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权等人回到北部地区后,时间飞快的过去了一个月。
此时北部地区再次回暖,天气不是那么冷了。雪也不是那么大了,和东江县那边也相安无事,绥安镇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进入到了发展期。
在此期间,周权得知侦察小组外出几次发现还有救国军残部在外面游荡。为了保证其他搜索小组的安全,周权下令让李杰和他们试着接触一下。
要是可以,尽量收编这群人。
正如周权所说,末日之下最宝贵的资源就是人类。梁司令已经死了,下面的几个手下也不是死了就是失踪。
既然救国军已经覆灭,那他们就应该尝试新的开始。
经过几次接触后,李杰成功带回来二百多人。并且再加上本来的战俘收编,此时绥安团的整体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而民众足足有一千七百多人左右。
流浪的幸存者团队,拾荒者。还有一些从其他地区跑过来的难民都被收留在绥安镇。
虽然看着人数越来越多,但绥安镇目前也没什么物资上匮乏的情况。
食物,药品,燃料,这些都够用。甚至冯安带队找到了救国军总部,他们比东江县的速度更快。因为敖翔也下令寻找救国军存放的物资地点。
但因为有战俘的情报支持,所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拉回来很多救国军之前囤积的物资。
有了这一批物资,绥安镇更是锦上添花。周权他们甚至可以开个小差改善一下伙食。
而老敖家那边,巴图和敖言这两个人老老实实为绥安镇工作。甚至他们一点二心都不敢有,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会事先和周权的人打好招呼。
就连吃饭,他们都不敢和自己的兄弟坐在一起。生怕传出闲话来。
而这一切也不难猜出,是敖森在背后示意的。因为他们刚来,毕竟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千万要避免的就是事端。
而敖森本人,虽然还是蒙东省书记,但他根本不出来主持工作。每天窝在屋里不是喝茶水,就是呆愣的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
巴图和敖言他们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老头自己不想出山,那就是谁来都不好使。
但突然有一天,敖森来了兴致。他出门去找周权,说想领一把枪和几个弹匣,他想上山打猎。
很快,周权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陪着他去。他们一行人离开绥安镇,朝着附近的山上徒步走去。
在路上,敖森也讲了许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我爸就带我上山打猎。那个时候小啊,啥枪都端不动。就拿个小手枪跟在我爸屁股后面,心想什么时候能放两枪。”
“有一回我爸拿着半自动干倒一个野猪。你说我也是,因为太紧张了,人家野猪都躺下不动了。我上去哆哆嗦嗦地崩了两枪,结果这还没打中。紧接着我爹就骂我,说我傻啊,开枪手抖什么啊,枪在我手里,我有什么怕的啊。”
说到这里,敖森笑了出来,他扭头看着周权询问道:“你第一次开枪,是不是也哆嗦了啊?”
“呵呵…我第一次开枪也完蛋,打别人靶子上了。”
“是啊,每个人第一次开枪都不行。但这时间长了,也就熟练了。后来我每一次开枪啊,手就不抖了。因为我总能想起来我爸说的,开枪手抖什么啊,枪在我手里,我有什么怕的啊?”
敖森扛着一把老式的56式半自动步枪,依旧兴致勃勃的看着大山里的美景说道:“后来我爸老了,我也大了。我就带着敖翔上山。我在前面端着半自动,他在后面跟我小时候一样,拿着小手枪。跟我犯了当年同一个错误。我也跟他说,枪在咱们手里,既然选择开枪了,那就不能哆嗦,不能犹豫。”
“再到后来啊,我也岁数大了。很久没打过猎了,就一直这么闲下来了。”
敖森说到这里,他缓缓蹲下了身子。身后的战士们和周权看见这一幕,也都跟着蹲下了身子。
而敖森看着不到一百的树林内,有一只狍子正驻足观望着他们时。他也缓缓托起了手里的半自动步枪。
“后来我是真没想到啊,就这么一个道理,敖翔学会了。但他也用在我身上了。”
“亢!”
枪声回荡在树林内,而周权放眼望去,发现那只狍子居然被敖森一枪毙命。
后者这时起身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随后朝着那只狍子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我老弟啊,从小是惯着长大的。他能这么做,无非也就是为了自己的军权而已,以为我还不会和他计较。但他傻啊,那许部长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真有那么大权利,为啥一开始不就给他兑现师长或军长呢?老二非得跟他混,早晚得出事啊。”
话音落,周权扭头看了一眼敖森的侧脸。其实他和周顺华都差不多,两人心里对这些事早就有数,只是一直不说而已。
而敖森坦然自若的朝前走着,眼眶也越来越泛红,嘴里也不停的自言自语道:“小时候我家里人都说老二心眼比我多,他不能被人忽悠。但他们哪知道啊,老二是被惯出来的,看着人精,但其实就是个死心眼的玩意儿。”
“他想要军权没事,想要地位也没事。我能给他的都给他,但他不能杀人啊…他甚至都要对我下手了…他真是傻啊…”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那个死狍子身边,而敖森蹲在地上虽然检查了一下尸体,但他还是扭过头双眼通红的冲着周权问道:“小周,你说我一辈子都为了他们活着。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考虑我一次啊?”
