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正浅浅一笑道,“二位却是理解错了荀某的意思了!日南郡以南,还有大片广袤土地,刘交州有意为我大汉开疆拓土,又恐朝廷怪罪,这才踌躇不前!”
荀正的话语,让陆逊二人心中不禁多了几分鄙夷,想要扩充势力,还怕朝廷问责,这简直就是——当了窑姐还要立牌坊!
陆逊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所言虽有为我大汉着想之功,可交州已然偏远,百姓缺少教化。若是交州大兴教化,则蛮夷慕名自来投!反之,纵然向南拓土千里,俱是荒芜之地,又于我大汉合益?若是真的能如此简单,如今北方数千里广阔草原,早就是我大汉治下了!”
荀正眉头微皱,开口说道,“如今林邑势大,隐隐有南方诸多蛮夷国之首,某家唯恐到时候南方诸多小国,聚集一起,对我大汉形成威胁,到时候尾大不掉,反倒就不好了!”
周不疑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轻狂说道,“撮尔小国,何足挂齿!他们哪来的胆量犯我大汉州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大汉最根本的宗旨!可若是胆敢犯我大汉,那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如此,某家知晓了!”荀正拱手道谢,“多谢二位天使提点!”
看到荀正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离去,纵然荀正和陆逊二人聪慧绝伦,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想不通这刘备、荀正等人心中打的什么算盘!
州牧府中,荀正一脸喜色的说道,“明公,事几成矣!”
刘备轻轻敲着面前的桌子说道,“南海富庶之地,就如此拱手相让与士家,老夫心中着实不甘呐!”
荀正平静地说道,“明公,南海富庶,非为南海较之日南、九真、交趾好到哪里去!南海所富,不过在于人口也!荆州、扬州,无数避难的士人前来南海、郁林,这才造就了这二郡的富庶景象!若是明公声名在外,则名士硕儒自然慕名来投,明公与其费那么大功夫,倒不如以南海府库之资,施惠于民,到时候百姓自然感念明公恩惠,日后明公建国之后,何愁百姓不慕名来投?
其次,到时候明公大张旗鼓征讨林邑,就能用府库的钱财征召士卒,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等到日后士卒驻扎在南,明公要派人将这些士卒的家属迎接到更南边去,难道士家敢反对?要知道,在南海、郁林等地,这些人耕种的是士家的土地,可到了更南之地,他们耕种的就是自己的土地,明公可以想一想如今荆南之政!
到时候,士燮就是明知道吃了亏,还是得捏着鼻子忍者!最少我等给士燮留下了土地,可要是朝廷大军前来,恐怕士燮连家族的土地都保不住!”
荀正带着一抹阴险的笑容道,“明公莫要忘了,士泰即将变成明公之子,日后等到公子长大,有明公支持士泰入主士家,到时候……”
荀正虽然没说下去,可刘备已经明白了,到时候士泰依着自己的势力,就能强势入主掌控士家,反过来,到时候士家庞大的家资实力都能为自己所用,面对荀正这一招,刘备也不得不称妙!
面对刘备的毫无动静,纵然陆逊、周不疑二人猜度,毕竟是在刘备的地盘上,二人得不到太多消息,也是无可奈何,一干人在番禺盘旋十几日,刘备百般推诿之后,给朝廷上了一封表文,尔后破财免灾,委托使团带给朝廷充足的贡品,再加上使团上下一干人,一个个都大有所获,一干人等满载而归!等到送走了朝廷使团,刘备才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个当口,刘备蓄势放出去的消息,终于有了成果,而刘备让自家侍妾,带着自己的儿子躲进番禺城中一处偏院之中,从民间找了一个身患恶疾的婴儿,对外号称自家嫡子身患恶疾,四处求医!
