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旱的阴影还未散去,又传来了让庙堂之上众人胆寒的消息,左冯翊冯翊羌因为无粮叛乱,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左冯翊,数万羌人屯兵频阳,兵锋直指长安。
后将军郭汜、右将军樊稠率兵屯驻栎阳,就在二人出发之后,一人一骑绕道下邽,纵马北奔,直奔栎阳而去,早有人混入了栎阳城中,他只是去报信而已。
看着羌人那一片混乱的营寨,躲在不远处山林中的男子明显有些皱眉,借着夜色,那男子杀了一名前来巡哨的士卒,换上那蛮子衣衫,成功混进了冯翊羌的大营。
已经是深夜了,一名身材略显单薄的羌人士卒在营帐中穿行着,借着四周隐隐的火光,那羌人似乎是在寻找大营中留下的印记。
一座普普通通的帐外,传来两声轻微的羊叫声,随着帐外传来的羊叫声,帐内传来的是一道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帐外有羊,兄弟们去看一看。”
大帐被掀开一个角,帐外那身材略显单薄的羌人士卒闪身进了帐内,黑暗中传来的是一道带着几分醇厚的低语,“不知是哪位兄弟前来给云逸送信。”
听到这醇厚的声音,来人轻笑一声道,“想不到,我邓展还有和云先生合作的一天。”
云逸带着几分担忧问道,“邓兄弟,长安城中反应如何?”
邓展轻声说道,“云兄放心,主公所料不错,李傕那厮果然耍了手段,让郭汜和樊稠联袂出征。”
云逸一番细细琢磨,也琢磨出了刘奇的想法,这三人在朝中任职,本来就属李傕势大,郭汜、樊稠二人势力相当,要是李傕继续出来争战功,郭汜、樊稠二人肯定不愿意,可郭汜、樊稠二人任何一人大胜归来,剩下的那个人都会变成实力最弱的那个,弄不好还会被排挤出局。
这最好的妥协办法,那就是郭汜、樊稠二人联手出征,到时候,平分功劳,再不济,也能维持当下局面,三人相互制肘谁要是想惹是生非,那另外两个不是吃素的。
云逸轻声说道,“主公大才,我等远不及也!”
邓展目光闪烁,在黑暗中沉吟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问道,“云参军,弓弩这些都准备好了吗?樊稠乃是西凉军中大将,我等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得手,要是失败了,损失不可估量,主公一番辛苦谋划,怕是就付诸东流了。”
云逸带着几分坚定说道,“邓兄弟,放心好了,云某已经谋划妥当了,我的人已经潜伏到樊稠身边了,我等要是不能在战场上一击命中,那就执行第二套计划,等到除了樊稠这庸将,就让李傕、郭汜这两个小人狗咬狗去吧!”
邓展这才松了一口气,“云参军,那就休息吧!我明日随你等一同行动。”
一夜无话,次日天色大亮,大军就浩浩荡荡的向南行去,频阳距离栎阳不过八十里路程,一路之上更无山川阻碍,也不过是一日路程,可这些羌人哪里料到,郭汜、樊稠二人正率着大军往北行来。
正是午后时分,羌人大军还没走出多远,就狠狠的和前来平叛的西凉大军狠狠的撞在一起了,看着强人漫无章法的模样,队伍中的云逸不由得皱了皱眉。
云逸抓起腰刀,冲着邓展几人说道,“兄弟们,做好准备,我去去就回。”
一座羌人的营寨之中,云逸那带着几分西北边塞羌人口音的声音在寨中响起,“卜都首领,再跟他们混在一起,卦养羌就没有了。”
“原来是云首领。”被唤作卜都的中年大汉将目光投向云逸,“云首领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逸撇了撇嘴,提手握刀指着四周说道,“卜都首领,你现在搭建营寨,想法是挺好的!可你看看四周,那些勇士在西凉精锐面前一个个都成了怂蛋,乱的没有一点章法,徒白将自己性命送到汉人士卒的刀口下,卜都首领觉得,你搭建的营寨能够阻挡得住这些汉人兵锋铁骑?就是挡住了?被汉人围了起来,不知道卜都首领还能不能走得开?到时候,卦养羌就是这些西凉蛮子的囊中之物。”
听到云逸的话,卦养羌渠首卜都的额头冒出了一抹冷汗,“云首领,依你之见,我等该当如何?”
