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李傕府上,除了自愿率兵镇守弘农的张济之外,郭汜、樊稠、杨定、胡轸、李蒙、王方等西凉派系的大小官员将领齐聚一堂。
看到人已经来齐,李傕这才朝着堂下一人颔首道,“李维,将你看到的事情给诸位将军说上一说。”
李维朝着诸人抱拳道,“各位将军,我西凉诸将团结一致,方才能够在关中立足,马腾、韩遂等贼子野心不死,威逼我等不成之后,我等给了他们那么多的好处,这些家伙现在还不安分,前些时日我得到线报,说益州牧刘焉的长子刘范行踪诡秘。”
李维顿了顿说道,“为了探明刘范等人行踪,某家亲自跟踪,发现刘范进了马腾大营,前前后后进出有四五次,若是刘范这厮光明正大的进出马腾大营,某家还不担心什么,可这家伙每次都要乔装打扮,混到城外方才纵马离开,某家探寻良久,发现这厮正在和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三人秘密谋划着什么,某家心中甚是不安稳。”
等到李维说完,李傕才扫视了厅中众人一圈,缓缓开口说道,“如今事已至此,某家召集大家前来,就是想请大家一起商议出一个对策,免得到时候事发让我等乱作一团,诸位有什么想法大可道来。”
听到李傕兄弟的话,众人才反应过来,后将军郭汜脸上满是戾气的扫了众人一眼,“这群鼠辈焉敢坏了我等富贵?尔等谁要是掺和了进去,那休怪某家心狠手辣,为了我等富贵,某家此次愿意与车骑将军共进退!”
樊稠则是带着几分暴戾喝道,“这群鼠辈胆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动作,依我看,直接一刀杀了爽快些,免得到时候又要折腾。”
胡轸稍稍顿了片刻,朝着李傕抱拳道,“将军,胡轸以为,我等当杀鸡儆猴,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二人地位不高,不足以震慑朝中百官,可左中郎将刘范、治书御史刘范兄弟二人的身份足够了,这兄弟二人是益州刘焉的子嗣,又是宗室出生,与天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我等大肆除掉这两人,到时候再击退马腾、韩遂贼兵,这偌大个关中,还不是由将军说了算?”
杨定看到郭汜眼中的意动,当下接着胡轸的话说道,“李车骑,文才所言有理。只有我等以雷霆手段震慑住朝堂之上这帮宵小,他们才会老老实实听话,诸位莫忘了太师是如何故去的,太师如此倚重王允等士人,可结果呢?我想诸位也不想步了太师的后尘。”
李傕点了点头说道,“文才、整修所言甚善!诸位回去都做好准备,等到某家布置好人手之后,我等就处置了这群家伙,看看庙堂之上哪个老家伙还敢吱声?”
一众人散去之后,回到府上的樊稠越想越不是滋味,犹豫了片刻,唤来心腹说道,“你速去镇西将军韩文约府上一趟,就说让他率军速回西凉罢!”
一直短匕射到左中郎将刘范的案上,短匕上绑着一块布条,布上只简简单单的写着四个字,“事发,速走!”
刘范不知道是何人给自己通风报信,可刘范心中清楚,纵然自己是益州牧刘焉的儿子,可自己做的事情要是被李傕等人知晓,自己定然落不了好。
刘范也不犹豫,招呼着自家二弟刘诞,准备好了马匹,吩咐府中仆人分别往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的府上送信,尔后兄弟二人就乔装打扮以后,带着四五名心腹死士,往马腾营中奔去。
次日一早,李傕还没睡清醒过来,就听到心腹上前急促的说道,“将军,大事不好,左中郎将刘范等四人昨夜连夜出城,奔堳坞马腾营中而去了。”
李傕怒喝一声道,“废物!”
李傕也不犹豫,除了留下部分人马留守长安外,一众西凉将官尽起麾下大军,浩浩荡荡的奔堳坞而去,誓要将马腾等一众贼众驱逐殆尽。
刘范等人赶到马腾营中,刘范下马见到马腾的第一句话就是,“马征西,速速准军备战,我等谋划已然被李傕知晓,若是晚了,恐怕祸事将之矣!”
