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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沛大捷!小沛大捷!”

“东阿大捷!东阿大捷!”

“泰山大捷!泰山大捷!”

“平原大捷!平原大捷!”

“济南大捷!济南大捷!”

“乐安大捷!乐安大捷!”

“齐国大捷!齐国大捷!”

临近年关,关东之地传来的各种捷报犹如雪花一般飘向京都,一时间,京都之人士民鼎沸,人人奔走相告,一个个精神抖擞,快意盎然!

有心人虽然奇怪,这挂帅的射声校尉黄忠是如何用兵的,竟然这么多地方同时传来捷报,势如破竹,端的不可小觑,朝廷人才济济,这下子朝廷有救了!大汉有救了!

可只有那些身居要职的知情人,心中清楚,新年新气象,那位汉中王蛰伏了一年,现如今,恐怕要借着大朝会的机会,趁机发难,一次将如今朝中的乱象捋顺了。

那些捷报,在大多数人眼中,是朝廷的功绩,可在有些人眼中,那是催命的毒药!知晓内情的人都清楚,那些捷报,恐怕早就传来了,怕只怕被那位汉中王压住,直到现在才将这些捷报一股脑放出来,为的就是造势!

可不管如何,被曹操差点打到了京都,这些南阳百姓心中多多少少恐怕都憋着一口气,现在那位汉中王将消息放出来,一股脑的捷报,让大势已成,谁也阻挡不住!端的是红果果的阳谋,这阳谋将达半个天下都囊括了进去,虽然波澜不惊,可这跋扈之气,已经冲天三尺,谁还胆敢妄言!

就连一向喜欢清谈的太中大夫孔融,近些时日也看到了气氛不对,将自己锁在家中,言说闭门修书,准备写一本启蒙教材,教化孩童,那些公卿高官一个个口风更是严实无比,憋了大半年的人,心中却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要那位有动作便好,最少自己等人心中有数了,不用整日里兢兢业业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练出个门都不敢大声喧哗!

就在这些捷报频传的时候,作为朝廷执金吾的甘宁不声不响的带着数千兵马回京了,这小半年,甘宁率军驻扎在宛县,悄无声息,京都之中的百姓,差点忘了,京都之中还有这样一位大佬,直到此刻,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才发现,那位向来是谋定而后动,现在看来,恐怕中原大局已定!

镇平,汉中王府的后宅之中,甘宁和刘奇相对而坐,看着面上带着几分憨厚的甘宁,刘奇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枰的一角,带着几分笑意说道,“兴霸,士大夫言,手谈需得中正平和,故以天元为上!可本王却以为,金角银边,草肚皮,不知兴霸以为本王所言可在理?”

听到刘奇所言,甘宁稍稍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刘奇并不仅仅是在谈棋,而是在借机谈论天下大事!若是在外,甘宁自然需要装出那副惫懒模样,可在刘奇左右,甘宁心中自然清楚,自己该是什么模样,那就是什么模样,无需作伪,反倒显得自己真性情,若是自己言语作伪,反倒是落了下乘,作为主子的刘奇心中多半会恶了自己,就是不恶,恐怕也会少了三分喜欢,这其中轻重,甘宁还是很清楚的!

当下甘宁憨笑摇了摇头说道,“主公所言,有几分道理,可以属下之见,边角之地,虽然作为后盾,足以倚仗,可腹心之地,才是决定胜负之所,若是不能占据天元,那到时候黑白厮杀,多半是势均力敌的鏖战,血流成河,纵然是胜,也是惨胜!天元不易,却是先机所在!以边角为盾,腹心为矛,据天元而慑四方,方才能大胜!”

甘宁顿了顿,毫不犹豫的将一子落在天元的隔壁位上,含笑说道,“此乃曹孟德也!”

刘奇笑着拍了拍棋枰,“兴霸,请言!”

