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之中,终于传来作为大司马的汉中王刘奇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京都内外,一时间沸腾起来,压抑已久的百姓商人纷纷奔走相告,为此庆贺!
如果说刘奇这大半年在外,京都之中动荡,谁最难受?那无疑就是京都之中的百姓和商人了,百姓纷纷担心,要是刘奇出了事情,那自己手中的土地良田,能不能保住是一个大问题!至于那些商人,心中对京都的稳定惦念就更深了,毕竟京都乱起来,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来商铺买东西呢?
镇平南门外,天子率领着公卿百官亲自出迎,道路两旁,满是聚拢而来的百姓,谁不想一睹名满天下的汉中王的风采呢?
这样的大阵仗,自然是三公九卿在前,身下的官员多少有序的跟随在后,三公九卿之后,为首的就是尚书令陈纪和御史中丞蔡勇,二人身后各站着一人,正是尚书左丞荀彧和大司马军师祭酒戏志才!朝野上下,谁不清楚,这段时间京都之中动乱,大司马不在,京都之中真正能做主的,就是那位表面上没有任何正式官职的大骠骑将军军师祭酒戏中戏志才!
看到道路两旁的百姓,荀彧淡淡的说道,“志才倒是好手段!这京都之中上下兢兢业业,民心不稳,志才只用这一招,就让京都上下百姓上下一心,没有人敢对大司马不敬!恐怕大司马回京之后,少不得对志才的赏赐!”
戏志才轻轻一笑,荀彧这家伙,这是眼红自己的功劳了,毕竟当时自家主子临走之前,叮嘱过太平时京都大小政事全部交由荀彧决断的,若是有乱,那京都上下事物,全由自己决断!现在京都的混乱,被自己基本摆平了,可自己的日子好过,荀彧的日子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过了!毕竟在他治理京都的时候,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叛乱事情,而且事先没有多少预兆!
戏志才心中轻轻腹诽了两句,若是让荀文若这家伙知道自己前几日早就和自家主子在宛县对策,商议京都之中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让荀彧更加憋屈!
可戏志才心中也清楚,荀彧这家伙在处理政事方面,绝对是王佐之才!也难怪自家主子看中,自己没办法和这家伙走太近,可也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事结下私怨!
当下戏志才开口说道,“文若又何必如此!京都太平,乃是我大汉的幸事!更是我大喊公卿合力奋斗的结果!戏某岂敢一人揽功?再怎么说,文若带兵率人设伏,清剿意欲攻打皇城的贼寇,这乃是大功一件!王爷明察秋毫,功过分明!断然不会忘了文若功劳的!”
听到戏志才如此说,荀彧心中更加苦涩,当时自己只知道有人意欲偷袭皇城,等到被人请到皇城之中,才知道作乱的是何人!在那种紧急情况之下,荀彧心中纵然纠结,也只有硬着头皮顶下来!
可更让荀彧没想到的是,戏志才这家伙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率人将宫城屠戮的一干二净,除却五官中郎将高顺及其帐下的精锐士卒黑衣卫,整个内宫只剩下天子孤零零地一个人,端的是孤家寡人!
荀彧纵然骤然反应过来,戏志才这家伙将自己给算计进去了,毕竟自己才是尚书左丞,是尚书台的主事人,若是没有自己人的点头,那戏志才一介白衣,断然无法进入皇城!若是天子借着这个机会心生怨愤,除却恨那位在朝中势力无双的大司马刘奇之外,第二个惦念的对象恐怕就是自己了罢!
换句话说,戏志才这一举动,直接是将荀彧逼得和那位站到同一阵营之中了,若是以前,那位若是出了万一,荀彧最多只是受牵连,可现如今,那位要是在朝廷的争斗上败了,那恐怕陪着那位去死的认知中,定然有颍川荀氏!
戏志才这话,明面上看似在褒奖荀彧,实际上却是在警告荀彧,你丫别不识趣,以后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又有什么好争斗的?我懒得和你争,不是不代表争不过你,你要是想闹事情,那位首先不会饶了你!明察秋毫,功过分明!也要看你做的是什么事情,功劳是对谁而言的功劳!