看到刘范惊慌失措的模样,马腾心中不由得摇了摇头,“刘君郎好歹是天下名士,谁料想到了紧要关头,他的儿子竟然如此不成器!”
不过刘范的话让马腾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听到刘范的话,马腾也顾不得刘范,当下朝着身旁亲兵吩咐道,“来人,去请韩镇西过来,就说某家有要事同他商议。”
奔波两三日,本以为到了马腾营中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谁料想被冷落至此,谏议大夫种邵和侍中马宇见到马腾营中兵卒涌动,一时间心惊胆战,也顾不得这些,可刘范已经在马腾营中来了四五次了,现在见到马腾如此对待自己,心中早已极为不满。
马腾派人打探,得到李傕大军已经到了八十里外,当下丝毫不敢犹豫,和韩遂整军备战,就是战败,也要做好准备,若不然遭到溃败,自己等人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是也,治书御史刘诞小声对身旁的刘范说道,“兄长,我等好歹也是代表朝廷而来,怎的这马寿成竟然待我等如此冷淡?莫非,是这马寿成心有别想,还是说,马寿成这厮,别有所图……”
刘范与马腾也打过三四次交到,此刻听到刘诞的话,压低声音说道,“二弟,不知你此话怎讲?马寿成拳拳报国之心,日月可鉴,你如此说,就不怕寒了忠臣义士之心?”
刘诞附在刘范耳畔说道,“兄长,论带兵打仗,你强过我,可你就是有些太过老实了,此次谁人出动不好,却偏偏要我兄弟二人挑头,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刘诞顿了顿说道,“更何况,兄长别忘了,李傕等人是西凉边鄙之民,马腾、韩遂等人也是西凉莽夫,兄长接到那封信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兄长可以想一想,在长安城中,我等还有自保之力,李傕等人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等杀了,可如今你我在西凉军中,完全是他人砧板上肉,我细细想来,恐怕你我兄弟二人是陷入了西凉贼兵的陷阱中了。”
听到刘诞的话,刘范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喘着粗气说道,“二地,你是说,西凉贼兵,准备图谋我益州之地?”
刘诞苦笑一声道,“西凉民风粗犷,向来是重利轻义,凉州残破就不说了,现在关中也被李傕等人霍乱的残破一片,中原烽烟四起,算得上富庶的也就荆州、扬州和我益州,扬州鞭长莫及,荆州刘表父子和朝廷交好不说,刘子瑾虽然年少,却也有威名傍身,击溃袁术不说,就连闻名天下的吕布也被刘子瑾击败,加上武关路险,那西凉贼兵想要找一个富庶之地,非我益州莫属。”
刘范点了点头说道,“二弟所言有理,既然他们算计我等,那你我兄弟断然不能落入贼人手中,等到夜深,你我就率着亲随沿着褒斜道会益州去罢!”
正是半夜三更时分,一行七人骑马,连夜向西往斜山之后的褒谷奔去,已然过了五更,刘范一干人已然奔袭到了褒谷外,看到没有追兵到来,刘范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着众人下马,歇息片刻,准备吃点干粮后再行动。
暗中一支长箭射出,正中一名死士的脖子,刘范不敢大意,抽出腰间长刀,环视着四周,暴喝一声,“谁?”
黑暗中传来一声笑声,“左中郎将大人,恐怕你是没有命回到益州了。”
刘范大声喝道,“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有胆子的出来一见,某家就是要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黑暗中那人笑道,“那某家就让左中郎将死个明白!”
随着那人话语洛阳,黑暗中闪出一人,一身黑色劲装和黑暗融为一体,头戴斗笠,黑纱罩面,手持一柄长剑,直直看着刘范一行人。
看着眼前的人,刘范喝道,“你到底是谁?”
