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一所隐秘的宅院之中,法衍同申屠蟠一道带着几名属吏,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着被扭送进来的恶徒,法衍毫不犹豫的让左右属吏按照司隶校尉府刑讯室的模样布置!
看着那带着几分昏暗的物资,以及面上看起来颇为阴森的一群人,纵然那恶徒心存死志,在这样的氛围烘托下,心也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法衍把玩着手中的小刀子说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指使你如此作恶,无冤无仇,竟然敢屠人满门,真是罪大恶极!”
听着法衍平静的话语,那人犹豫了片刻说道,“小人陈无双!乃是王爷麾下密探,此次行事,正是奉了大司马命令,我劝大人收手,不要再查下去了,不然对谁都不好!”
法衍笑眯眯的说道,“老夫想要听实话!”
陈无双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大人,非要将这事情闹得鱼死网破么?小人性命不劳大人费心,总有汉中王替小人善后,可大人的仕途,多半怕是要走到头了!”
法衍将手中的小刀说道,“老夫不才,也没碰到机会,还没有好好审讯过一个人,可作为廷尉,老夫在司隶校尉府上也没少见过刑讯人的手段!”
而后法衍左右环顾,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刑具,多多少少有些落了俗套,看起来上不得台面!老夫曾见,司隶校尉府上的刑讯吏,用捕鱼的渔网将人捆起来,而后用小刀一刀一刀削去其身上皮肉,老夫听闻,曾有人身中八百刀而不死,言说千刀万剐!”
法衍挥了挥手中的小刀说道,“司隶校尉府上的刑具老夫未曾见过,可老夫手底下的人听说此事,也打造了几把小刀,你看,老夫手中的就是,老夫想试一试,用老夫手中这样的刀,你能挨得住多少刀?”
听到法衍的话,那人浑身上下不自觉的抖了抖,显然是被法衍的话语给吓得,死不可怕,可被虐杀,就没有那么好玩了!
法衍叹了一口气,朝着身旁的申屠蟠说道,“子龙,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不然老夫让你见识一些更精彩的东西!老夫还曾听闻,司隶校尉府的刑讯吏,曾在那些嘴硬的死囚身上浇下蜜水,先引来蜜蜂,让蜜蜂将其全身蛰上一些时间,等到囚徒浑身麻木,再在其身上浇灌蜜水,引来蚂蚁啃噬,曾有人被蚂蚁啃噬到整个下半身只剩下筋脉骨骼,皮肉一丝不剩!”
听到法衍的话语,申屠蟠带着几分阴恻恻的笑容说道,“果真是好办法,看来日后,老夫也可以找人试一试……”
看到那陈无双显然惊惧,却咬紧牙关不肯说,法衍已经是此中老手,自然明白,再这样逼下去,这些人可能会想办法自我了断,而从此人的表现来看,这些人距离死士,显然还有一段距离,现在是时候松一松,给那些人一些活下去的信心了!
正如率兵打仗一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己只要折腾上三番五次,那这些人恐怕就再也没有死志,只能乖乖地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法衍摆了摆手说道,“待下去,好生招待着!”
一旁的小吏自然之道法衍所说的招待着是什么意思,传闻是从司隶校尉府上流传出来的那小黑屋,才是最恐怖的刑罚,之前那些犯罪的人,一般人忍受两三日就再也忍受不住,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更有甚者,有不少人生生被逼疯了,对于这好生招待这四个字,不少胥吏心中已经有了阴影!
不说法衍刑讯,另一旁,孔融带队,宣播也算是查案的老手,对于刑讯侦查自然有一手,更别说宣播手底下还有不少奇人异士,辨别脚印的,辨别气味的,辨别痕迹的,打探消息的,可以说是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说是整个大汉朝破案这方面的专家丝毫不为过!
