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一连串的事发生极快,还不到下午便尘埃落定。府里前所未有的安静,至少严嫣没见到有什么人跑来二房这里秀存在感。
那大夫不知去向,反正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报官。严老夫人仿若不知道发生了此事,次日严嫣去请安,她提都没提起此事,见到阿嫣还是一贯的慈祥和蔼。
老夫人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没事找事,威远侯府空前的和谐,连偷懒的小丫头都少了。
至于沈奕瑶,严嫣现在也懒得去考虑她的态度与想法,她现在的想法就是认准是对的,便闷头去做。何必考虑那么多呢,庸人自扰罢了,她只需要知道护住阿陌就好。
她娘既然觉得很好,那么就继续好吧。
反正这种好日子应该也不久了。
……
其实认真说来严陌的身子弱也不是没道理的,他从小生下来便体弱,沈奕瑶历来看得娇惯。
到了三岁多才会走路,并且平时走得极少,都是奶娘丫鬟抱着的。天冷便穿的厚厚的,天热也不敢脱,时间久了,没有抵抗寒热之力,也难怪会三天两头生病了。毕竟天气哪能尽如人意,上午还是大太阳,下午便下雨也是正常。
再加上从小到大药汤不断,这时候的人是不知道药吃多了会产生抗药性的,只有个是药三分毒之说。
那名太医走后,下午的时候便有人给严嫣递了信,信里是那太医所列举虚不受补之害处,又给了几个药膳方子,建议药补不如食补。严嫣顿时后悔应该将那大夫拉出去打死,而不是就那么放过。
不过严嫣也是知道真追根究底的话,事情也没有那般容易的,其一补药是沈奕瑶日日不忘吩咐人熬的,其二这大夫是老夫人关心孙子发话下去命人挑来的,其中威远侯似乎出了不少力才找个这个‘名医’。
真闹起来怎么说?说祖母和父亲想害自己孙子儿子,不出意外,肯定是会推给那大夫,而那大夫更好解释了,身子弱就应该补啊。
当然补是可以补,但要有个度,然后便只能说医术不精了。可这种医术不精的大夫,全天下占了九层。
更何况还有个关心儿子的沈奕瑶在前头呢,你能说亲娘害自己儿子吗?而沈奕瑶是好心了办坏事,只能说她是个蠢的。
这也是严嫣为什么当时没追根究底,而是一通怒火的把该打的人都打了,先泄恨再说,并打了裴姨娘一耙。警告是有,也是一种威慑,更是给自己争取时间做好一切准备。
严嫣知道,她爹不久就要回来了,日后的仗还有的打。
……
严嫣的所料并没有错,没隔一日,严老夫人便把沈奕瑶叫去了,哭了一通才知道庸医误人之事,并说了自己本是心疼孙儿,没想到反而会害了他,幸好没出问题。
是啊,确实是没出问题,可那捎来的信上也说了,再这么补两年,事情可就大发了。
后宅的阴私手段从来防不胜防,这是严嫣第一次见识到这些。
她所能做的除了让下面丫鬟婆子们提高警惕,然后便是把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建起来。其实凝香阁一直是有小厨房的,只是平时用来做点小点心汤品什么的,日常用膳还是走大厨房的。
严嫣提出自己单独建小厨房,管着自己和严陌日后的膳食,府里没有人说什么。倒是裴姨娘说了两句,严嫣没有理她。之后,沈奕瑶那边派人过来问过,严嫣一句太医说药补不如食补,为了给阿陌补身子,顿时把那边塞了回去。
在邹妈妈的建议下,小厨房的日常用度也没让大厨房安排了,而是从外面自己采买了。说是采买,其实是镇国公府里下人所送,有丫鬟到侧门那里接一下便是,连厨艺甚好的婆子也送了一个。
对于严嫣此番动作,府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老夫人有将严嫣叫过来想说道两句,可看着严嫣那强忍怒气的脸,怕这小祖宗大闹,便按捺了下去。
***
严陌身体积弱已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蕙娘是练武之人,练武最初本意就是为了强身健体,所以对这些她也是有研究一二。
大动作暂时不敢有,只是严嫣每日晨练之后,牵着严陌在院中散散步,太阳好了,让丫鬟牵着多出去晒晒太阳。
严陌是个听话的小孩子,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有觉得自己应该多走动些的,可身边人每每都说少爷身子弱,还是抱着好,活动多了会出汗,出汗容易着凉。
溺爱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太溺爱就是一种隐形的伤害了。
每次活动后,严嫣便会吩咐丫鬟给严陌擦干汗,换身干爽的衣裳。几次下来倒也没着凉,让秦妈妈惊喜万分,连连感叹以前误了少爷。
蕙娘让严嫣安排人准备了一些药材,捣鼓了几日。然后每日晚上蕙娘便会让人准备一大盆热水,往里面倒些乌黑的药汤,让严陌坐在里头好好泡上一泡,泡得浑身发红冒汗才可以出来。
这种药汤严嫣以往也是有泡过的,不过不是日日泡,并且她那种是为了祛除练武时身体隐藏的暗伤,与严陌这种不同。严嫣问过蕙娘,蕙娘说严陌所泡的这种药汤,也就是强身健体祛除寒气之用。
又过了几日,镇国公府派人来接严嫣和严陌了,说法是外孙生病如今见好,老两口实在放心不下,接过去看看。
威远侯府无人有异议。
***
严陌来镇国公的次数并不多,这么多年加起来也就几次吧。
早些年他体弱不敢抱出门,这几年沈奕瑶回娘家甚少,所以对外祖父与外祖母他也是一点浅浅的印象。
此时被外祖母抱在怀里抹眼泪,颇让严陌有点无措,直到看着姐姐眼里安抚,才让他心安,他小手拍了拍镇国公夫人。
坐在一旁的沈二夫人,笑盈盈的道:“娘,就别吓到阿陌了,你看阿陌多乖,都知道哄外祖母了。”
严陌有点小羞涩,镇国公夫人嗔了儿媳妇一眼,叫来丫鬟拿了水盆帕子净面。
净完面,镇国公夫人又是安排丫鬟拿糕点果子,又是拿新鲜瓜果的,放在严陌手边上让他吃。
她摸了摸严陌的小身子,心疼的道:“我的乖孙孙太瘦了,瘦成这样身子怎么能好?”
