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端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同乡晚辈,严象说出来的话,让韦端心中有几分难以置信,韦端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看着严象,“文则,如今朝中局势已经糜烂到这种地步了么?中原尚未平定下来,莫非当年党锢之祸又要重演了么?”
听到韦端的话,严象意识到了韦端的意思,当下开口说道,“休甫公,非是党锢之祸,而是朝廷如今鼎故革新,内外有党争之势,地域之争是一,豪族与寒门之争是一,朝廷改革吏治,横扫不法,也是一,大司马与陛下,如今也是几近势同水火!想来休甫公明白晚辈的意思。”
韦端死死地盯着严象,“那老夫倒想问上一句,不知文则你是代表谁前来的?是陛下?还是大司马?”
严象神色中带着几分肃穆说道,“休甫公,晚辈此番前来,不代表陛下,也不代表大司马,只是想要为我三辅百姓谋一片安居乐业之地!也为天下太平尽自己一份力,如今能为西凉安定,尽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韦端缓缓说道,“如今三辅之地已然安宁,在朝廷的经营下,如今三辅已经太平,文则如此说,多多少少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严象镇定自若的看着韦端,“休甫公,三辅、凉州本就是一体,若是凉州大乱,三辅如同砧上鱼肉,引人垂涎,整个西北陷入动乱,又何谈安宁?如今局势,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韦端开口问道,“那不知道文则想要做些什么?”
严象一字一句的说道,“晚辈希望,休甫公能一力促成马氏与杨氏联姻,如今既然韩遂、马腾的人都聚集到了冀县,那晚辈也准备呆在冀县,做一些别的事情!”
严象顿了顿说道,“晚辈现在缺一个合适的身份!”
听到严象的话,韦端明悟过来,严象前来寻找自己,一来是为了让自己表态,而来恐怕就是想要让自己出面,证实严象朝廷来使的身份,若是严象孤身一人在此,在凉州这地界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不得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弃尸荒野。
凉州这个地方,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朝廷的官职并不起什么作用,若是没有人背后站台支撑,那双方说话一般都拼谁拳头大,不像在关内京都之中,拼的是谁背景强,关系硬,那些放到凉州统统都没有用,在西凉,拼的就是谁的刀子锋利。
现在若是韦端给严象站台,那就说明严象背后站着的是韦端,到时候凉州上下,谁想动严象,那就得考虑考虑韦端的态度了。
其实,严象此举,是红果果的阳谋,只要韦端见了自己,那就得保自己,对于旁人来说,杀了自己一刀了事,可自己死了,对旁人没什么影响,可身为凉州刺史的韦端,定然脱不了干系,毕竟严象是京官,到时候严象在凉州出了事情,板子肯定会打到韦端的屁.股上!
明知道严象此举是阳谋,韦端也不得不接招,若是严象心思诡秘一些,轻而易举的从自己府上脱身,到时候借着虎皮扯大旗,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还是都得自己给严象擦屁.股。
可严象此来,和自己坦诚相待,韦端心中虽然郁闷,可心中也明白,严象已经做的很厚道了,严象现在既然提了出来,那就是摆明了告诉韦端,需要韦端出面,一方面,是卖韦端一个面子,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的安全加一层保险!
韦端丝毫不怀疑,要是自己之前婉拒了严象,或者此刻不答应,那严象出门之后,会毫不犹豫的去借着自己的名头行事,严象的表现虽然淡然,可韦端也清楚,严象此来,恐怕在某些人心中地位也是非常重的,就算是一颗弃子,那也是一颗有价值的弃子。
换句话说,严象最差没作用,那也是用来谋划自己的,到时候只要严象出事,自己不愿意和朝廷一条心,那到时候,自己这凉州刺史也就当到头了!