经过月余的折腾,再加上刘备有意无意的动作,这婴儿终于夭折了,刘备也开始了自己的大计,让简雍、关羽先后登门,找士燮说情,而后自己更是连着三次登门拜访士燮……
看到刘备一脸哀伤,比起以往,不知憔悴了多少,就连鬓上的头发,都已经丝丝缕缕变白,士燮的心已经软了下来,更何况,士燮心中清楚,家族内部还有士家大小一干子弟撺掇,暗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妒忌士泰那个庶出子走了狗屎运!就连奉了士燮命令暗中盯着士泰的老仆,都替士泰捏了一把汗,这几日,士泰受到的欺凌更多了!
“士公,某觉得与士泰颇有眼缘,此子颇得某家喜爱!”刘备泪眼涟涟的盯着士燮说道,“若是士公愿意将士泰过继给刘某,那刘某日后,定当以长辈之礼尊士公!某家这一支,虽说偏远,可也是高祖皇帝血裔,若是血脉到了某家这一辈断了,某刘备,如何对得起我刘氏列祖列宗!纵然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先祖英魂……”
说着,刘备悲从中来,一个鬓生白发的老男人,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甚至还有越哭越放声的趋势,一时间,看的士燮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悲凉……
可作为雄踞交州的士家家主,士燮的能力、手腕都是不凡,哪里能轻易松口,当下士燮开口说道,“刘交州如今不过不惑之年,如今交州风土人情俱佳,只要多娶几房娇妻美妾,生育一二子嗣还不是难事!”
刘备带着几分哀怨叹了一口气,而后缓缓止住抽噎说道,“士公有所不知呐!备本幽州人士,早年年征讨黄巾,剿除叛逆,常年在马背上度过,虽说没立下什么功劳,却损伤了根基,想要有子嗣,却是十分困难!自从徐州开始,某家府中总有随身姬妾,少则四五人,多则数十人,外人总言某家风流,可又有谁人懂得某家心中之痛?
从初平年间至今,也已经有十五年了,可某家哪里有多少子嗣?年前娶吴郡孙氏为妻,恰逢道门南来,其中有老道献上当年南华老仙炼制的衍宗丸,老夫沐浴净身斋戒一月后服用,多番努力,后来才有了独子阿斗,可谁曾想,可谁曾想……”
刘备啜泣着说不出话来,姿态间哪里有一州之主的威严,分明就是一个老年丧子的老人言语之间的悲凉无双,哽咽着刘备满是悲恸的喊了一句,“我的阿斗啊!”
看到刘备几欲昏死过去,士燮对刘备也是多了几分轻视,此人不过是时势使然,才造就了几分威名,若是自己生在中原,也能有一番作为!
将刘备好言劝慰了一番,刘备情绪才安稳下来,而后刘备叹息着指着自己头上的白发说道,“士公,某家头上,青丝也已成华发了,某家能感觉到,没几年好活了!就是有幼子,也难以撑起家业!”
而后刘备拜倒在地,“还请士公成全再下……某家虽然落魄,也是我大汉宗室,不至于辱没了士家血脉……”
看到刘备的模样,再想向士泰如今的境遇,士燮也不由得心软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刘交州有此诚心,那老夫就依了刘交州!”
刘备一时间涕泗横流,再次拜倒在地道,“刘备拜谢士公高义!”
士燮当下半推半就的扶起了刘备,“焉敢当刘交州大礼!”
建安十二年十月,交州牧刘备大张旗鼓,以丰硕的礼物给予交州士家,拜谢士燮大义,当着一众名士的面,士家将庶孙士泰过继给刘备为子,刘备也给足了士家面子,并未给士泰改名,只是由士泰变成了刘泰,刘备只是在众人盛强难却之下,给了自己这便宜儿子一个小字,元吉!
易经泰卦有言:帝乙归妹,以祉,元吉!以祉元吉,中行以愿也!这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说,殷帝乙嫁女于周文王,因此获得了福分,是十分吉祥的事情,说明夙愿得以实现!而刘备给自己这便宜儿子起了小名元吉,也是向天下昭告,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
或许在表面上看来,是刘备诚心诚意,得到士家支持,让士家子弟成为了刘备的儿子,刘备后继有人!可刘备和其心腹心中却清楚,刘备能如此镇定自若,却是因为刘备的谋划,已经实现了一大半!
