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祭祀宗庙的消息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伏完好不容易挨到了七月十五,整个人已经憔悴了不止一圈,想到先是被那泼皮陈五一顿勒索,从手上撬走了七百金,本以为能拿回玉佩,结果……
那泼皮无赖告诉了一个让伏完哭笑不得的消息,那黑衣人还欠了城中某座酒馆五百金,伏完勒紧裤腰带,售卖田产,终于凑足了五百金,亲自将那五百金送去,结果,又是一则消息。
那黑衣人欠了城中某座私馆青楼好几百金,现在那玉佩又被旁人花钱买去作为要账的凭证了,伏完气的要吐血,恨不得提把刀冲上门去,将严象大卸八块!
不管是伏完被逼的跳墙的事情,还是尚书令陈纪府上那点小插曲,在七月十六的早上,被一则消息给打破了,天子自称祭祀大汉列祖列宗深有所得,得高祖梦中授治国之术,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命朝中公卿百官入朝议事,不得有缺,哪怕是告病在家的陈纪,也被天子强令入宫!
公卿百官为首几人中,只有大司马刘奇和光禄勋贾诩相视而笑,一老一少那淡淡的笑容如同两只狡黠的狐狸,那神韵让众人捉摸不透!
看到天子面上那抹难以掩饰的兴奋,刘奇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只要天子这宝剑出匣,剑锋直指世家豪族,那自己就能反过来收拢天下士子之心,从中权衡,即给了天下寒士一条出路,又给了世家豪族一条活路。
而那宝座上的天子,刘奇已然决定,要让这家伙不停的敢为天下先,成为隋炀帝之前的炀帝,而自己,则要让后世在那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中间加上一句,或许,以后再也无唐宗宋祖也说不定!
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但能站在这朝堂上,谁心底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些真敢对旁人掏心掏肺的家伙,坟头的草都不知道枯荣了几茬。
有人说,天子昏庸,实际上能坐上那九五宝座之位的,除了那些真能够开创一个朝代的开国皇帝,能够有所作为的大抵都是智商超群之辈,有人骂那位“何不食肉糜”的家伙为弱智皇帝,可真要说起来,那位不过是平庸混蛋了一点,毕竟能钻研道庙堂上并且站稳脚跟的,无一不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几个全天下最聪明的家伙忽悠一个端坐九五之位的小皇帝,只要用点心,那哪里是什么大问题!
而此刻刘奇的胜券在握就在于,集合了几个当世极为聪明之人谋划设计,又让聪明人卧底成为那位不通世事的小天子的知心人,同时让那位能被天子引为外援的稍有几分小聪明的老家伙乱了阵脚自顾不暇,才让这位小天子有勇气站出来,面对天下世家豪族的口诛笔伐,而站在道义巅峰的刘奇,则借势收拢天下士族的好感,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可能看出来的聪明人,谁没有个七窍玲珑的心肝,知道这天下英雄,谁能够一统九州的胜算大一些!
看到朝堂公卿百官犹如庙中的泥塑神像,说话间都没有底气,一个个时不时的将这目光投向端坐在三独坐之前的年轻身影身上,天子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悲哀,自己这天子,似乎一直处于权臣的阴影笼罩之下,董卓暴虐,可对待自己这天子,还算过的去;王允跋扈,可似乎还没嚣张起来,就已经为自己掘好了坟墓;李傕、郭汜鲁莽,可总归是粗莽鄙夫,朝中公卿心中都还认同自己。
可现在呢?刘奇心中早已经冰冷一片,对这朝中公卿百官没了多少好感,一个个都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活着!那位自诩皇亲国戚的刘奇,看似温良恭俭,可袖中藏刀,端的阴险无匹,让这高坐明堂的天子,心中满是戚戚然,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将大半个庙堂收拢到自己掌中了!
想到自己面前案上的那卷宗手段,发出之后,那些被排挤在外的高人隐士,哪个不景仰不佩服自己这天子,自己又秉承着大汉的意志,到时候在自己手中,又能重现泱泱大汉的荣光,可以如同当年武皇帝一般,勒令手下良臣武将,追逐塞北,封狼居胥,让自己成为后世敬仰的一代英主,后世提起自己,那是和高祖,文皇帝景皇帝武皇帝以及中兴之主,自己的直系祖宗,光武皇帝并列的英主,而不是被后人将自己和桓皇帝以及自己的父亲相提并论!
天子压下心中那抹难以抑制的喜悦,开口说道,“诸卿也都清楚,自从黄巾贼子造反之后,我大汉国力日衰,盗贼并起,乱臣林立,朝廷上下,政令不通,偌大个大汉,如今内里已然是千疮百孔。朕年纪尚幼,骤然继此重担,心中惶然不安,所幸有朝中公卿鼎立相随,如今我大汉才勉强有了中兴之象!”