荀彧心中更加苦涩,当下带着几分淡然说道,“日后你我就是同袍了,还请祭酒大人多多指教!你我也算是同乡,可莫要疏远了才是!”
戏志才听到荀彧服软,心头也是舒了一口气,虽说不管荀彧能力如何,自己如今在京都之中还是代表着自家主子,怎么也要压住荀彧,可心头,对于荀彧以及整个颍川荀氏,戏志才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好感,毕竟自己当年求学的颍川书院,就少不了颍川荀氏的支持!
戏志才淡淡说道,“指教不敢当,可荀仆射可得小心了!田赋农耕之事可是朝廷的大事,若是到时候这事情出了岔子,戏某可不会手软!”
荀彧压低声音说道,“当日荀某自大妄言,还请志才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荀彧所谓的自大妄言,自然是指自己意欲继承陆浑山名号,将荀氏家学变为儒门正统的事情!戏志才既然已经清楚刘奇的谋划和心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自家主子不是已经知道这事情了不是?
当下戏志才抬头左右瞥了两眼,轻轻摇了摇手中折扇,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文若言重了!戏某自然清楚,不会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可毕竟隔墙有耳,文若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听到戏志才的话,荀彧心中更加后悔,当时确实是处理了这件事情之后,自己心思混乱之下,再加上几天没事情,憋得心态没扭转过来,脑子一热就跑去找戏志才了!现在想来,荀彧心头也有几分后悔!
荀彧还想说些什么,可听到戏志才的话语,“来了!”当下荀彧正了正衣衫,恭恭敬敬的跟在公卿之后,毕竟如此肃穆的队伍,再加上人多眼杂,要是有人有心想要和自己过不去,那送上一封表文告发自己,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刘奇端坐在马背之上,还隔着两里多路,一骑当先而来的是作为刘奇亲兵的存在,当今朝廷的虎贲校尉白马侯许褚徐仲康!
许褚率着几百重甲端坐在马背之上,等到看到天子率领的公卿百官仪仗队伍,这才翻身下马,许褚就连单膝跪地的步骤都省略了,直接站着满是敷衍的拱手道,“臣白马候虎贲校尉许褚拜见陛下,请恕臣甲胄在身,难以全礼!”
天子坐在车架之上,看到那迎面而来的一队重甲骑士,看到这支队伍,天子的眼睛都直了,自己要是有这样一支队伍,那恐怕会轻松很多吧!
当下天子朗声道,“爱卿免礼!不知道汉中王行到何处了?”
许褚当下平静地说道,“陛下,汉中王尚在两里外,听闻陛下出迎,汉中王不敢无礼,在两里外下车步行,以示对陛下尊敬!特遣臣来向陛下传讯!”
听到许褚的话,天子额头青筋暴起,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本来这趟,天子本来打算是走个过场,将那家伙迎回京都就好!可现在刘奇这一手,说是对天子尊敬,实际上换个角度,却是将天子和公卿百官晾在这地儿拖延时间,偏生天子还不得不承认,刘奇这个理由没一点毛病!
三公之中,太尉杨彪一身戎装,站在天子身后,一旁的司徒张俭,却是坐在一俩小车上,有两名士卒推着小车伺候一旁,毕竟张俭年纪在那里放着,纵然是杨彪,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看到许褚的气势,在瞥瞥被士卒挡在道路两旁,叫喊声快要震天的百姓,张俭眼中微微带着一抹笑意,心中暗道,“这小家伙,手段越来越老辣了!这样一来,单是从气势上就将朝廷公卿百官压了一头,谁还干跳出来惹那小家伙,最不济在朝廷大局稳定之前,那小家伙绝对算是能说一不二的主!”
张俭眼睛微微明了米,苍老的声音从张俭嘴里传了出来,“文先公,你乃是我大汉太尉,执掌军事!老夫不懂军事,却也看得出来大司马帐下军伍士卒非同寻常!不知道文先公以为大司马帐下这支队伍如何?”