众人虽然纵马狂奔,可从襄阳南下,中卢、杞国、宜城、编县、当阳、华容等沿途州县,一个都没有错过,道路两旁的客店、茶摊、酒馆、歇脚处,众人也一个都没有放过……
众人疑难归疑难,得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可越临近华容,得到的消息反倒越少,更重要的是,根据宣播得到的消息来看,只能查到这些人北上的一些消息,可这些人从何处来?何时出现过,却没有一点点眉目,数十日奔波下来,就连孔融都觉得其中疑点重重,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在华容盘桓了两日,廷尉寺的人手细细勘察,已经是近一个月过去了,虽然有宣播派来的两个小吏打头阵,将胡家与胡府两个地方发生疑问的地方,大多数都找了出来,经过众人一番分析,连这些人的行动路径,撤退路径,放火地点都推断出了大半,可毕竟经历了一场大火,原来场地被破坏的狼藉不堪,再加上一个月风吹雨淋日晒,众人也只是推测出来这些人行动路径的三四分!
就在这个重要关头,终于有下边的小吏打听出了一则重要的消息,胡家满门被灭次日,华容城北的大道上出现过数十骑的马蹄印……
虽然算不上什么有效证据,可众人也都有了指正,宣播四面撒网,同时向竟陵和江陵二地询问年关过后的出行情况,数十匹骏马纵横,对于如今的荆州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这也足以让人记忆犹新了!
不过两日功夫,众人就将矛头指向了竟陵,一伙人风风火火的奔向竟陵,经过细细盘查,众人将目光锁定了一伙在汉水上操舟捕鱼的汉子,传闻有一人连着渡了三十多匹马渡江,从中赚的钱可不少!
宣播当机立断,跟着一伙人奔向替那三十多骑人马渡河的船夫家中,科得到的消息却更荒谬,就在那船夫回家的第三日夜间,也就是胡家满门被杀的次日夜里,那渔夫说要再去干一桩大买卖,却再也没有出现,就连渔船都丢了,只丢下妻儿二人……
经过宣播的许诺和恐吓,那妇人终于羞羞答答的从自家的柴灶之中扒出来一团被抹的有些黑灰的接近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
宣播接了过来,掂了掂之后,开口问道,“是金子?”
那妇人带着几分委屈点了点头说道,“是!”
宣播将那不规则金块交到旁边小吏手中,开口说道,“这乃是赃物,你家丈夫,若是多日不归,恐怕已经造了贼人毒手了!念在你孤儿寡母的份上,本官就将你这金块称重,以九成的重量折算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妇人听到赃物,在听到这群官员说是自家丈夫已经遇害,心中一惊茫然,完全没了主意,此番听到宣播说这东西还能换回九成重量的金子,当下感激的跪地叩首,“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此事全凭青天大老爷做主!”
孔融不满的皱了皱眉说道,“宣播,这妇人可怜,还有儿子要照应,你却将这金块占为己有,折合九成给予这妇人,这扒皮的手段,果真是非凡呐!”
听到孔融误会自己,宣播苦笑着说道,“文举先生,你误会了,这些赃物,送上去可是要留档存证的,按照朝廷规矩,这些只能折合八成,老夫给他们折合九成,已经算是破了规矩,剩下这一成的损耗还得老夫回去发动我廷尉寺的同僚补上,这赃物可是证据,留给朝廷过目的!若是金块,自然是足量补偿,可这是蛮金,只有八成二三左右是金子,其余的都是杂质!”
“蛮金?”孔融带着几分不解看着宣播!
宣播抬手指了指南面说道,“岭南之地,蛮汉混杂,不少蛮人之中,在山中也有意无意冶炼出来金块,不过工艺比不得如今朝廷冶金的工艺完善,冶炼出来的黄金都是大小不一一块块的如同石头一般的金疙瘩,在岭南之地多有人以此为货币,用来交换物资,不同于中原地区,将黄金铸成马蹄金、金饼,甚至如今在京畿流行的小金鱼、金币,都不外如是!”
等到将这事情处理妥,再加渡口处一些人的口供,宣播大胆的推测,这些人,是从竟陵进入华容的,也是从竟陵离开华容的,找了当地老渔夫作为向导,几人在方圆两岸数十里探索,终于在汉水北岸,竟陵对面的山中找到了那船夫的尸体!