云逸信誓旦旦的置着西凉大营之中的大旗说道,“想要正面和西凉大军打,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行的,我听汉人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打败这些汉人军队,我等能做的,就是组织一队精锐杀出一条通道,斩了指挥的汉人将军,到时候,这些西凉士卒定然全军大乱,我等想要打胜仗,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这卜都身为羌人一族之首,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智谋,听到云逸的话,皱着眉头说道,“云首领的想法不错,可现在这节骨眼上,诸羌混乱,我卦养羌云崔将族中精锐都派去干这事情,恐怕损失最大的就是我卦养羌了,到时候,难免被别的部族觊觎呀!”
云逸嘿嘿一笑,嘴角露出一抹森然说道,“卜都首领,我现在手头没几个人,都已经准备将全部身家押上了,你还在那里推三阻四。要是你再推辞一番,恐怕还没等到回去,脑袋就成了汉人士卒的战利品了,现在你我二人豁出去奋力一搏,斩了这汉人将军,只要抢了这汉人将军人头来,到时候还怕镇不住那些个胆小鬼?你我振臂一呼,我羌人勇士必然应者云集,到时候,卜都手首领就是我左冯翊羌人的共同首领了。”
本来就是危急存亡之时,加上云逸一番话对这卜都极有诱惑,卜都当下咧了咧嘴笑道,“干了!云首领,回去召集兄弟吧!一刻钟后我等出动,要是能够斩了汉人将军,到时候,我卜都定然忘不了云首领的好处。”
一刻钟后,一队人马从羌人营中杀出,直奔西凉大军中军而去,看到西凉大军大纛,卜都眼神炽热,指着西凉大军的大纛说道,“云首领,可是杀往此处?”
云逸双眼微眯,凑着眼睛看去,那西凉大纛下,竖的却是一杆“郭”字大旗,云逸目光在西凉大军中扫视良久,才发现樊稠的大旗正在前军之中,当下云逸缓缓说道,“原来来的是郭汜、樊稠二人。”
卜都看着羌人一个个倒在汉军的屠刀下,当下言重满是急躁,这些,可都是自己将来的子民啊!卜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云首领,你给咱们说说怎么杀就行了。”
云逸嘴角勾勒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这樊稠想玩疑兵之计,可我恰恰知道,这郭汜以前不过马贼出生,有什么本事统领大军?这在前军之中的樊稠,才是此次大军的主帅。”
云逸顿了顿,指着樊稠大旗所在方向说道,“要杀,就往此处杀。”
卜都扬起马鞭,直指樊稠大旗所在的方向,“儿郎们,变阵,杀!”
樊稠自恃勇武,本来想着冲锋在前,还能和这些羌人蛮子好好厮杀一阵,谁想得到这些羌人都是些软脚虾,登时让樊稠有些索然无味,就在樊稠准备调转马头之时,身旁却传来副将的话语,“将军,那边有一股人马杀来。”
看着在自家大军中横冲直撞的羌人队伍,樊稠带着几分冷漠舔了舔嘴角,高举手中长枪,大声喝道,“儿郎们,随我迎上去。”
“杀!”
“杀!”
两彪人马斜斜穿刺,交锋起来之后,将羌人营地和西凉大军阻隔开来,郭汜本来在大纛之下,指挥着士卒向前冲,谁想樊稠这一动作,却硬生生阻碍了西凉大军的冲锋,给了羌人缓和的余地,郭汜站在帅旗之下,不由得破口大骂,“蠢货!蠢货!”
“吾乃大汉右将军樊稠,贼人谁敢与我一战!”看着这些队伍有些散乱的羌人,樊稠一马当下,端坐在马上高喝一声,先声夺人,想要压住这羌人队伍的士气。
卜都也毫不犹豫,挥着手中长矛大喝道,“汉将休得猖狂,卦养羌卜都在此,看我取你首级!”