就在同日,刘备抛出了重磅炸弹,斥巨资延请袁霸、袁微兄弟以及薛琮等人,为自家儿子之师,一时间,本就浩大的声势,在交州上下都沸腾了起来!众人看到的,不仅仅是刘备对士家的态度,更看到了,刘备对立继承人的信心!
以往那些心有惊惧,逃到交州,准备投靠刘备,又担心投靠刘备之后,刘备后继无人的名士,一时间心中的感念难以言说,毕竟,有了儿子,就等于后继有人,日后这些人在刘备帐下也就名正言顺了!
近月的功夫,刘备尽然收揽了近百名士,不管能力大小,可以往让刘备十分头疼的政务,有了这些人的掺和,刘备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闲了下来!
刘备不由得长叹一声,“能轻松下来,真好!”
建安十二年十一月,有了袁霸等人辅佐,再加上刘备撒出了南海郡数年的库存积蓄,当刘备说要招揽勇士,平灭林邑的时候,有粮草金钱土地为诱,旬月之间,刘备竟然招揽了数十万人,经过关羽等人的精简,仍然存留了十万精壮之士,一时间,声威煊赫,就连一向老成的士燮,心中都不由得起了几分波澜,这刘备,好强的号召力!
到了这一刻,士燮就是想阻止刘备,那也已经晚了,毕竟有这十万大军在,纵然是士家,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咬动刘备这块肉,一不小心,蹦了牙口,到时候反倒落不了好!
而消息传开之后,一时间,不论是庐陵太守陆儁、建州都督成公英,还是驻扎建州的前将军文聘、横海将军蒋钦,或是零陵太守王粲、桂阳太守庞统,亦或者驻扎在荆南的南蛮校尉庞德,一个个都打足了精神,毕竟刘备当年在中原的名声在外,谁也不敢小觑!
虽说诸人都笃定,刘备没胆子敢招惹朝廷,可十万大军在那里摆着,不是摆设!要是刘备真得奇袭了荆州、建州州郡,到时候他们找谁说理去?朝廷的审判会第一时间到达他们头上!
更别说,先前朝廷调整政务,拜汉中王都尉庞德为南蛮校尉,兵驻荆南,擢庞统为桂阳太守,就已经表明了朝廷的态度,交州,有可能将起战事!
而极度渴望立功的将士文武,一个个眼睛都直了,终于,有机会立功了!尤其是成公英、庞统、庞德等几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若非是朝廷严令,或许,庞统早就挑起边境争锋了!
就在众人虎视眈眈之时,刘备大张旗鼓的问士家从苍梧借道,过苍梧、奔郁林、合浦而过,大军屯驻交趾,兵锋直指九真、日南二郡!
就在众人以为刘备要有大动作的时候,刘备宣布,将交州刺史部落座在交趾的龙编县,而后表交趾太守士武为南海太守,表袁霸为交趾太守,表刘熙为九真太守,表简雍为日南太守,表荀正为别驾,表关羽为骑都尉,统帅交州士卒,兵锋直指林邑,却引而不发!
士燮如何不明白,自家在交州势大,刘备此举,表面上是准备进兵,实际上是等着士家表态,要是自己不表态,刘备的兵马,怕是随时能转身反攻士家!
当下士燮沟通了一众交州的世家豪族,表明同意刘备的话语,支持刘备的政令,刘备当下才松了一口气,命令关羽率人清剿林邑国!
想想交趾富庶的府库,落入刘备手中,士燮心中就不好受,等到南海传来自家兄弟士武的消息,士燮的面色就更难看了,刘备这厮,为了树私恩,竟然将南海的府库都掏空了,偌大一个富庶的南海郡,府库之中干净的能跑老鼠!
而等到士燮反应过来之后,心中恼意更甚,自己竟然被刘备这竖子给耍了,者死不光搬空了南海府库,就连人口都没留下,整个南海郡三分之二的人,不是刘备手下的军卒就是军属,刘备一口气带走,南海郡广袤的地域良田,甚至有变为荒原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