉到了茶几上。待她回过头,看到在淡淡的光影中,墨辰以手支颐,眸光淡淡的看着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慵懒的笑。
见顾青筠愣怔的看着自己,墨辰坐了起来,捋了捋袖子上的褶皱,抬眸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顾青筠回过神来,忽然手忙脚乱的将茶几上的画纸卷了起来,“啪”的一声放进了一个柜子里。口中掩饰性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墨辰扬扬眉,没有言语,却是露出一个复杂难明的笑。
顾青筠脸色微红,转身将起居室的油灯点了起来,在摇曳的灯火中,顾青筠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她想不明白,原本是在帝都的墨辰,怎么会突然来到了别院,更不明白,为何他竟然会在她的起居室里。看这情形,他来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而他竟然没有叫醒她。
顾青筠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暗暗叹了一口气。一个人的日子待久了,偶尔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顾青筠却是暗暗吃了一惊!这三年以来,虽然墨家让她一人待在别院,但她每天侍弄花草,天天都过得轻松惬意,并无此间那种淡淡的孤独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对于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隐居生活产生了如此微妙的抵触心理?
见顾青筠站在灯下发呆,墨辰站了起来,从衣架上拿起了顾青筠的雪白的披风披在了顾青筠的身上,还伸出修长的十指,将披风在顾青筠的下巴打了一个结,又仔细的帮她把帽子戴好。
顾青筠安静的站着,任由墨辰帮她把披风穿好。但是,她心里却是震惊的!她不明白今天的墨辰抽了什么风,虽然梵山一行,他并不如以往般对她漠视到底,但也远未如今天般体贴照顾。顾青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今天墨辰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有求于她?但她有什么能力,能帮他?难道?顾青筠眼珠子一转:难道是因为童浵?他想让童浵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墨辰一边替顾青筠拉好帽子,将顾青筠的头发捋顺,眼睛却是垂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他谢绝了身边人的好意,一忙完公事,就赶了过来。原因无它,只是,想和她一起度过。至于为什么是她?他也未去深究,只是遵从心的本能。
墨辰回头拿起自己的披风,随意的披在了身上,顺手拉住了顾青筠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股冷冽的风,随着门的打开,“呼”的一声扑面而来。帝都的冬天,即使不下雪,也是极为寒冷的。顾青筠走出房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