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爽!”
法正倒在大船的甲板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满是澄澈,数日的奔波一扫而空。
应付了周瑜之后,周瑜退走,可法正让张辽的这番作为却惹怒了道门,道门没有军队,可不断派出小队人马对荆州大军袭扰,一路上也让法正厌烦不已。
两百多里的距离足足耽误了四日功夫,方才到达澎蠡泽的边缘,幸运的是找了渔船报信,不到两个时辰就碰到蒋钦的水军队伍,大船开动,须臾间将这七千人送上船,队伍向荆州境内驶去。
躺了有小半个时辰,听着桨声流转,法正这才松了一口气,偏过头去看和自己在一艘船上的文聘,却发现文聘早就靠在舱门口睡着了,不知是谁有心,往文聘身上盖了一件大氅。
就在法正左思右想之时,耳畔传来说话的声音,“小兄弟,此次战果如何?”
法正箕坐在甲板上,偏过头去一看,却是一名身着皮甲的二十六七的汉子,知晓是自家的队伍,当下也不隐瞒,苦笑一声道,“一半一半吧!主公交付的任务是完成了,可是敌军中有高手,多少有些狼狈,可好歹是完好无损的退回来了。”
那汉子带着些许调笑问道,“小兄弟,这次的对手是什么人?竟然让不可一世的文仲业都吃鳖了。”
法正看着那人说道,“这次的对手来头有点大!为首之人是当年名震南方的破虏将军孙坚的儿子孙策和舒县周氏的族子周瑜二人,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原来是那家伙!”那汉子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我在江上讨生活的时候和孙坚倒是打过照面,这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前些时日扬州盛传孙坚的儿子孙策号称江东小霸王,想来也有几分实力,比起乃父未必差上多少!
至于庐江周瑜,当然打过照面,这家伙在今岁涝灾之前还和我荆州做人口、粮食的买卖生意呢!却说这家伙也有几分本事,这两年和我荆州打交道,通过人口、粮食的生意,在我荆州可能赚了有数万万大钱了。小兄弟,你怕是不知道,这家伙每次赚的大钱都是一船一船的往回运。”
“哦!”法正轻哦了一声,心中对刘奇却不由得好奇起来,买粮食还能理解,可刘奇从外边买人口,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没想到主公竟然还有买卖人口这样的兴趣和手段。”法正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那汉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侯爷仁义!乃是我大汉幸事。若非侯爷用钱砸下去,将买来的百姓送到荆南四郡安置,如今庐江、九江动乱,恐怕这些百姓都会成为刀下亡魂,看着那些人一船一船赚走大钱,我看着都心疼呐!可是侯爷就是咬紧牙关,愣是将这些钱财给弄了来。”
法正偏过头问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蒋钦!幸蒙主公看中,为主公训练水军。”蒋钦咧嘴一笑,含笑问道,“我看小兄弟谈吐不凡,能够跟在队伍中,想来也是家世不凡,不知道如何称呼?”
法正听到蒋钦的自我介绍,心中不由一顿,自己想着这家伙可能是洞庭水军中的江陵,可没想到这家伙就是洞庭水军都督蒋钦,自己和自家主公麾下这样的大将闲聊了这么久,面上登时多了几分羞赫,开口说道,“我叫法正,是侯爷府上的掾吏,此次蒙侯爷看中,替侯爷向陆太守传诏,参赞军事。”
“呦!果真是高人呐!”蒋钦咧了咧嘴,含笑说道,“小兄弟才能非凡,想来不久就能高升,蒋某先在此恭贺先生了。”
说完之后蒋钦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带着几分梦呓呢喃道,“想当年,侯爷身旁几人,没有几个是简单的人物!刘子初为侯爷镇守江陵,荀公达率军悍然进入江夏。不过,蒋某最佩服的,还是元直先生和郭总管,听说郭总管只身进入叛军之中,忽悠着长沙叛军首领吴巨和桓阶,配合着周仓兵不血刃就平定了长沙蛮子的叛乱。
不过,蒋某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当年元直先生只身仗剑,一袭白衣,一艘扁舟,就进了洞庭水匪的大本营,软硬兼施之后,盘桓洞庭之上不知多少年的水匪就被折服了。
我等区区数千草头队伍,就跟着元直先生乘船直上零陵,搅得零陵天翻地覆不说,最后在九嶷山中,差点陷入绝地,所幸元直先生状若天人,说服邢道荣,我等将零陵叛军都逼到了湘南,随后元直先生率着我等绕道,和侯爷合击,一举击溃了叛军。”
“啧啧……”蒋钦匝了匝嘴说道,“周泰那家伙当时为了给侯爷传讯,身上挨了一百多刀,养了好久才养好伤。”
法正稍稍有些愣住了,“郭总管在主公身旁听用,这个我知道,可都督你说的元直先生是?”