甘宁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公,若按曹孟德所居,却是占据了腹心,只要心中稳妥,徐徐图之,以蚕食之态而行,说不得,大好河山,有他一席之地!纵未得天元,亦能左右逢源,缓缓图之!可曹孟德却是想要占据天元,虽然是上乘之思,却反倒是落了下乘,心有余而力不足,是无自知之明也!”

旋即甘宁笑道,“王爷于天元落子,虽只一子,却有边角倚仗,虽一子,却远胜千军万马,旁人如之奈何?如之奈何?纵曹孟德雄兵百万,亦得俯首称臣!”

刘奇笑了笑,拈起一枚棋子,扔到了棋枰外,含笑说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此乃曹孟德也!”

甘宁笑着说道,“既然不在棋枰之中,已然无颜矣!这棋中胜负,却是与曹孟德无关了!”

刘奇抬起手来将扔在棋枰外的棋子,反手放进了棋枰一角,“可反复之间,曹孟德仍在棋盘之内!”

刘奇的意思很明确,现在曹操虽然出局了,可这家伙却仍在边角窥视,只要有可能,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甘宁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悟,多半是明白了刘奇的心思,将一子落在刘奇在边角的落子之前,“若如此,曹孟德纵在棋枰之上,亦不得寸进也!”

刘奇一子落在天元位上,笑眯眯的说道,“此乃董仲颖也!”

甘宁虽然有请命的意思,可刘奇还是继续发问,当年董卓也是占据了大义,还不是被天下人推翻了?现在本王占据天下大义,可对这天下的前途,却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是十拿九稳!

甘宁一子落下,拿起刘奇落在天元位上的黑子,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天元位上,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王爷,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董仲颖不过占据凉州边角须臾之地,天下俱是大汉忠臣良将,虽侥幸落子天元,却是举世皆敌!以弱胜强,虽占据天元,却也是难以功成!

王爷今日,却是胜局在握,半壁江山掌在手中,又有何惧?以强胜弱,徐徐图之,则胜负之势已定,何须忧虑?又兼有天元在手,逐步分化,一一绞杀,则天下可定也!如今王爷欲兴汉室,道义在我,诛杀宵小,天下人抚掌以待,王爷又有何虑哉?”

刘奇笑眯眯的将一子岁首放在棋枰外,缓缓说道,“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旁人既能跳出棋盘外,为何本王不能另辟蹊径,内外皆用?到时候这胜负,岂不易哉?”

刘奇的话语很明确了,曹孟德既然能在生死存亡之际另辟蹊径,借用大海之力逃到辽东苟延残喘,为何本王不能将主意打到海运之上?到时候出其不意,也是一招妙棋!

看到甘宁发愣,刘奇明白,甘宁多多少少意会了,当下刘奇继续拈起一子,放到了棋枰边缘,一半在棋盘之内,一半在棋盘之外,轻叹一口气道,“内忧外患,何时可平?是故进亦忧,退亦忧,如之奈何也?”

听到刘奇的话语,甘宁顿时明白过来,自家主子的心思,需要人掌控青州,明面上是青州民风彪悍,需要勇武之人坐镇,免得文臣弹压不住,实质上还需要这统领之人,最少也要精通水战,再好的话更需要胆色,能暗中为朝廷训练出一支水军,准确的说,应当是训练一支海军出来!

甘心脑袋一转,就明白了刘奇的意思,刘奇帐下,擅长水战的,以九江贼出身的蒋钦、周泰为主,可这二人如今分开,正在洞庭、鄱阳二地为朝廷训练水军,朝廷有心应对江左之地,为了荆州安全,这二人肯定不能调动!

再说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很清楚,这人很可能要执掌青州一州军政要务,蒋钦、周泰二人,是自家主子留下的后手,再说了,这二人如今资历确实不够,但自己不管怎么说,如今已经混到执金吾的位置上了,平调到青州去任职,地位也合适,身份也合适!