竟陵本属于江夏,可刘奇为了方便,约定鄀国以南,江夏、南郡二郡以汉水为界,这本属于江夏的竟陵就划归到了南郡之下,如若不然,再将一个江夏扯进来,那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两日功夫,众人终于发现了端倪,在竟陵以北十几里的汉水弯道处,一处茂密的芦苇丛中,有过大船停靠驻留的痕迹,得到了这些痕迹,二人毫不犹豫,立即让襄阳水军都督陈式派出了六七艘大船,以及若干小船,供宣播等人调配使用!
一行人毫不犹豫的逆流直上,在汉水渡口蓝口聚,打探到了这些人停驻的痕迹,虽说过去了近一月,可在汉水两旁以此为生的人,不少人都还记得那三四艘奇怪的大船,载着马匹北奔,往往旁人贩马,都是自北向南,自西向东,哪有人从南向北贩马的,这些人自然是有些引人注目了!
数日之后,众人在与襄阳没有多远的黎丘附近,一处芦苇丛生的小沙洲之内,发现了四艘中等船只,虽然比不得在大江上航行的大船,可在汉水之上,这几条船也算是大船了!
终于找到了赃物,在一些人的目睹之下,这几艘船被人认了出来,探查一番之后,宣播也毫不犹豫的将这些船据为己有!
樊城渡口之内,看着停驻在这码头的几艘大船,樊城令刘泌毫不犹豫的全权配合,在多名工匠的辨认下,众人都说,这不是荆州船工的造船手法,更有一些大匠,言之凿凿的说这几艘船身上隐隐能看到吴地造船手法的影子!
很明显的,这几艘船,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盘踞在江左的孙策,就在这时候,章陵也传来了好消息,章陵太守阴修的手下,二十多日前曾在治下买了三十多匹良马!
现在消息隐隐传开,阴修毫不犹豫的派人将这些马送到了襄阳,旁人不清楚,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阴修能不清楚?现在华容胡氏这桩命案,和那位儒门魁首胡孔明的事情,搅动着整个天下大势,搅得京都难以安宁,现在掺和进去,恐怕会尸骨无存!
更何况,那三十多匹马出现在自己治下,虽在还好发现的及时,阴修第一时间就派人请法衍手底下的人来章陵收集证据,自己毫无畏惧的置身事外,这是抢钥匙处理不好,阴修害怕,到时候自己身上沾了污秽,甩都甩不掉!
战马到来,而朝廷,再次派来了两名专业人士,将作大匠黄承彦和卫将军张济,襄阳城中,看着奔波疲惫的几人,张济第一个开口,信誓旦旦的说道,“老夫看了,那几十匹马,是幽州的乌桓马,和鲜卑马基本相似,却比鲜卑马更加高大,耐力更好一些,老夫见得不多,可也见过!而如今朝廷军中的马匹都是凉州大马,也有不少从羌人手中传来的河曲马,以及从西域传来的的大宛马、焉耆马等,反倒是根据匈奴马演变的乌桓马,与这些马有明显的差距!”
而后黄承彦咂舌道,“那几艘大船老夫也看过了,他们看不出来,克劳馥出身墨家,对于谢精巧却是看得清楚,其中的工艺,绝对是传自江左,其中有几处手法,带有吴县朱氏独有的特点,这点还是骗不过老夫的眼睛的!”
法衍将宣播带回来的那块蛮金拍在了桌子上,带着几分愁容说道,“江左的船,乌桓的马,交州的黄金,而这些人都将矛头瞄准了王爷,不知道诸位有什么看法?”
杨彪带着几分苦恼说道,“此乃鱼目混珠之法,背后的人不可谓不高明,看来,有些人亡我大汉之心不死呐!”
几人没有说话,黄承彦拿起桌上那块蛮金细细打量起来,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忽然,黄承彦将那块蛮金扔起来掂了掂,面色大变道,“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