蒋钦抬眼向南望去,“豫章太守徐元直,不知道法参军可曾听过。”
法正讪讪的说道,“我一直以为,这徐元直是个干吏,才被主公派到豫章豫章经略豫章呢!”
蒋钦毫不意外的说道,“嗯!主公交代过,要我等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说扮猪吃老虎才是行事的最佳手段,元直先生的这些事情,也只有我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的详细,不知道的人,都不怎么将元直先生放在心上呢!孝直,可别小看了豫章,主公可是说过,豫章在楚则楚强,豫章在吴则吴胜。”
“主公高见!”法正点了点头说道,“小子也是经过都督刚才述说,才反应过来,这豫章乃是吴楚要地,还真是差点忽略了呢!”
随后法正带着一番好奇开口问道,“蒋都督,既然你说当年元直先生孤身入洞庭,那你……”
蒋钦指着宽阔的水面说道,“法参军,不是我吹!当年纵横大江,上有锦帆贼甘宁,下有九江贼蒋钦周泰,我们两支队伍纵横大江,来往船只军队,莫有敢捋我等锋芒者!”
法正没有多少意外,似乎早就猜到了蒋钦的身份,只是再问一次确认罢了,听到蒋钦毫不掩饰的话语,法正带着一丝劝慰说道,“蒋都督,你我投缘,法正就劝上一句,我等如今乃是大汉官兵,若是您这盗匪出身传了出去,恐怕对你不利。”
“哈哈哈!”蒋钦放声大笑起来,“多谢法参军提点,可你有些太小瞧侯爷胸怀了,周仓黄巾出身,主公都敢留在身旁当亲卫使唤,若是主公介意我等出身,我等草莽也就不会为侯爷效死了。”
蒋钦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孝直,记住,英雄不问出处!当年侯爷用这句话勉励我等,今日我就将此话转赠与你,与君共勉!”
法正叹了一口气说道,“主公如此胸怀,法正何愁无处施展身手!这天下,早晚是侯爷的囊中之物!”
“孝直,你向来聪慧,替我想想办法,看看侯爷此次如何才能不处罚我?”
身后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法正一大跳,随后法正才开口笑问道,“文将军,何时睡醒的?”
文聘静静斜倚在舱门口,带着一抹疲惫说道,“醒了有一会了,就听你二人在这闲谈了。孝直,你说说,本将要如何,才能避免主公的责罚?想想此次捅出来的篓子,本将心中,至今心有余悸。”
“文将军无需太过忧虑!”法正抿了抿嘴说道,“此次之事,非战之罪!将军临危不惧,将大军完好无损的带了出来,就是莫大的功劳了。”
法正稍稍顿了顿,这才含笑说道,“文将军要是真的心有所虑,那就率领大军占了寻阳。等到法正回到镇平,就将此事告知主公,将寻阳划归江夏治下,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
文聘有些语塞,自己PG里的屎还没擦干净,指望着法正给自己出点主意呢!这小子却净给自己出馊主意,现在江夏局势不稳,自己要是再占了寻阳,到时候自家主公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文聘随即苦笑一声,“孝直,就是你想作弄我,也没必要用这手段吧!”