再换句话说,自家主子这是将自己当做心腹来培养来了,将青州这制胜之机交给了自己,虽说地位比不得执金吾显赫,可扪心自问,甘宁心中也清楚,自己这执金吾的位置名不副实,要不是自家主子刘奇一味提携,那些士大夫恐怕都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

自己能坐上执金吾的位置,一来是因为配合戏志才拿下益州有功,二来是当时朝堂上需要,免得益州士族心生不平,有自己这个益州另类的士族在朝堂上盘桓,也能给益州士族一些安慰,免得他们心生不满!

再想想戏志才和自己的谈话,甘宁心中明白,如今压力巨大,别看自己这位主子风轻云淡,可心中的压力恐怕是自己的十倍百倍,曹操袭取南阳的背后,看似是死了司空赵温、卫尉张喜两个大佬,外带着死了与天子关系不清不楚的伏完、董承两位公卿,暗中恐怕还清除了一批人!

可甘宁心中清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背后要是没人推动,或者说没有拥趸者,单凭着赵温和张喜二人,能翻起多大的风浪?纵然朝中看似疾风暴雨,处理了不少人,可那也是高拿轻放,要是将这些人一棒子打倒了,恐怕朝野上下真就乱了!

但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自家主子没办法处置,那就只有让步了,没看到作为自家主子首席谋士的军师祭酒戏忠戏志才,都辞了骠骑将军军师祭酒的名号,虽然一跃成为朝廷新贵,地位显赫,作为御史中丞执掌御史台,看似高升,实际上是妥协!

甘宁也清楚,现在自家主子刘奇看似进了一步,实际上是退了一步,正如戏志才所言,自家主子的计划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可缓这一步,却是被挟裹着向前,大方针有了变化,那计划也得随着改变,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肆意妄为!

甘宁心中同样也琢磨出来,戏志才有意提点自己外放,除却自己的需求之外,也有将自己引为外援,和自己内外呼应,保证在朝堂上发出的声音有力,不被闲言扰乱!

可甘宁同样清楚,之前刘奇让自己挂帅征讨南蛮,是因为自己在迎奉天子入朝之后,功劳不显,再加上资历浅薄,恐怕镇不住,所以才有了偌大军功,来迎合自己执金吾的地位!

对于自家主子而言,征讨南蛮是小事,可将钟繇放在南中之地,将董承帐下的西凉兵马全部折损在战场上,那才是大事!没看到前些时日董承率领着南阳兵马,都能和曹操眉来眼去,要是真有之前几千人马打底,恐怕曹操真的就从三鸦道长驱直入,说不定破了镇平,等到将天子握在手中,那天下大势,恐怕就要因此大变了!

可甘宁心中清楚,可一可二,却没有再三再四!在外,立功的机会大把的是,可坐在执金吾的位置上,统帅三军,自己能不能做好是一方面,自家主子刘奇能不能亲自挂帅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同戏志才所言,无功,那自己这执金吾就到头了,想要更进一步,那是没什么希望了!可有功,要是有一日,功高震主,功劳难封,那就更危险了!相对于朝中老将而言,自己这未及而立之年的年纪,着实太年轻了!自家主子以弱冠之龄能凌驾于群臣之上,那是本事使然,可自己要是学自家主子,那可就大不妙了!

自家主子以棋局暗喻,一方面是想考校自己,深怕自己学识不深,误了大计,另一方面,也有暗示自己的意思,免得将话题揭开,到时候自己不快,反倒是尴尬!

想到深处,甘宁不由得汗流浃背,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此,甘宁心中清楚,要是自己没想通此节,恐怕自己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日后自家主子只会将自己当做勇将来用,自己想要在朝堂上求得一席之地,那基本是不可能了!

当下甘宁满是自信的淡然一笑,抬手将刘奇那枚一半落在棋盘外的棋子抓在了手中,带着几分豪迈笑道,“蒙君不弃,欲平治天下,当今天下,舍我其谁也?”

看到甘宁自告奋勇的话语,引用了《孟子》一书之中的典故,甘宁的意思很明确,主公,你可别小瞧我,我甘宁不仅仅是个能打仗的粗人,同样也是个能治理天下的士大夫!

当下刘奇莞尔一笑道,“某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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