话音落,周权也不知怎么回答。但他忽然发现,那只死狍子身上的枪眼十分精准,敖森戴着眼镜在树林里,大概八九十米的距离也能一枪打中它的心脏。
很显然,这也是一种暗示。虽然他老了,甚至自己被赶出来了。但他依然有能力端起枪,也依然可以精准无误的射击。
而周权这时又看向敖森,下意识蹲下身给他点了根烟。
“敖书记啊…我还年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人活着啊,不一定是为了谁。但你仔细在想一想来时走过的路就会发现,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起码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了。”
“是啊…心里过得去就行。你们老周家心胸广阔,看的是国家。但我老敖不同,我就是个俗人,我这一辈子也都是为了家人。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啊,我死也不当这个家族的掌门人了,累啊…”
说罢,周权也有些共情的说道:“是啊,我也不想自己每天喊着国家万岁,人民万岁。可最后每杀一个人,自己都会愧疚很久。要是再有一次机会啊,我还巴不得去当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亡命徒呢,起码没啥心理负担。”
“呵呵…你好好做吧,一个国家和人民,不能缺了你们这种人。我老敖土埋半截了,但既然咱们爷俩碰上了,我儿子还没回来。那我就先支着你,让我这杆老枪再给你们老周家放几枪,再为咱们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放几枪。”
话音落,周权满眼敬佩的看着敖森说道:“谢谢你,叔。”
“孩子啊,是叔应该谢谢你。”
…………
第二天,敖森将家里有职位的人都叫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简单明了,让他们配合好绥安镇的工作,坚决不能搞小派系。如果被发现,那他第一个执行家法。
第二点,就是敖森准备出来主持绥安镇的工作了。周权毕竟是部队出身,在主持地方工作上还是差点。而小涵虽然有些能力,但还是年轻。
他们绥安镇目前最缺少的就是一名老将坐镇。而敖森甘愿当这个诸葛孔明,给他们这群小年轻出谋划策。
虽然家里有些人不理解,但敖森已经决定了。既然被赶出来了,那就要认命。他不是一个接受不了现实的人,但他是一个害怕自己家人离去的人。
为了保全剩下的这些人,还有那些死去兄弟的家属,他宁可这么做。
巴图和敖言是他们当中的领头人。敖森对他们两个也很直接,如果自己有一天死了,那他们也得继续待在绥安镇,哪也不能走。
结束家族内部谈话后,敖森也找来了周权。两人刚坐下还没等喝上茶水,敖森就率先开了口。
“小周,咱们绥安镇目前的问题你能看见几个?”
敖森直言不讳的问道,而周权一边摆弄茶具,一边思考了一下后回应道:“两个吧,一个是物资情况,一个是部队的人员立场。”
“对,物资早晚有用完的一天,我们不能总靠中央支援。至于部队的问题也没错。目前绥安镇的部队虽然看着有一千五百人,但起码有五百人都是救国军收编过来的。他们的立场不稳定,未来很容易坏事。”
敖森说完,周权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三哥的卫戌团毕竟老底子都是民兵营的兄弟。虽然以前有一些立场上的问题,但这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那些救国军可不是这么回事,以前我就和大勇他们说过,咱们再怎么闹也是打断胳膊连着筋。当时我让家俊埋在你们那边,就是害怕你趁我走了拿掉我的民兵营,我起码还能有个后手。但现在咱们两家合一处了,你说咱们之前也不知道闹个什么劲。”
话音落,敖森也笑了起来:“哈哈哈,是啊。咱俩一天斗智斗勇,你防我,我防你的。结果让他敖老二给摘了果子。但好在你让家俊在老三那边,要不然这次他们也不能这么快就来找你们。要不然我们没准还在外面流浪呢。”
说罢,周权无奈的给敖森倒了杯刚泡好的茶水说道:“行了吧,过去事就不提了。这年头一睁开眼睛谁能知道第二天什么样啊。反正结果是好的,咱们爷俩终于能心齐的坐在一起喝茶水了。”
“你看你,岁数不大,聊天口气倒是不小。要不是我,你还能喝茶吗?”
“呵呵,我其实也不太愿意喝这玩意儿。但自从碰见你啊,我是一天比一天觉得这个东西好了。”
周权很放松的坐在敖森旁边说道。而后者也再一次笑着回复道:“行啊小周,喝茶不挺好的吗。你要是再认识我早几年啊,我高低得给你拿个文玩,让你跟我一块没事搓一搓。”
“得了吧,你可别闹了,我爸都不玩那玩意儿。”
“哈哈哈哈…”
一老一少边开玩笑边讨论绥安镇目前的情况。但周顺华说的没错,敖森确实肚子里有货。
仅仅一个小时,他就把绥安镇所有存在的问题全部指了出来。
甚至一些带有隐患的问题,他也同时提醒了周权做好应对措施。
两个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也算是感情更进一步。这时周权也发现,似乎自己从部队走到社会上的第一个老师,那也就是敖森了。
而他现在走的这个社会,也是一个吃人的社会。
一个真正“吃人”的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