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理纱走了,连夜走的。
这事是第二早上醒来时,宫野真守告诉藤原星空的。
藤原星空问:“你怎么知道她走了的?”
宫野真守一边帮他更换头上的绷带,一边答:“我亲眼看见的,不止是新岛部长,还有好几个女人跟着她一起上的直升机。就连本来已经睡着的妹妹,也被她连被子一起打包带走了。”
可惜了。
藤原星空本来还想着今天登岛的时候,和穿着比基尼的她们一起玩沙滩排球的。
现在看来,只能和九科这群糙汉子渡过了。
早上十点,邮轮停在一个名为鸟岛的小岛上。距离本土大约500海里,目前是九科的一处研发中心和训练基地。
在基地内,无聊的藤原星空跟在几位财团的理事还有国会议员走了一会,听着荒卷科长口中客套说辞,才明白为什么庆功宴会庆到这个鬼地方来。
那家伙分明就是在说:“看,这是我们九科目前最新的成果,厉害吧,觉得厉害的话,明年的经费是不是该涨了?”
成年人的世界,连说话的方式都很无聊。
藤原星空耸了耸肩,溜出基地,一个人走在海滩上。八月盛夏还很热,但海边没有像东京那样热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这个时候躺在沙滩上,吹海风,晒日光浴,看着浪花起伏,应该是十分惬意的一件事。
如果有人陪的话那就更好了。
唔...要不,去找岳母大人聊聊天解解闷?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也准备这么干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喊。
“小鬼,过来陪姐姐玩。”
呃...她怎么还在?
藤原星空回过头,看到了穿着黄色荷叶边泳衣的土御门诗乃。牛奶般细滑的肌肤,光洁修长的双腿,配上她脸上热辣的笑容,像极了巴西风情海滩的封面女郎。
“你不是和理纱姐一起回东京了吗?”
“你的后宫团集体甩了你,关我什么事。”土御门诗乃大咧咧地上前勾起他的手,“走,陪姐姐出海玩。”
“土御门小姐...”藤原星空使劲抽出被夹进一片柔软包围中的手臂,正色道:“我还是未成年,你再这样骚扰我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土御门诗乃竖起三根手指。
“姐姐大人,只是出海玩?不会是想趁机玩我吧?”
“你一说我就有兴趣了。”土御门诗乃怪笑了一下,“姐姐我玩得很野的哦,你这小身板受得了吗?”
藤原星空脑补了几个教学画面,顿时菊花一紧。
“快点...”土御门诗乃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别耽误我的兴致,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你。”
小岛的码头上停着几艘小游艇,花了大概半小时来学习游艇驾驶的知识,在土御门船长的一声号令之下,小小的白色游艇离开码头,驶向蔚蓝色的大海。
远离了陆地,藤原星空打开了自动驾驶模式,往窗外看了一眼。举目所及,上下左右全都是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蓝色。
天空是明亮的湛青色,海面是更为深沉的深蓝色,两个蓝色的中间,夹杂着几片白色的云朵。
土御门诗乃在船尾的甲板上,藤原星空提着盛满冰块的捅走出去时,她正坐在阶梯上,双脚浸在水里,嘴里哼着曲调柔和的歌声。
“朦胧的船只,在波光粼粼的海上,留下告别的汽笛声。”
“如果在夕阳之中,试着呼唤。”
“是否能遇见,温柔的你。”
温柔缱绻的歌声融化在夏日的海风中,沁着浓浓的海潮味。
阳光太过于强烈,海面因此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反光板,叫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而她裸露出来的后背,也因此显得更加的晃眼。
藤原星空犹豫了一下,定定站在船舱的门口,无法迈出脚步。
土御门诗乃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她生得优雅高贵,美丽动人,但性格却是意想不到的顽劣,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作为明治神宫的正牌巫女,藤原星空就没见她穿过一次巫女服。
“昨天的爱,是泪水。”
“是否终究会干涸消失。”
“明日的爱,是反复咏唱的副歌。”
“是无穷无尽的言语。”
“如果能够在夕阳之中相遇,你是否会拥我在怀中。”
刚穿越过来那会,在明治神宫学习晴明桔梗印时,藤原星空就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个女人的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藤原星空这个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藤原星空需要仰望的人,遥不可及的人。
在千驮谷隧道里,两人才算正式结识。藤原星空也再一次确认,她无时无刻都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源于她的美貌、源于她的强大、也源于她的自信。
三年多的时间,他已经成长到可以和她并肩的地步了,而她也暂时收起了光芒,变得像个花季少女一样,在蔚蓝的海面上唱起了《虞美人盛开的山坡》这种文学少女风的歌曲。
世事啊,你真的让人很难琢磨。
“喂,你在那站着傻笑着干嘛?快过来。”土御门诗乃招了招手。
藤原星空回过神来,提着冰桶朝她走过。
“有什么喝的?”
“西瓜汁、凤梨汁、啤酒、还有可乐。”
土御门诗乃打开一罐可乐,咕噜了一大口,长长嗝了一声。
“嗝~!该死碳水,真让人又爱又恨。”
藤原星空哀嚎道:“只有一罐可乐...那是我的。”
“喏,还剩半罐给你了。”
“祝你明天长胖十斤!”藤原星空瞄了一眼她平坦紧实的小腹,诚心的祝福道。
当然,只是在心里祝福。
海风习习,天气好得令人想在甲板上打滚。
“小鬼...”土御门诗乃嚼着一块冰块,混合着“嘎吱嘎吱”的嗓音随着海风飘了过来,“帮我涂防晒霜。”
“蛤?”