看着这大汉也算有几分勇力,樊稠招呼着左右亲兵护持,当下就一拥而上,自己长枪直指卜都,羌人队伍中,云逸压低声音问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没?”
五名弓箭手冲着云逸说道,“云首领放心,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眼看着二人交锋到了一起,云逸摆手道,“动手。”
“嗖~嗖~嗖~嗖~嗖!”
五支利箭疾驰而出,直指前方交战中心的卜都樊稠二人。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带着几分匆忙喊道,可本来正在和敌人鏖战,左右全都是人马,樊稠哪里能躲得这么及时,更何况对面还有一名羌人和自己对战,避过利箭,不一定避得过这贼首手中的长矛。
樊稠本以为,对付这羌人是手到擒来之事,哪里料得到,这些羌人如此卑鄙无耻,竟然趁着自己对战的机会,暗箭伤人,樊稠怒归怒,可心头也不由的嘀咕了一句,就不怕伤了自己人。
五支利箭飞来,一支命终樊稠肩头,一支扎到樊稠脚踝,还有一支被樊稠多开,至于剩下两支利箭,则是结结实实扎在了卜都的身上。
人群中,这五人在云逸的指挥下,毫不犹豫的弯弓搭箭,又是两轮利箭射出,一时间樊稠的身上扎了七八只利箭,可有锁子甲护身,这些利箭射的并不深,不足以让樊稠致命,这个时候,樊稠一众亲兵已经赢了上前,将樊稠死死的护在身后,至于卜都,早就在那几支利箭之下丧命。
看到樊稠安然退入亲兵的保护圈中,云逸面上多了几分自责,“没想到樊稠的铠甲却是专防长箭的,却是某家的失误,兄弟们准备,进攻一层,要是不能得手,立即撤退。”
这会儿卜都已死,卦养羌没了首领,一时间人心惶惶,在战场上不知所措,樊稠也是发了狠,强忍着受伤,指挥着亲兵一路推进,大有不将这支羌人队伍灭掉誓不罢休的感觉。
云逸准备让一众人随自己冲杀一阵,可看到樊稠指挥有度,自己就这几个人,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决心,就在这个当口,只听樊稠“啊!”的一声惨叫,即刻跌落马下。
云逸等人本就混迹在人群中紧紧盯着樊稠,自然将这一幕看得真切,看到樊稠跌落马下,也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了,当下挥动着手中长刀高呼,“汉人主帅死了,兄弟们杀啊!”
这混到羌人营中的十来人都是高手,听到云逸的呼喊,当下四散开来,在羌人中间大声呼喊,“汉人主帅死了,兄弟们杀啊!”
“兄弟们杀啊!为卜都首领报仇!”
卜都是死于自己人的手中,只有队伍最前边的几人看得真切,这转瞬之间,卜都死的消息才刚刚传开,就被云逸等人的呼喊声盖了过去,后边的羌人士卒只听说有人死了,心存疑惑的人还以为是自家首领死了,现在听到云逸等人的呼喊,方才知晓,是汉人的主帅被自家队伍杀死了,当下一个个都鼓足了勇气,奋力向前杀去。
“杀!”
西凉士卒本来就缺少军纪,精锐不是因为组织有多强大,而是因为出身边塞苦寒之地,体魄强健,樊稠意勇猛着称,加上懂些指挥大军的方略,这才在西凉军中占有一席之地,陷在樊稠就这么突兀的死了,这些西凉士卒还在混乱之中,羌人被云逸等人一鼓动,士气高昂,加上勇武不比西凉士卒少多少,一时间,双方斗的是旗鼓相当。
帅旗之下,听到前方鼓噪,樊稠的大旗左摇右晃,混乱一团,郭汜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当下朝着左右吩咐道,“速速派人查探,看看前军如何了。”
不消一会,郭汜就得到了樊稠身亡的消息,当下传令左右,“鸣金,收兵!”
看到西凉士卒退去,羌人一个个兴奋地手舞足蹈,“胜了!胜了!”
云逸不动声色的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缓缓退到队伍的一侧末端,这些羌人没有人发觉,有一支队伍,在他们狂欢的时候,消失在了他们的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