天子顿了顿,稚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如同狮虎一般的威严,“昨日乃是地官诞辰,朕悼念我大汉列祖列宗,沐浴更衣,守宗庙祭祀,以期上苍保佑,以期我大汉列祖列宗护佑大汉国祚绵延!或许是我大汉真到了病入膏肓之日,需要鼎革,或许是我大汉国力日衰,历代先帝不忍,昨夜朕不慎于宗庙之中假寐,高祖皇帝骑赤龙入梦,告知朕以科举之法,为我大汉选擢英才,革除弊病,让我大汉重复昔日荣光,还我大汉十三州一个朗朗乾坤,让我大汉能够国祚绵延!”
天子顿了顿,这才一字一句的朗声喊道,“故,朕今日一早,方才召朝中公卿百官,共议盛事,为我大汉效力,不知诸位爱卿可愿?”
看到刘奇变得有几分煞白的面色,天子心中多了一抹说不出的爽快,犹如大夏天雨后吹来一抹凉风一般,让天子沉醉其中。
刘奇顿了半晌,终究抵不住朝中公卿百官炽热的目光和天子那凌厉的眼神,躬身拜倒在地,“臣,大司马襄阳侯骠骑将军领荆州刺史刘奇,愿为我大汉效死!”
听到刘奇的话,朝中公卿百官无一例外,纷纷拜倒在地,“臣……愿为我大汉效死!”
看到这一幕,天子脸上不自觉的多了一抹欣喜之色,贾诩心中暗自腹诽道,“喜怒行与面上,这天子,心中连这点事情都藏不住,还差得远呢!”
演戏言全套,说完之后,天子不开口,公卿百官也无人敢开口,都将目光投向了大司马刘奇,可看到大司马刘奇那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的连,一时间朝中公卿纷纷哑口无言,偌大个朝堂,陷入了一众诡秘的几近之中,针落可闻!
满堂公卿,无一人可言,天子总不可能自顾自地开口,终于,天子面上多了一抹愤愤之色,心中已然有了决定,等到自己征召来有识之士,定然要一举将庙堂上这些墙头草清扫出去,一个不留,花费国库银两,养着这些泥塑菩萨,何苦来哉?
看到刘奇不开口,朝中公卿有不少人也心急不已,若是为了此事让天子和大司马闹将起来,自己这些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当下众人又转移目标,将目光落到了公卿百官中为首的太尉杨彪身上。
杨彪纵然滑头,可看到朝中公卿的目光,也无法躲避,毕竟自己书香门第出身,如今又肩负太尉之职,若是退缩了,到时候恐怕就成了士人口中非议的对象,弘农杨氏几百年积攒起来的名声,恐怕就要毁在自己身上了。
当下杨彪面上带着一抹苦涩,拱手问道,“敢问陛下,何为科举?还请陛下为臣解惑!”
天子开口说道,“高祖言:以孝治天下,然不料如今道德沦丧,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弟良将怯如鸡!时势至此,当取才学出众之辈治国,子路受牛而得夫子赞誉,如今天下,却要人人效仿子贡赎奴,何苦来哉?当年陈平盗嫂,尚有大节为我大汉拨乱反正,司马相如名动天下之辈,尚有佳人私奔,也有始乱终弃之嫌!”
天子顿了顿,继续开口道,“高祖授朕之法,名为科举,亦可称作分科取士之法,让天下士子各在原籍,进行考核,择优录取,正所谓学而优则仕,为我大汉选擢一批最优良的人才。”
天子的话,让朝中公卿百官登时沸腾,在座诸人几乎都是世家子弟,大多数都是通过举孝廉擢升而来,可这天子,当着朝中公卿百官的面,说就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弟良将怯如鸡!这不是在光明正大的抽世家子弟的脸面么?还是在给朝中公卿甩锅?大汉能有今日,都是你们这样的世家官员造成的?道德沦丧,德不配位!
天子一句话,就将朝中公卿百官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可不管行不行,天子既然说出来了,好歹众人得听完,杨彪当下沉着脸开口问道,“还请陛下详解,臣等驽钝,不知陛下真意!”
天子开口说道,“所为学而优则仕,则是各县定时举办考核,通过的增参加各郡举行的考核,各郡考核通过者,则参加各州考核,各州中的佼佼者,则入京参加考核,按照名次不通,各授予不同官爵,为我大汉效命!”
天子的话,犹如在朝堂中扔进了一颗炸弹,一时间公卿百官群情激奋,议论纷纷,也顾不得大司马独坐在一旁,毕竟大司马霸道,也只是占据一个位置而已,可天子这手段,完全是釜底抽薪,断了世家豪族发展的根基,如同一柄利剑,将世家前进的步伐拦腰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