威远侯府那边发生的事,镇国公府这边都知晓,想到这里,镇国公夫人不禁拿着帕子又拭了拭眼角,又是一阵伤心。
镇国公坐在她的左侧,脸色也有点不好,“行了,别吓到孩子。你这老婆子年青的时候那般泼辣,怎么年纪大了,这么多眼泪。”
镇国公夫人是将门出身,年轻的时候一身武艺不下于男子,性格刚强,作风爽利,嫁给镇国公后,也是夫妻和顺,锦瑟和谐,一辈子乐乐呵呵,临老了为了不省心的女儿,整日里以泪洗面。
也因此,镇国公越加恼怒那个不孝的女儿。
“我担心难不成也有错?”
“早就跟你说了,咱们家不来那一套,好好的女儿非要教成那个样子。大家闺秀有什么好?!思想僵硬,口笨脑蠢,书倒是念得多,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点用处也无……”
“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吃了教养不好的亏。满京城的贵女都是一派温柔贤淑、进退有度,再教出个我这样的女儿,你让她在贵女圈子里头怎么立足?被人排挤,日后连亲事都不好说!”
镇国公气得胡子直颤,“我沈茂山的女儿会亲事不好说?你当年不也是嫁给我了吗?难不成嫁我你觉得亏了?”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还不是心疼女儿,想让她好好的……”
见老两口争起嘴来,许妈妈笑着凑到严陌跟前,柔声道:“陌少爷,妈妈带你下去玩儿好吗?”
严陌望望严嫣,严嫣点头,他这才牵着许妈妈的手,往里间去了。
外祖和外祖母所争吵的这些,其实严嫣是知晓缘由的。
那就要说到之前了,镇国公夫人本是将门虎女,因父亲驻扎边关,便从小在边关长大。边关地广人稀,民风开放,兼之是将门之后,便养了个作风豪爽不让须眉的性子。
之后因父亲听调回京,全家人便也回了京城。贵女们是有贵女们的圈子的,镇国公夫人父亲官衔不低,也是勋贵之家,身份是没差,可边塞长大的女孩子与京中千娇百宠养大的小姐,总是区别甚大。
那些娇小姐们嫌弃镇国公夫人不够文雅、贤淑,行为跳脱,规矩也不好,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便总是排挤于她。到了说亲的时候,也是有不少人家看中她的家世,可一打听,这姑娘上马能开弓射箭,下马一个女子能打几个大男人,又性子泼辣,顿时却步。
蹉跎几载,年纪渐长,最后虽是嫁给镇国公,也是一门上好亲事,但这些事还是在她心中留有阴影。
也因此,那时候她便决定,如果有了女儿,她一定要将她教养成京城最顶尖的大家闺秀。之后有了沈奕瑶,沈家人爱之若宝,虽镇国公想有个虎父无犬女的女儿,想教她习武,但拗不过镇国公夫人,再加上沈奕瑶本就性子温柔胆小,便养出了个和镇国公府风格大相径庭的女儿来。
这本跟是不是大家闺秀没什么关系的,但当年妻子和他拗着干这事儿太让镇国公记忆深刻,便迁怒了。当然都是爱女之心,只是女儿没长好,她长歪了。
其实一个人的长成,教养是有一定的关系,也跟因缘际会与个人心性有关。沈二夫人可也是一个大宅门所出的大家闺女,可她有像沈奕瑶那般吗?
沈奕瑶当年在娘家也很好,可为什么嫁人后却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严霆再次被迁怒了。