“放心,姐姐不是那种被碰了身体就让你负责的人。”
说完,她呈大字型躺到了甲板上。
“我不会涂。”藤原星空语气故作轻松地说瞎话。
老实说,面对这样的女人,大概只有不是人的东西才可以拒绝她。
土御门诗乃和蔼地问:“你想和鲨鱼共舞吗?”
藤原星空拿起她喝剩一半的可乐一口气喝完,满足地舒了一口气,随后往自己手心挤上膏状的防晒霜。
“我先说好...这事你可不能和理纱姐说。”
“放心吧,我绝对保密!”
“就凭你钻进我房间衣柜的举动,我不太敢信你的保证...”
“土御门小姐...”涂完防晒霜后,他好奇地问道:“你每次都说让我把理纱姐让给你,是真的想要还是开玩笑的?”
土御门诗乃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我对新岛理纱一心一意的,才不像你这种渣男那么花心。”
“也许吧...”土御门诗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也许?”
“我也不太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
土御门诗乃笑得很好看:“你真的想知道?”
藤原星空点了点头,“很想。”
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自己,但他依旧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土御门诗乃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她凝视着藤原星空的面容,时间大概是正午,阳光猛烈,刘海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你是第一个能让姐姐想一起躺床上的男人。怎么样,这个回答满意吗?”
“非常满意!”藤原星空满足地笑了起来,笑声和海浪声混在一起,分外响亮。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土御门诗乃神色大方,没有丝毫的扭捏。
“理纱姐呢,也想和她上床?”
“没错,非常想,做梦都想把她从你身边抢走!”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藤原星空语气惬意极了,继续问道:“那除了理纱姐,还有没有别的女人?”
“有啊,夏希真川。”
“欸?”
土御门诗乃脸上露出非常帅气的笑容,像是在炫耀一样,她大声地朝着湛蓝的天空喊了起来。
“夏希真川,老娘和她滚过床单的!”
藤原星空吓到了。
他凝视着土御门诗乃,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一样,久久地凝视。
游艇行驶在仿佛没有尽头的海面上,船底下拖出的浪花犹如一席优雅白色长裙。
沉默了许久,藤原星空并排在她身边躺下,侧身,问:“真的?”
土御门诗乃也侧过身,面对面伸出手,撩起他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当然是真的,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父亲大人?”
“我被吓到到了...”
“为什么?”
“你的年龄...”藤原星空使劲眨了眨眼,眼前的女人怎么看年纪都应该只有二十四五岁才对啊,怎么可能和夏希真川有关系?
“我的年龄?”土御门诗乃得意地说道:“姐姐今年三十六岁,怎么样,猜不到吧?”
“那二十年前...你也才十六岁啊......”
“姐姐十六岁就把第一巫女搞到手了,厉害不?”
藤原星空深深叹了一口气,“刚才唱歌的时候,你是想起她了?”
“不然还能是想你啊?”
“那你...”藤原星空迟疑了下,“你希望夏希真川复活吗?”
“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谁还稀罕她。”
说完,土御门诗乃伸手在冰桶冰桶里扒拉了会,掏出一罐啤酒。她拉开扣环,仰面躺着把淡黄色的液体灌进嘴里,洁白的泡沫顺着嘴角滑落到甲板上。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和一个有颜胸大,还像姐姐一样温柔体贴的人长时间独处,换谁谁会不喜欢?”
“也对。”藤原星空点了点头,“啤酒能给我一点吗?”
“滚!”
“你的心情变差了......”
“少来管我。”土御门诗乃瞥了他一眼,“除非你打算和那几个女人断绝关系。”
“呃...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好。”
土御门诗乃收回视线,仰望蔚蓝的天空。
视野开阔,海风抚摸锁骨,灌进泳衣,舒服得令人想永远沉眠下去。
“能告诉我...二十年前的故事吗?”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不知道,问来有什么用。”
这说辞得还真是圆滑,藤原星空揉了揉眉心,“夏希真川和鸦天狗是怎么回事?神道内部各种流言满天飞,究竟哪一种是真的?”
“谁知道呢。”土御门诗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二位消失了十年时间,然后蹦出了个夏希凛,有流言多正常。”
“你也不知情?”
“那时候的我就只是个菜鸟,哪参合得了这种事。”土御门诗乃自嘲地笑着,“不说了,游泳去,还有你,跟我一起来!”
“噗通”一下,土御门诗乃跳进海里。
藤原星空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任由自己下沉。直到脚触碰到海底时,睁开眼看海底,四周的空间望不到边际,五彩斑斓的珊瑚从里有成群的鱼儿在穿梭。
抬头往上看去,在阳光折射之下,海面波澜起伏的水花闪闪发亮,如梦如幻般的场景。
背后被推了一下。
回过头,土御门诗乃朝他比出一串手语。藤原星空没看明白,于是她又张嘴说了一遍。
“咕噜咕噜”
听不清。
但唇语还是可以看懂的。
藤原星空伸出手,土御门诗乃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他。
[来拥抱着我,形成漩涡]
[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将你连同人间浸没]
……
回到船上时,土御门诗乃小腿一直在打颤,她倚在船舱的门框回头看过来:“今天的事,通通忘掉,记住了,如果你不能完全属于我,我一丁点都不要!”
用仅剩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她回到船舱的沙发上,一觉睡到晚上。
藤原星空一直坐在船舱的门口,望着太阳从最高点逐渐西斜,望着斜阳将海天烧得一片红艳,望着月亮逐渐从海面升起。
同样的话,他听夏希凛说过一遍。但土御门诗乃不是夏希凛,他也不是以前那个藤原星空。
璀璨的银河悬在头顶,星光铺满大海,
没有流星,所以无法许愿。
波浪起伏的海面上,小船梦醒了,开始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