那黑衣人含笑道,“小人名字,不值一提,刘中郎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刘范握着手中长刀笑道,“我等有六人,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杀掉我等?要是你藏起来还好,如今既然出来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回去?”
黑衣人笑着说道,“就是杀不掉刘中郎,某家也要奋力而为,某家死在刘中郎将手中,不过小人一人性命,可某家要是放过刘中郎将,那某家一家老小恐怕都要给刘中郎将陪葬了。”
刘范怒目喝道,“让开,某家就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我也不是非得要了刘中郎将性命,只要刘中郎将打道回长安,某绝不为难刘中郎将,哪怕刘中郎将去关东,某家也无话可说,可唯有益州,刘中郎将去不了。要是刘中郎将非要去的话,那某家也只有向刘中郎将讨教几招了。”
刘范换了口气说道,“好汉且慢,只要你放了某家,等到某家到了成都,定然给你荣华富贵,如你衣食无忧,你看如何?”
那黑衣人毫不停留,挥剑欺身之上,一刻钟后,看着倒地的七具尸体,黑衣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蜀中方言说道,“左中郎将,不要恨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四爷的路,要是你回到益州,那还有四爷什么事情。”
话说天色刚亮,马腾准备请刘范等人前来议事,共同商议一下如何对抗李傕大军,不想亲兵去了没一会,就匆匆回来,附身在马腾耳边小声说道,“将军,不好了,左中郎将兄弟消失不见了。”
马腾不敢大意,召来麾下心腹,命人暗中仔细寻找,等到快到晌午时分,听到刘范兄弟在褒谷谷口被杀的消息,马腾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吩咐亲兵暗中前去,将刘范兄弟的尸体运回堳坞。
三日之后,李傕、郭汜联军大败马腾、韩遂,左中郎将刘范、治书御史刘诞兄弟死于乱军之中,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被李傕等人残忍杀害的消息传来,震惊长安,朝中百官,无不噤若寒蝉。
不过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樊稠率先追击,中了韩遂的埋伏,让马腾、韩遂的兵马顺利返回西凉,李傕等人也顺势班师回朝,朝中众臣心中清楚,只要马腾等人没死,那朝廷日后还有谋划的余地,可要是马腾等人被绞杀殆尽,那日后想要算计谋划李傕等人,那是难上加难。
长安发生的战事如同一道狂风散落到中原各地,益州,成都,得到亲信传来的消息,刘焉怒而站起,一把抓着亲信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范儿、诞儿战死了?”
得到亲信再次确认,刘焉终于忍不住,一口污血从口中喷出,瘫软在了地上,一时间,州牧府上,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刘焉这一昏迷,就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纵然醒过来,身子也已经衰弱不堪,仿佛一下子精气神就被抽了个干净,随时都有可能撒手西归。
蜀郡郡丞甘宁的府上,偏厅之中,二人相对而坐,甘宁看着悠闲读书的戏志才,含笑道,“戏祭酒好大的手笔,好大的算计,如今刘益州已然垂垂老矣,卧于病榻之上,随时都有可能撒手西归,就是不知道,戏祭酒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戏志才含笑道,“甘郡丞,我曾听我家侯爷言,凡成大事者,每逢大事,必有静气,何须如此焦急,刘焉一日不死,我等就一日不动。莫非你以为,刘璋想要当上益州牧,有那么容易么?”
“谁?”甘宁忽然一跃而起,提着案上长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随后一人提剑一跃而下,站到了厅中,含笑道,“我家侯爷说甘郡丞武艺非凡,勒令某家不得弄险,现在看来,甘郡丞武艺果真高强。”
随后那人含笑看向戏志才,“某观郭总管和贾管家气度已然非凡,还想着戏祭酒有何德何能,能够压这二人一头,今日一见,戏祭酒果真气度恢弘,怪不得能够力压我荆州群英。”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绢布,扔到了戏志才面前,含笑道,“这是主公的信物,主公说见了此物,戏祭酒就知道吾是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