法正毫不在意的说道,“文将军,我这可是为你好!现在借机占了寻阳,到时候澎蠡泽南有柴桑、北有寻阳,扼守要道,互为犄角,蒋大都督再在鄱阳湖和澎蠡泽之上设立水寨,水陆通会,到时候,只要时机成熟,主公一声令下,大军同步启程,俯瞰扬州,这扬州就是我等囊中之物。”
听到法正的分析,文聘面上多了一抹炽热的神色,“孝直,此话当真?”
法正含笑说道,“我骗你作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文将军奉命驻守江夏,想来这点事情还难不倒文将军。只要文将军敢做,法正就有办法说服主公。”
蒋钦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仲业,忘了告诉你,黄江夏和诸葛郡丞都高升啦!如今你该唤一声黄匠作,至于那位诸葛先生,你当称呼为诸葛仆射了。毕竟能够从江夏郡丞的位置一跃而上,成为尚书台的尚书右仆射,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文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开口问道,“公奕,那不知江夏太守的人选,主公可曾定下来?”
蒋钦点了点头说道,“新任的江夏太守,是南阳韩暨韩公至,不知道仲业可曾熟悉?”
文聘咧嘴笑道,“原来是这个家伙,这家伙行事倒是颇有几分手段,说不得,和徐元直还有得一拼呢!”
法正倒是多了几分好奇,“文将军,我与韩暨,也曾见过两面,莫非这家伙,也有什么超长的手段不成?”
文聘颔首道,“要说这家伙的本事,那我只能说六个字,那就是:讲义气,胆子大!在去岁主公和吕布、袁术的交锋中,韩公至出使长安,让李傕、郭汜不敢妄动,第二次出使长安,更是替主公搞定了长安城中的事情,让主公此次进入长安畅通无阻。至于其中细节,就不是文某能够了解的了。但长安之事,韩公至功不可没。”
文聘语气中多了一抹轻松之意,“这家伙出任江夏太守,那就太好了!如此我就能好好休息休息了,要是真派个老学究来出任江夏太守,文聘还真怕被烦死呢!”
法正咧了咧嘴,轻笑一声说道,“文将军,你怕是偷不了懒了!大军驻扎寻阳,你怕是得用心练兵了,日后主公征伐袁术,到时候你这偏师,就是主公的奇兵,将军可万万不敢松懈了。”
文聘目光闪烁,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当下含笑说道,“等到休整两日,本将就率人占了寻阳,到时候我倒要好生和徐元直比一比,看看谁练兵的手段更高明一些。”
文聘说得简单,可法正如何听不出来,文聘是要学徐庶,扮猪吃老虎,等到大战开始,在潜伏在暗处行动。
法正点了点头说道,“文将军心中有数便好,自古行军打仗,便是以正合,以奇胜!”
法正颇为唏嘘的说道,“只是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处置江左之事?要是法正知晓主公胸中图谋,定然可以多替主公做些准备,现在这样子,法正倒还不敢轻举妄动了,要是坏了主公大计,法正怕是难以安生了。”
文聘则是撇了撇嘴说道,“孝直,无需如此忧虑,你替本将想出了这主意,本将也不亏待你,就给你透漏一点消息。攘外必先安内,自打征讨荆南之时,主公就谋划着改革税赋之事,孝直要是有心,在这些事情上自然可以多动些脑筋。”
“税赋?”法正匝了匝嘴,最后想到刘奇在关中的所作所为,当下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惊骇问道,“文将军,主公此举,莫非是为了削弱世家大族?”
“削弱?”文聘含笑道,“孝直此话怎讲?主公不过是想整饬税赋,世家大族藏匿人口,侵吞土地,百姓民不聊生,孝直也是聪明人,莫非要告诉本将,这些都是天子昏庸不作为的结果?”
法正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文将军提点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在平时,文将军口中多多少少还是要注意一些的。文将军这人情,法正一时半会怕是难以还清了。”
文聘笑眯眯的说道,“那朝中的事情,多少就有劳孝直为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