听到张俭的询问,再看看多少有些坐立不安的天子,杨彪心中清楚,这位司徒公是在给前边那位小天子上眼药,虽说自己的位置比起张俭要高上那么一点,可三公的最终标准,还是在于拼年纪,自己和张俭比起来,名义上是同辈人,可从年纪上讲,自己始终差了一头,张俭这司徒,年纪可和自家故去的父亲差不了多少!
面对张俭刻意的询问,杨彪还是将姿态摆低,一来是因为自己这太尉,想要被撤换,就是那位一句话的事情,而张俭身份在那里摆着,被捧到了三公的位置上,恐怕就不会落下来了!二来,自己既然已经向那位汉中王妥协了好几次,先是自家儿子杨修的事情,后来更是因为天子误以为自己是陆浑山门人,自己和士孙瑞二人不动声色的将消息传递给那位的人,也不差现在这一次!
当下杨彪缓缓说道,“元节公果真有眼光!这支队伍着实是天下精锐!可有一点元节公却是说错了,这支队伍,并非是大司马本部人马,而是我大汉南军八校的虎贲校尉部人马!”
杨彪抬手指了指许褚说道,“司徒公看到没有,那壮硕无双的汉子,就是我大汉的白马候,是我大汉的虎贲校尉!当年笮融率领佛徒作乱,就是这家伙斩下了笮融那贼子的脑袋,被朝廷赐封为白马候!”、
张俭喃喃道,“原来是这家伙,老夫还有印象!是我大汉的兵马,那老夫就放心了!若是大司马私兵,老夫少不得还要劝上大司马几句,如此精锐,理当为国效力!可如此精锐是我大汉精锐之师,那老夫就放心了!此乃我大汉之幸也!”
看不到天子脸色,可看到天子那不断轻轻抖动的衣衫,杨彪心中清楚,天子恐怕气的不轻,谁人不知道,如今朝廷南军八校,北军五校以及几大州的州郡兵马,完全是那位大司马一个人的囊中之物!偏生作为朝廷一等一大臣的张俭,在这里装糊涂,说的大义凛然,要是王侯拥有如此精锐私兵,那对于大汉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些人要是大汉兵马,就是归朝廷统辖,那作为大汉三公之一的张俭,也就没有失职的地方,对大汉而言就是好事!
除却天子,公卿之中那些聪明人,都听出来了另一个意思,兵马只要是朝廷的兵马就好!当然,这些人也从张俭的话语中听出来另外一种意思,那就是,到时候,这天子恐怕得换一换了!
队伍之中,只要戏志才风轻云淡,毕竟,这阵仗,乃是刘奇和戏志才二人商议之后才定下来的!说是天子想要借此打压打压自家主子的势头,倒不如说自家主子想要藉此给天子一个下马威,顺道压一压朝中公卿浮躁不安的氛围!
毕竟,让朝中公卿听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戏志才也清楚,自己的铁血凌厉手段,着实吓到了那些人,等到自家主子归来,少不得缓上一缓,让那些人松一口气!这样才能带出更多的贼子来!重典虽好,可人心压迫久了,终究会滋生出别的东西,当年秦朝的旧辙历历在目,更何况戏志才也清楚刘奇的一些事情,对于刘奇的判断,戏志才也是抱着赞成的态度!
随着队伍向前,刘奇队伍的大纛缓缓向前靠近,百姓的呼声越来越激烈,反倒是天子看到这一幕,面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再想想身后作为三公之中两位的对话,天子心中更加凄凉,就连三公这样的国之柱石之臣都心向那位大司马,不愿为自己说话,那还有谁?会支持自己这个傀儡天子!
天子不由自主的将隐藏在袖中的小拳头握的更紧了,恐怕自古至今,没有一个天子,比自己这皇帝当的更加憋屈了吧!
骤然间,晴空之中一道惊雷炸响,天空变得阴霾起来,天子的面色刹那间变得更加阴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