而自己这凉州刺史想要当下去,也只能捏着鼻子和严象一颗心,和朝廷暂时站在一处,让严象找个合适的人,来背这个黑锅,要是没人背锅,那自己这凉州刺史就是背锅侠。
而凉州这快地方,有资格背这口黑锅的,除了自己,也就马腾、韩遂二人而已,韦端当下开口问道,“不知道文则如今在朝中担任何职,老夫也好介绍为文则介绍一番,免得闹出了笑话。”
看到韦端寻根究底的模样,严象淡淡一笑道,“晚辈不才,被蔡伯喈蔡公看中,如今忝为御史中丞麾下治书侍御史。”
听到严象的话,韦端稍稍一愣,治书侍御史算不上什么高官,却绝对是御史中丞的心腹。更何况,御史中丞蔡伯喈是当朝大司马刘奇的岳父,如此看来,严象恐怕是那位年少有为的大司马的人了。
若是天子的人,韦端自然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不作理会,可若是刘奇麾下人马,那又要另当别论了。最少如今屯兵陈仓的射声校尉黄忠是刘奇的心腹,关中权势彪炳的留守刘巴刘子初也是刘奇的心腹,更别说镇守左冯翊的蒯越蒯异度更是荆州元老。
若是说如今关中是朝廷的囊中之物,倒不如说如今关中是刘奇的掌中之物,霎时间想清楚其中原委,韦端当下缓缓说道,“文则,一路劳苦奔波,先好生休憩一番,等到晚点老夫就为你引荐杨义山,你二人好生沟通,义山也是有识之士,算得上是凉州名士,端的是美玉良才,到时候定然能够为朝廷排忧解难!”
看到韦端离去的背影,严象心中松了一口气,虽说自己此行是奉了刘奇的命令,可想来韦端也想得清楚,就看韦端的态度,是更倾向于投靠刘奇,还是更倾向于和韩遂、马腾等人沆瀣一气,占据一方求王霸之姿。
可看到韦端的表现,严象心中已经明了,看来韦端还是讲心思放到了朝廷,虽说如今韦端家小在刘奇掌中,可当年高祖同项王争锋,生身父亲都能笑谈弃之不顾,更别说两儿子了。
看现在试探来看,最少韦端还没有那份心思,严象清楚,若是有韦端襄助,自己此番西凉之行要容易上许多,最少有韦端指点,严象能知晓西凉大势,虽说有探子供自己使用,可探子传来的情报终归有限,更别说探子只能看到表面上的东西,有些时候,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若是两军交锋,倒也不怕,可如今西凉局势犹如一团乱麻,虽说明面上大势力只有韩遂、马腾二人。
可严象也清楚,这二人麾下羌汉混杂,单单是自身帐下势力之间,相互之间就少不了摩擦,虽说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小摩擦肯定不会少,更别说有哪些人是良才,有哪些人是可用之才,有哪些人心思犹疑不定。
最重要的是,此番谋划,和凉州豪族有关,世家豪族能说得上话的都是士人,那些探子,再神通广大,对士人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是严象自己出面,也没多大把握说服一两个人跟随自己冒险。
可韦端是凉州的父母官,有韦端出面,不说全部,最少有一部分有共同利益的士族会为自己所用,到时候,自己借势而为,斡旋在马腾、韩遂之间,三足鼎立,朝廷再藉此插手,到时候最少当地世家豪族不会抗拒朝廷,面对的只是韩遂、马腾帐下势力。
若是朝廷大军贸然开进凉州,到时候别说羌人,恐怕凉州豪族百姓对大汉官军都心怀戒备之情,若是有心之人在背后再煽风点火,那事情无疑会更为棘手!
想到自己此前颇有些傲慢,想要给韦端一个下马威,结果落了杨阜的面子,此番还要想办法将杨阜此人笼络过来,严象心中不由的一阵苦笑,不做死就不会死,自己这是在自找麻烦,搬起石头,最终砸的是自己的脚啊!
同时,严象还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武都的形势,既然请缨出使凉州,对于凉州的形势,严象自然要做一番了解,严象清楚,刘奇此行的目标,是汉阳、武都、陇西、金城四郡之地,如今汉阳勉强被韦端掌控,金城、陇西二郡在韩遂掌控之中,武都的形势,严象却一点都不了解。
严象也知道,当年张鲁逃亡,就是西奔武都了,相对于其他人,那位大司马对道门可以说是手段狠辣,刀锋之下丝毫不留情面。
严象不敢妄自揣摩,可心中多多少少也明白,那位大司马横扫江淮之地,放火烧了道门门庭天柱山,意狠辣手段将庐江道家门徒诛杀干净之后,兵锋就直指西凉,恐怕,未尝没有剑指道门的心思。
此番和韦端交谈,自己将朝廷的意思表露出来,韦端却丝毫不谈及武都形势,一时间,严象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凉州的形势,如同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让严象丝毫没有头绪。
带着几分沉思,严象的心思又飘飞到眼前的谋划之上,严象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挑拨起来韩遂和马腾的争锋,虽说夺妻之恨算是一种羞辱,可马腾、韩遂这些重利轻义的枭雄,会将区区一女子放在心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